第41章 番外一
番外一
1.
阿卡姆瘋人院可不是什麽舒服的好地方,過于潮濕的氣候也就罷了,渾身上下黏黏糊糊的像是被裹了一層,怎麽都撕不掉的塑料薄膜,更讓人難以忍受的還得是精神病人,此起彼伏的刺耳驚恐尖叫與歡笑聲,實在是惹人心煩。
驚恐的尖叫與歡笑如何能并存,聽起來很很詭異,是不是?
但瘋子總歸是讓人難以理解的。
她到這兒來之前并不知道有誰被困在這兒,她遇見他,把他帶回家純粹是巧合,又或者或是命中注定對彼此的救贖。
2.
她有一個極為糟糕的父親,她的母親因他而死,母親死後她的執念便是将父親扳倒,為母親報仇。
後來,她做到了,再之後,她便覺得活着不過是活着。
她不過是一具能夠自由活動的屍體罷了,她找不到前進的目标,也沒有後退的理由。
正義?她并非正義之人。
邪惡?她并不曾嫉惡如仇。
她要做什麽,該做什麽,對她來說世間萬物都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她把那個渾身是血的孩子帶回了家,是因為他穿着羅賓的制服,而蝙蝠俠救過她一命,她不過順勢報恩罷了。
她沒什麽不殺原則,沒有殺死小醜只是把他打成重傷,不過是因為她懶得動手,反正阿卡姆瘋人院裏有不少病人,都對他虎視眈眈。
他不過是被丢在老虎籠子裏的魚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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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撿回家的男孩,面具之下,長着一張布魯斯韋恩養子的臉。
她前些日子還看到網上有人争吵,要說布魯斯韋恩是蝙蝠俠,簡直就像是卡戴珊家族,妄圖自稱天堂島的亞馬遜戰士一樣可笑。
她想把帖子找出來去和樓主對罵幾句,事實擺在眼不得不信。
小醜是個瘋子,在三年時間裏,對可憐的孩子進行慘無人道的折磨,這讓應該十八歲的他顯得份外瘦弱。
他保證羅賓流出的每一滴鮮血,只會讓他感到虛弱與痛苦,絕不會要了他的命。
她的手指拂過他臉頰上的J型傷疤,心想還好現在醫療技術足夠好,這孩子若真是個十分自戀的男孩,就算真受不了英俊的臉被毀掉,也能去整容不是?
她從出生起,在學會走路前,就先學會在刀尖上舔血,每天過得都是身上沒一塊好肉的日子,莫裏亞蒂與小醜的相似之處便是,他也只要她留着一條命,否則是絕不會送她去醫院的。
所以久而久之,她的包紮傷口,還有縫線技術練得确實還不錯。
她将他身上的傷口一一清洗幹淨,該縫線的地方縫線,剩下的地方便直接包紮。
至于斷掉的骨頭——怕是要吃一些苦頭,養上幾個月了。
但,當他睜開嬰兒藍的雙眼之時,姜昙華就知道,最糟糕的并非是殘留在□□上的傷痕。
心裏受到的創傷才是真正無法在短期內得到醫治,甚至極有可能發展成沉疴痼疾。
他是半夜醒來的,姜昙華本在熟睡之中,突然被雜物被碰撞地面的聲響吵醒,她本以為是這犯罪巷的破房子裏進了罪犯。
不成想,是她自己‘引狼入室’。
他拖着被打瘸的腿,喉嚨裏發出無意識的呻i吟,看到她的時候,喊叫的聲音更為嘹亮,他手邊有什麽便拿什麽砸她。
“不要過來!”他一邊後退,撞掉桌椅上的更多東西,一邊驚恐喊道。
她眯起眼睛,對損壞的物件,以及明日即将面對的打掃感到不滿,但最後還是忍住不耐——給他打了一針麻醉,而不是直接讓他的嘴再也發不出聲音。
這一次她學聰明了,又一次替他重新縫合好他的傷口之後,用麻繩把他捆綁在床上讓他動彈不得。
為了防止他再糟蹋她的‘勞動成果’,所幸他睡着的床也足夠大,她幹脆抱着被子睡在他的身邊,為的就是在第一時間阻止他再幹蠢事。
3.
這一次她運氣比較好,他醒的正是時候。
她端着一碗熱粥将幹淨的勺子在門上敲了兩下,不滿道:“大喊大叫做什麽,我看起來像是小醜,還是哈莉奎茵?給我閉嘴。”
他聽到小醜的名字,被捆成毛毛蟲的身軀又開始發起抖來。
他的牙齒打着顫,嘴裏一個勁喃喃着不要。
她知道他在不要些什麽,也知道她實在是不擅長心理上的開導,所以幹脆什麽也不說,只是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将一碗熱粥——喝下半碗,吐掉半碗。
喝完粥的傑森似乎開始明白,眼前的女人真的和小醜沒什麽關系,意識到這點的他,氣息逐漸開始變得平穩。
她用勺子柄戳了兩下他的臉頰,沒好氣道:“我現在替你解開繩子,你得答應我別傷害自己,好嗎?”
他輕輕點了點頭,嬰兒藍的雙眼之中倒映出中國女人姣好的容顏。
他鼓起勇氣開口問道:“你是誰?”
“把你從阿卡姆瘋人院救出來的人。”她直白道。
他哦了一聲,便再也沒吐出一個字。
她随意把麻繩丢到一邊,看着他說道:“等你傷口好一點,方便挪動了,我就通知你父親來接你,好嗎?”
“父親?”他原本像是散不開濃霧一般的抑郁雙眸之中,突然迸射出難以緩解的恨意,他咬着牙一字一句說道,“他才不是我的父親!”
“你這話自相矛盾,我說的是‘你父親’,我又沒說你父親是誰,難不成你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不成?”她捏着他的下巴,搖搖頭無奈道,“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麽矛盾,但我總不能一直照顧你吧?”
傑森緊緊咬着下唇沒有說話。
算了。
等到他能自由行走,直接掃地出門吧。
4.
姜昙華怎麽也沒想到,她有朝一日也算深刻感受到了,什麽叫做請神容易送神難,他傷口好的不算慢,但精神上的問題卻沒有任何好轉。
他半夜總是因為害怕驚醒,夢游的時候到處亂跑總會傷到自己。
她沒辦法,只能陪着他一起睡,起初他會紅着臉拒絕。
但當她理直氣壯說出:“你昏迷時候洗澡都是我替你洗的,現在害羞已經晚了。”
她倒不是存心想要調戲他,但他紅着臉罵她的時候,情緒反倒會稍微穩定一些。
還有就是,他十分喜歡看書,她便學着給皇帝講故事的大臣之女一樣,每天都把自己過去的事情,編成故事說給他聽。
她也不記得有沒有一千零一夜,反正他睡眠質量越來越好,她對過去的執念也因此逐漸變得淡然。
除此之外,他也越來越得寸進尺,現在格外喜歡抱着她一起睡。
起初,他還是個孩子,她便覺得沒什麽。
但随着年歲增長,‘孩子’長得比她都要高了,從縮在她懷裏睡變成抱着她睡,卻還是纏着她要聽睡前故事。
真是個居心叵測的孩子,她這麽想着卻從不戳穿。
5.
傑森依舊住在她的房子裏,她漸漸不再提讓他回家的事,該工作便去工作,他倒也把這裏當做家一樣,晚上工作,白天回來。
她并非不知道他在做些什麽,他問起她會不會對此生氣的時候。
她也只是平淡說道:“難不成,你做得錯事還想拉着我替你坐牢?如果不是,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與我無關。”
他哼哼着,從那天起,變成了他給她講故事。
她樂得輕松,聽得迷迷糊糊,沒一會呼吸便變得平穩起來,他将吻小心翼翼落在她的額頭上,然後他又輕聲對她道了一句晚安。
晚安。
他們都會有個好夢的。
6.
最近的哥譚亂成一團,有一個叫阿卡姆騎士的新反派到處作亂,但她并不擔心。
她盯着他随手放在餐桌上的貓貓頭套,最後也只是教訓道:“你要是再把東西到處亂丢,我就把你的東西和你的人,一起打包丢出去。”
他委委屈屈抱着她哦了一聲,嘴唇按在她的脖頸之上,對她說話的時候呼出一口又一口熱氣:“什麽都聽你的,只要你別丢下我。”
她在電視裏看到他外頭是什麽模樣的,但他一到她的面前,總歸會紅着眼睛,像是回家的小貓咪一樣在媽媽懷裏撒嬌。
那天晚上他又拉着她講了上次故事的後續。
故事的開端是犯罪巷的少年偷走蝙蝠俠的輪胎,然後被培養成超級英雄的故事。
他把他們一起打擊罪犯的故事,拆分成一個個故事,一天天講給她聽。
蝙蝠俠與他的羅賓鳥,讓惡人聞風喪膽的組合,在英雄之中,也算得上是喜歡被人複刻。
故事要是停在這裏,便是一個美好的童話。
可這世上哪有童話?羅賓鳥被邪惡的壞蛋小醜抓走,折磨了整整三年直到她的出現。
他其實沒必要把三年之中,每一個分不清日夜的故事之中,每一個細節說給她聽。
但是他就是堅持一天一天,一點一點,把他壓抑已久的痛苦,全都分享給她。
就像是她曾經告訴她的故事一般。
她眉頭越皺越緊,他抱着她睡得很香,失眠的反倒變成她了。
她聽不下去的時候便摟着他的脖子,狠狠咬着他的嘴唇,咬他身上任意一個部位。
她說,他們就像是兩條狗一樣咬來咬去。
這樣的夜晚,沒人會有閑暇再說故事,剩下的只有彼此交錯的喘息聲。
7.
故事的最後,他們或許都覺得,故事裏的女孩應該走出父親的陰影,而故事裏的男孩,也應該得到救贖。
她已經不再打算趕他走了,但他還是執着的要把悲劇的結尾訴說給她聽。
“我活着的每一天,想的都是如何給他點顏色看看,我會殺了蝙蝠俠,哥譚将會以我的規則來運行。”
她捧着書躺在邊上,翻了兩頁之後突然開口道:“你說了這麽多故事,但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一個故事,我們都沒有講給彼此聽過。”
他疑惑道:“什麽?”
她歪着頭看向他,笑道:“從我遇見你開始,我們之間的故事,對我來說很重要,難道對你來說就沒有講述的必要嗎?”
他眨眨眼,眼中的憤怒在頃刻之間消失不見。
“你總在說小醜,蝙蝠俠,你的故事裏全是他們的蹤跡,我呢?”
“因為你——”
“因為你是個Bad ending愛好者,還是因為我對你來說根本不重要?”她合上書,面上笑意更甚。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說道:“因為你在另一本書裏,一本你也看過的書。”
“這本書會是Happy Ending嗎? ”她問道。
“當然!”他不假思索回答道。
“我想聽你說給我聽,一千零一夜可能不夠,但你要是不說,我就把你趕出去。”
“你不能把我趕出去!”
瞧瞧這個人,揚言要殺死蝙蝠俠,結果呢,說兩句眼睛便又紅了。
難怪他在外頭要戴着頭盔,要不然和蝙蝠俠吵架的時候,他看見他在哭,豈不是太美面子了?
“如果不想被我趕出去,就給我講我想聽的故事。”她理直氣壯說道。
從那天起,她沒在家中,再見過藍色貓貓的頭罩,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各樣紅色的頭罩,部分帶着表情的頭罩實在是醜的出奇。
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更新的速度比他講述的速度還要更快。
幾遍還要個幾十年才到結局,但他們都想好了結局該是如何模樣。
不過是并排的墓碑,刻着兩人的名字。
8.
某一天夜裏,另一本故事的主角之一蝙蝠俠,以一種并非反派的方式,出現在這本‘Happy ending’故事書之中。
此外登場的還有蝙蝠莊園之中的老管家,兄弟姐妹們。
她呢,她的身份從‘救命恩人’,變成‘愛人’,最後是家人。
他望向外頭依舊亂糟糟的犯罪巷,卻只看到今天漂亮的月亮。
“晚安。”
他講完今天的故事,在她耳側落下一吻。。
她翻了個身,嘟囔道:“你應該說未完待續。”
“不,是一千零一——一萬零一,十萬次,甚至更多的晚安。”
他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