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在雨幕中，四周喪屍牙齒的碰撞聲十分清晰，濃郁的血腥氣在暴雨中不減反增。
不知殺了多少批圍過來的喪屍之後，肩膀早已被撕裂出一個血口的晏黎終于力竭，暴雨不斷地打擊着他的傷口，他松開手中的武器。
一聲悶響，他倒在了淌滿腐血的地上。
陰沉的天空下，冰冷的雨滴攙着濃烈的腥臭味狠狠地砸了下來。
今天這場喪屍圍攻按照游戲劇情設定本該是他獲得異能的一場戰鬥，但是可能是他在這輪游戲中的行為高度偏移了代碼吧，忍無可忍的主機終于開始行動了。
還是要輸了嗎？
晏黎看着飛撲過來的喪屍，嘴角扯出了一個嘲諷的弧度。
在他眼中，這只喪屍并沒有形體，它身上帶着的，只有一段足以糾正他行為的修正代碼。
晏黎盯着喪屍發黃的牙齒。
鼻尖充斥着腥臭的氣息，喪屍青白的臉越來越近，遮住了頭頂陰沉的雲光，突然——在光亮消失的最後一刻，一道黑影随着雲中閃過的雷電刷地一聲劃開了雨幕。
晏黎眸中映出了閃電的亮光，他随着黑影猛轉頭，對上了想要掙紮着咬他一口的喪屍。
喪屍的眼圈青黑，爆血的眼珠從它的眼眶裏掉了下來，它的四肢掙紮着，腐爛掉大半的臉在地面摩擦着，想要逼近晏黎，可是卻被穿過它脖頸的一把普通黑傘的傘頭給狠狠地釘在了地面上。
晏黎的視線順着傘身往上。
陰沉的雨幕裏，豆粒大小的雨滴砸在來人有些蒼白的手背上，而後順着她握着的傘柄滴落。
一道帶着腐爛氣息的血液噴濺而出——這只手緩緩用力，拔離了手中的黑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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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紅色的喪屍血液給晏黎帶着疲倦之意的臉龐上染上了一絲邪氣，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身旁的喪屍，直到它徹底失去了掙紮的能力。
晏黎這才轉眸，看向了雨幕中站在他身前的人。
眼前這位熟悉的少女——身上有着一段和他相似的代碼，正是因為這段代碼，才讓他們兩人，做出了不同于這個游戲裏其他NPC的舉動。
唰地一聲，眼前的少女舉起手中的黑傘，摁開了傘柄上的開關。
砸得臉生疼的冰雨被張開的傘翼隔絕在了傘外。
視線變暗，可是疼痛卻消失了。
雨水順着傘骨向下，帶着傘尖上染着的腐血，不止滴進了他身側的水坑中裏，也清脆地砸進了他最核心的代碼中。
晏黎看着這位被無數玩家稱為游戲中建模最可愛的女性NPC眉眼一彎，小小的梨渦猝不及防地跳進了他的眸中。
她緩緩俯身，一雙明明泛着笑意可細看起來卻有些冰涼的眼眸離晏黎越來越近，直到晏黎聽見了她調侃的語氣：
“晏黎同學，大白天的躺在馬路中央可不是什麽值得提倡的行為呢。”
***
“請玩家選定本輪游戲初始載入地點。”
“C城一中已選定，本輪游戲玩家代號為09號。”
“游戲角色已選定，游戲初始代碼載入中……”
“叮，代碼異常，錯誤代號未知，正在反饋清理數據，請玩家稍作等待。”
……
“代碼載入完畢，歡迎9號玩家進入0537號游戲世界。”
“祝您游戲愉快。”
……
玩家09號睜開眼，四周是真實到他無法辨認的環境，全界公司在精神網絡連接式全息游戲上是業內做的最好的一家公司，瞧瞧這課桌的觸感。再瞧瞧講臺上一點也不生硬，有着一定自主思維的NPC，09號玩家又一次發出了贊嘆聲。
即使已經不是第一次來玩這個代號為537的末日游戲了，但09號依舊會為它逼真的環境建模和智能度偏高的NPC感到驚訝。
不知道這次載入的是c城一中的哪裏呢？想看小可愛程……
！
想着在游戲論壇上被許多玩家喜歡的着名功能NPC的09號轉過頭就近距離撞進了他心心念念的NPC眼裏。
是程喬！
09號的目光從書本下壓着的幾顆橘子味的硬糖上略過，停在了身旁女孩的身上，女孩手裏捏着一支被做成胡蘿蔔形狀的中性筆，她微微歪着頭，臉頰邊的梨渦若隐若現。
接着女孩伸手指了指09號桌前的課本，又指了指講臺上滔滔不絕的老師，對着09號眨了眨眼。
可愛！
09號被這個wink擊倒了，他捧着自己亂跳的小心髒轉頭看向了前方的老師。
沒想到這次這麽幸運，居然直接成了程喬小可愛青梅竹馬的同桌，嗚，游戲結束後我能吹一年！
看似認真聽課的09號一邊興奮一邊偷瞟着身邊的程喬。
全界公司開發過許多游戲，其中編號前一千的游戲是專門為中二少年少女們設計的，這一千個游戲裏多數是戀愛攻略游戲和冒險類游戲，截止到今天，只剩下0537號冒險類游戲沒有被人通關了。
于是許多不信邪的玩家們一個勁的投入到了這個游戲中，但是游戲依舊沒被通關，倒是游戲裏所有的NPC都被玩家們摸清了性格。
而在這其中，一個不起眼的，并不會對玩家通關游戲帶來任何實質性幫助的功能NPC卻用一張可愛的臉以及暖萌的性格擊中了所有玩家的心髒，甚至由于她的游戲結局實在是太虐玩家的心了，導致還有瘋狂的玩家妄圖給全界游戲砸錢來要求游戲方改變她的游戲結局。
當然，依靠主機完善游戲細節的全界方并沒有理睬玩家們的要求。
下課鈴很快就響起了，一直用餘光偷瞧着程喬的09號看見他身側的女孩合上書本，轉過身來，用疑惑的語氣問道：
“你今天是怎麽了啊？怎麽一直盯着我呢，是我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09號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就是好久沒看見你了，有些激動！”
“好久沒看見了……我們不是一直是同桌嗎？”面前的女孩因為這句話皺起了眉，但下一刻又在NPC會對玩家異常行為和話語視而不見的設定下忘記了09號剛才的話。
09號收起桌上的書本，對着面前的程喬詢問道：“喬喬，今天放學後我們一起回家吧！”
接下來，09號毫不意外地得到了程喬肯定的答複。
——引導功能類NPC對玩家的初始好感度很高，一般不會對玩家産生惡意，并且引導玩家初步認識游戲世界是他們存在的第一個意義。
09號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那我們晚飯也一起吃吧！”
“好啊。”
程喬的臉上也是燦爛無比的笑容。
……
“喬喬，那邊有個好吃的面館，我們去那吃晚飯怎麽樣？”09號走在程喬的身邊，視線依舊圍着程喬打轉，“我記得論壇裏說你最喜歡那家的面了。”
自動過濾掉論壇的程喬點點頭：“好呀，我還記得小時候和你第一次拿着零花錢離家出走吃的就是他家的面呢。”
程喬側頭，梨渦裏再次盛滿了陽光。
09號立刻喚醒腦海裏并沒有什麽用的游戲面板，一條來自他載入的這個游戲身份的背景出現，他快速地浏覽一遍，對着程喬笑了笑。
“是的，我記得當時我們吃的太急還被燙到了。”
說着他們就繞進了一條巷子裏，09號一邊浏覽游戲身份背景一邊繼續說道：
“不過自從那次之後喬喬你就喜歡上了他家的面，每周都會去吃……”
09號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耳邊就聽到了一聲異動，接着是一道銀光閃過，他的脖頸被割開，鮮血湧出。
“09號玩家，已檢測到您游戲身份的生理特征停止，您本輪游戲失敗，請下次繼續嘗試。”
09號意識脫離的那一刻，聽見的是熟悉的失敗音效。
還沒能和小可愛程喬一起吃頓飯呢，虧了。
*
而此時，還被09號念念不忘的程喬眼神冰冷地看着面前的人倒下，臉上毫無擊中所有玩家的可愛。
她靠着牆，有一下沒一下地抛着手中刀刃上還帶着鮮血的瑞士刀。
小巷牆邊發出響聲的橘貓跳到了程喬身旁的屍體上，懶洋洋地伸了伸爪子。
陽光打在橘貓橘色的細毛上，它毛茸茸的爪子下踩着的屍體在陽光下緩緩化成一串代碼消散，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程喬接着被自己抛起的瑞士刀，刀身上的血跡也消失了。
“我又一次殺了‘你’。”
程喬垂眸，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地面。
經過幾次游戲的輪回之後，她發現了一個規律，她身邊總有幾個固定的人，會被那些所謂的玩家取代，那些玩家會獲得他們的所有經歷，但是行為處事卻和之前的他們完全不同，只要被玩家取代，就意味着她之前認識的這個人，已經完全死去了。
而她青梅竹馬的同桌，以及交好的朋友，全是這種注定被玩家取代的人物。
程喬才不想對着這些她熟悉的面容和皮下所謂的玩家做戲呢。
因此從上幾個輪回開始，她只要發現這類頂着熟悉面容的玩家就會直接送他們離開游戲。
而在末世開始前，所有失敗的玩家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程喬将瑞士刀丢回寬大的校服袖子裏，掏出了手機。
3月9號。
——離末世開始還有兩周時間。
程喬擡腿跨過前方的小橘貓，走向了不遠處的面館。
那裏的面，真想每周都能吃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