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校園文
校園文
第十七章
但盛夏正想要拒絕的時候。
一個完全沒想到的人,卻突然出現在面前。
“夏……夏夏。”
少年的聲音裏帶着不穩定的顫音,他扶着門框,喘了一口氣,才有餘力擡起頭來,目光幾乎是瞬間鎖定到了寫滿了驚訝的盛夏面孔上。
喬荏完全看不到其他人,他眼裏只剩下了驚訝的看着他的盛夏。
因為劇烈運動而慢慢泛起了隐約的血色的蒼白面孔上寫滿了擔憂,他深深的注視着面前的盛夏,甚至呼吸都有些亂,似乎在确定着她有沒有出事。
盛夏慢了半拍才站起來。
剛想說你怎麽來了,就被猛的抱住了。
……這讓她太意外了。
喬荏還是第一次在這種公開場合和她這麽親密接觸。
似乎每次都是這樣,在她需要擁抱的時候,他總會出現的。
“都不是真的,夏夏。”
喬荏的聲音是顫抖的,倒不是恐懼,而是忍耐不住的憤怒。
當盛夏察覺到他在輕微顫抖的抱住她的手臂已經有些控制不住力度了、但還在努力克制住不傷到她之後,她想推開他的動作就停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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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面對這種事情,喬荏比她還要害怕。
她不應該拒絕他的。
盛夏心裏想。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為着這樣的喬荏。
她獨一無二的超可愛的竹馬。
喬荏似乎比她情緒也要來的更加激烈一些,盡管他一直都在試圖安慰着盛夏。
“不會有事的夏夏,我們會把那個人找出來,好不好?”
盡管他盡力想保持着聲音的平靜,可完全掩飾不住聲音裏的冰冷和戾氣,他一貫溫和的眸子都仿佛覆蓋上了一層薄冰,變得冰冷而可怖起來:“我不會放過那個人的。”
盛夏頗有些哭笑不得,她握住了喬荏的手指。
他的手指也是冰涼涼的,沒有一點兒熱乎氣,不太像是活人該有的溫度,面色也是蒼白的,那些本已經消逝的陰郁又重新在少年清隽的眉眼中複蘇,甚至于變本加厲,這讓盛夏有點回想起了上個世界的林子琤。
她不能拒絕他的好意,也不想拒絕。
他關心她,他之所以表現成這樣,是因為太緊張她了。
她應該高興的。
實際上,她也很高興。
喬荏冷靜的速度比想象中快多了。
這多少讓盛夏有點匪夷所思,可她再看向少年那雙漆黑的眸子的時候就發現——喬荏完全沒有冷靜下來,他只是強迫自己恢複鎮定。
他想保護夏夏,但像是這種狀态根本就沒法思考。
秋意微的眉頭幾次松開又皺起,她不只是不贊同,幾乎是厭惡的看着一上來就抱住了盛夏的喬荏。
其中有好幾次秋意微都想插話。
但盛夏的反應制止了她。
盛夏不止沒有因為自己這個生母在場而主動的推開面前的那個少年,相反的,她還在一直努力想要不着痕跡的穩定下來對方的情緒。
喬荏緊張她,她也在緊張着好不容易從夢魇中暫時解脫出來的喬荏。
她很在乎那個人。
心裏隐約的得出了這個答案的秋意微心情幾度複雜極了。
班主任愣了愣,沒想到有學生正大光明的敢當着她的面違反校規,而且看少年的身上穿着的也是十七中的校服,領口處的金線繡成的小星星多了一顆。
所以,這大概是高三的學生。
等少年擡起頭來,班主任才反應過來。
這好像是高三的喬荏。
和盛夏都屬于拿獎學金被特招進校的尖子生。
她不太清楚喬荏的情況,但從每次考試的情況來看,喬荏的成績似乎不比她面前的盛夏要差多少,也是屬于名列前茅的學霸,又是高三。
校領導還指望着喬荏這一批學生能拿下個市狀元,或者是想都不敢想的省狀元,十七中就不用總是頂着強推之恥的名號了。
……應不應該開這個口呢?
按理來說,有學生敢像是這樣,堂而皇之的當着老師和校規的面談戀愛。
這個絕對是要找家長來處理的。但是十七中是個例外,學生背景非富即貴,有些很不凡,就算是真的談戀愛了老師也是睜只眼閉只眼的。
而且潛規則慣例是兩個好學生之間談戀愛,只要學習成績不直線下滑,或是大幅度後退,一般情況下不會想方設法的讓他們分手,只會讓他們收斂一點。
怕的就是學生起了逆反心理,反而學習成績下降了。
高考畢竟比什麽都要來得重要——
至少在現在是這樣的。
但轉念一想,學生家長不是就在場嘛。
雖然盛夏的母親好像從來也沒有管過她,也沒有出席過家長會,但是畢竟還是名義上的家長,而且盛夏也承認了。
如果家長目睹了這一幕都不管,她就更不想管了。
這就和年級裏很着名的一對小情侶,老師打電話叫來了雙方家長,表示要處理這件事情,家長的反應卻是兩個孩子早就定親了,等到畢業就去領結婚證。
甚至于還有家長主動表示小情侶感情很好,希望老師不要插手。
弄得老師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只能吩咐他們收斂一點,眼不見心不煩了。
秋意微的心情依舊很複雜。
她捏着手包的手指禁不住微微用力,在皮質的昂貴手包上留下了一絲指甲掐過的痕跡。無意識的将素面的婚戒轉了幾圈之後,秋意微似乎從中汲取到了什麽力量。
“夏夏。”秋意微的視線轉向她。
秋意微努力想使自己的聲音更加柔軟一些,但無論怎樣她看着喬荏的眼神都帶着些高高在上的不屑和輕蔑——如果不是盛夏在這裏,她根本就瞧不起喬荏。
她微笑着說:“不給媽媽介紹一下,這位?”
“喬荏是我的家人。”
盛夏沒理她,只是和班主任解釋:“他只是太緊張我了。”
“是這樣……”
說實話,她有點兒為秋意微感到一絲尴尬。
班主任愣了半秒,才反應過來,問她:“喬荏是你哥哥嗎?”
盛夏搖了搖頭,她攥住喬荏的手指,不讓他抽回去。
“我們沒有血緣關系,但是喬荏在我心裏,就是我的家人,我們已經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了,從我有記憶以來,他就是我的家人。”
喬荏不說話。
他想要抽回去的手指卻逐漸失去了力度。
盛夏回頭看的時候,眼角餘光瞥到了少年的神情。
單從那樣一張冷冰冰、不複溫和的面孔上,恐怕誰也看不出他的真實情緒。但盛夏不包括在內,她看得出來,喬荏在害羞——被這樣的介紹,他也很高興。
竹馬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可愛精。
但他只會對她患得患失,因為太在乎她了,因為太不想失去她了。
所以盛夏覺得他沒有安全感的這點也很可愛。
不如說,他怎麽樣都可愛。
這大概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的最佳定義了。
秋意微的臉色卻更加難看了。
她不是不知道喬荏的存在,也不是不明白如果不是喬荏和他的外婆這些年的幫襯下,盛夏根本沒法像這樣健健康康的長大,還變成這麽優秀的樣子。
但這并不妨礙她讨厭這一家人。
尤其是盛夏每次都笑的說她有家人,她一點都不孤單的時候,秋意微心裏就莫名其妙的燃燒起了一把無名怒火。
因為她有眼睛,看得出來盛夏是真的很開心。
那種幸福的情緒完全騙不了人。
但這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明明應該是她生活事業都美滿了,然後良心發現想起了早年自己還有一個小女兒,然後不計前嫌的将她接回來,将她從困境中解脫出來。
然後她就該用憧憬期待羨慕、掩不住濡慕的目光一直看着她。
她拯救了她。
把盛夏從糟糕的人生中救出來。
這樣秋意微的人生就更加完整了。
這樣秋意微糟糕至極的前半生就能畫下一個完美的句號了。
她确實因為繼子的關系讓盛夏受了委屈,很有可能在繼子不同意之前,她不會讓盛夏進門——可那又有什麽關系呢?!
她是她的母親啊。
在盛夏有一個那樣讓人不想提起的父親、還讓秋意微厭惡至極的前夫的前提下,她還願意将盛夏接回家來,還願意給她打生活費,不是就已經很好了嗎?
她不就已經足夠合格了嗎?
她不應該為她做出忍讓和退步嗎?
她不應該為了母親有更好的生活而暫時的忍氣吞聲嗎?
是的,她現任丈夫的那孩子是很任性。
可總有會懂事的那一天,到那個時候她不就能把盛夏接回家了嗎?
到時候一家團圓,兒女雙全,盛夏也能有更好的未來和更好的婚姻,不用永遠像她父親一樣待在社會的最底層,這樣的未來難道不是很美好嗎?
秋意微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有錯。
她确實是自私了。
可人自私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如果當初她沒有抛下盛夏孤身一人去打拼,她也不會有現在的地位和金錢。如果她當時沒有選擇離婚,她可能永遠都呆在那逼仄狹小的筒子樓裏渾渾噩噩的過完這一生。
所以她的選擇沒有錯——
現實已經很清楚的表明了這一點。
盛夏為什麽就是不肯聽她的話呢?
她為什麽不能稍微懂事一點點?
這孩子是不是還對她心懷怨恨?
這孩子怎麽就沒有一點同情心,甚至都沒法理解她的母親?
秋意微的指甲更深一些的掐進了昂貴的皮質手包裏。
她有些神經質的反複在心裏重複着這些問題。
看向盛夏的眼神裏也不由得帶上了一絲的憎恨——秋意微一向是個喜歡把什麽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個性,一旦有事情超出了自己的預料之內,就會情不自禁的偏執起來,非要将事情撥回自己能夠控制的原軌道上才肯罷休。
如果事情始終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她就會變得異常焦躁起來。
可秋意微始終不想承認的一點是。
看見盛夏笑着和她說,她有家人的時候,秋意微心裏升起的第一反應居然會是惶恐——就好像在你身後永遠都觸手可得的東西,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她從來都沒有期待過盛夏,也很少對她有付諸母愛的時刻。
但在她的內心深處,盛夏還是當初她走的時候的那個小孩子,會哭着喊她媽媽不要走。
她看上去很固執,倔強又不認輸。
但實際上,是個很乖的孩子。
只要她稍微哄兩句,她就能輕而易舉的原諒她所帶來的一切傷害,然後仰起頭來,接着對着她笑的璨爛,軟綿綿的叫她媽媽。
這明明是個小時候從來都不記仇的孩子。
怎麽長大之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呢。
秋意微始終想不通。
但是她的驕傲不允許她有絲毫的後悔。
哪怕只是些微的不甘心,她都不願意表示出來。
盛夏到底有沒有發現這一點還是兩說。
但她身前的喬荏卻看見了秋意微沒來得及收斂起來、眼中一閃而逝的對盛夏的那絲憎惡。
在感到輕微的憤怒的同時,也不可避免的對身後的女孩兒更加的心疼。
這樣的人,怎麽配當母親。
喬荏真是想不通。
他的夏夏明明就值得全世界最好的東西,因為她是那麽的好,比世界上所有的珍寶都要來的璀璨動人,可她卻沒有得到應該有的待遇。
她應該有疼愛她的父母,将她捧在手掌心裏。
而不是遇到事情只會第一時間埋怨和指責她——他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憤怒就油然而生,心裏的火焰迅速地蔓延開來,肆無忌憚的燃燒了起來,愈演愈烈。
他應該保護夏夏。
他必須要保護夏夏。
之所以會發生這種事情,是因為他還不夠強大。
他還不能毫發無傷的将自己心愛的女孩兒保護在懷中。
這是恥辱。
明明這是不應該發生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一頭紮在自己的世界裏,始終不肯睜眼看看,始終不肯從那個包裹着自己的大繭子中出來,鑽牛尖角的沉浸在自己的糟糕情緒中。
這些事情本不會發生。
喬荏心中充滿了對自己的憎惡。
但憤怒的火焰卻愈演愈烈,始終無法再心中熄滅。
他會讓那個人付出難以想象的待遇,讓他痛苦的恨不得自己從來沒有來過人世間。
喬荏面無表情的想道。
他不着痕跡的将夏夏護在身後。
警惕的擋在了她和那個女人之間。
秋意微皺着眉頭看着他,喬荏半點也不退縮的和她對視着。
最後還是秋意微退了一步。
她實在是不想在人前将事情弄得如此糟糕,更不想将自己和盛夏之間複雜又尴尬的關系表示在外人面前,如果不是出了這件事,她根本就不想過來。
秋意微:“你是喬荏吧,我聽夏夏提起過你。”
她面上的神情又恢複了往日的淡然自若,仿佛又是那個優雅淡然的秋意微,剛剛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幻覺一樣,面上甚至還頗有些溫和的和喬荏說:“我想和你單獨談談,可以嗎?”
“不可以。”盛夏先開口了。
秋意微笑了笑,她的聲音還是很和氣。
就像是盛夏只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
“我只是想謝謝這位喬荏同學,他照顧了你這麽久,我想對他表達感謝。”秋意微說。
盛夏第一次沒有溫順的回答她好。
明明她幾乎不拒絕她的任何要求。
“不用了。”
還是盛夏回答的她。
盛夏看着她的眼神也很奇異,像是她說了什麽很奇怪的話一樣——這是秋意微一次這麽不情願和她目光對視,甚至主動敗下陣來,轉移開視線。
盛夏說:“家人之間沒有照顧這個說法。”
秋意微沉默了一會:“……那我想了解你的家人呢?”
盛夏還想拒絕她。
她不想看着喬荏和這個女人單獨相處。
萬一她的小可愛精被刺激到了,她到哪裏才能把他撈回來?
可喬荏卻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指。
這個動作讓秋意微不着痕跡的暗了暗眼神。
她越來越讨厭這個叫喬荏的男孩子了。
盛夏幾乎是瞬間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她愣了一會兒,覺得喬荏沒有必要去在意秋意微的想法。
但是随即又覺得,就算看着再怎麽害羞可愛。
他還是她所熟悉的那個林子琤。
或許這種自以為是的行為,并不讓他高興——
如果不是涉及到這件事情,盛夏也根本不會主動的否定他想要做的事情。
他總是更願意站在她身前的。
就算她能夠保護他也是一樣。
哪怕是這樣的行為,都會讓她的竹馬感到失落。
喬荏低垂着眼睫,但無端端有種刀削般的鋒利感,令人不敢直視。
但他目光觸及盛夏握住他的手指的時候,又忽然變得異常溫柔和氣了起來。
喬荏将那聲冷笑咽了下去。
他漆黑的眸子注視着面前的女人,點了點頭。
秋意微隐約感覺到了一絲寒意,但又不知道從何而來。
班主任早就不想看這出家庭倫理劇了。
八卦雖然好看,但是燒到自己身上就不好看了。
當下就表示盛夏已經可以回去了,如果還碰到什麽問題,要馬上來和老師報告,老師們都會盡力幫忙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