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入宮·二
初入宮·二
貴妃斜倚在美人榻上,面帶微笑看着坐在下方的楊青墨。
“今兒讓春和殿小廚房特地趕制了豆乳酥,想着你們小女兒家都喜甜點,素春,快點給楊姑娘端來。”貴妃的聲音輕快悅耳,恣意如閨中女子,帶着勃勃生機與朝氣。
“青墨謝過娘娘。”楊青墨站起身子向上方行禮。
“楊姑娘不必多禮,在春和殿裏自在些就好。快嘗嘗豆乳酥是否合胃口。”
貴妃見少女以袖遮唇輕咬了一口甜點,笑着看了一眼身邊的侍女凜夏,後者點點頭,端着一杯茶水走上前:“娘娘說豆乳酥要配着花茶解膩,請姑娘享用。”
楊青墨再次起身叩謝,笨拙守禮的模樣引得貴妃發笑:“楊姑娘不愧是老太傅的外孫女,禮數周全。如此恪守規矩的女子,想必以後嫁了人成為當家主母,也是個嚴謹合格的,雖少了些閨中情趣,但也不打緊”說着,貴妃直起身子坐在榻上,接着身體前傾一些,問到:“楊姑娘聽說今年冬日就要及笄了,家裏可曾定過親事?”
可未曾想到,楊青墨聽完這句話就立刻放下茶碗,頭一次跪在地上向自己叩首并回到:“青墨婚事但憑家中父母做主,青墨不知也不敢多問,還請娘娘恕罪。”
貴妃看着下方跪在地上的少女,仿佛看到了那些滿嘴道德法禮的大臣,看到那些曾經逼着她去死,又在她成為貴妃之後三天兩頭上奏她妖媚惑主的老匹夫。
她嗤笑一聲,說:“也是,知書達理的小姑娘還未及笄如何知曉自己的姻緣,還不是捏在長輩手裏,家族不在意你嫁的是人還是鬼,只在乎你的婚事能否為家族帶來相應的利益。本宮覺着與你有緣,你的婚事本宮得空也會幫你參謀一二,斷不會讓你成為家族利益的犧牲品。”
“青墨謝過娘娘,可青墨的婚事實在不是自己能插手的,還望娘娘不要怪罪。”楊青墨說完又行了一個規規矩矩的大禮。
“行了行了,你也不必惶恐。行了就這樣吧,本宮乏了,素春扶着本宮回後殿小憩一會吧。”貴妃頓覺無趣,于是随便打發了兩句便搖曳着身姿離開了。
等楊青墨離開宮裏回到尚書府,天色已晚。初秋的夜晚早已沒了暑氣,晚風拂過帶來一絲涼意,讓本就畏寒的少女瑟縮了起來。綠柳從車中取來披風為自家小姐披上,随着她一起向外院書房走去。
老太傅嚴詢與自己的女婿、戶部尚書楊承玉坐在書房裏已經兩個多時辰。起先嚴詢來的時候,還準備好與自己的女婿一起訓斥外孫女一頓,可眼瞅着太陽都落山了楊青墨還沒有從宮中回來,不免有些動搖。
楊青墨一進門,便迎上父親與外祖父關切的目光。少女脫去披風遞給侍女,又吩咐她們出去的時候将書房門關好,祖孫三代就此坐在書房中。
“今日貴妃提到了我的婚事,說要幫我留意參謀,怕是到了明日,全京城都知道貴妃召我進宮,如此我這婚事可真真就拿捏在貴妃手裏了。”
Advertisement
“确實如此,為今之計只有老夫與你父親豁出老臉為你向聖上争上一争了。”嚴詢用指關節叩了叩膝蓋,嚴肅的開口。
“外祖父,您已致仕不便在入朝堂冒險。而父親這邊,今夏江南水患剛平,赈災修堤通渠已經花銷不少,更何況天災之下秋收預期極為不樂觀,若此時父親再去為子女親事相求怕是對仕途有影響。”楊青墨分析道。
“今上是不可多得的将帥之才,但在帝王之道上确實略有欠缺,加之極度寵愛貴妃,這個時辰,怕是貴妃的枕邊風已經吹完了。”楊承玉接口說道。
“女兒既不想嫁給霖王成為貴妃手中的棋子,亦想保全家族繁榮,為今之計,希望父親與外祖父再思量一下我的方案是否可行。”
書房裏除了嘆氣聲,再無其他。
漏夜,嚴詢回到府中,發現太子已在此等候多時。
“老臣參見殿下,殿下如何深夜來此?還是小心為上。”
“老師不必擔心,我已避開貴妃耳目。今日前來是有一事想要告知——貴妃有意讓霖王娶老師外孫女、戶部尚書之女楊青墨為妃,且今夜太極宮已得父皇傳令,暗中為霖王與楊姑娘合測八字了。”
“怎的如此之快?”嚴詢難以置信。
“年初北境軍大天山部族十二城,下個月霖王将帶着天山部的人上京和談,貴妃是想拿着十全的準備與霖王相商,畢竟我這位皇弟也是個有主意有能耐的。”
“此事老臣,不,草民多謝殿下告知。”嚴詢向宋硯做了個揖。
宋硯虛扶了嚴詢一把,接着說道:“其實學生今夜前來并不是單純告知,學生有一計策或許能夠緩一緩此事進程,給您與楊家多一些應對時間。學生在太極宮埋有人手,可将霖王與楊姑娘合測八字的卦象說為大兇,如此一來皇家忌憚此事,大概率會作罷。”
“殿下此舉可兇險?草民斷不能為了自家之事讓殿下為難呀!”
“老師不必擔心,太極宮國師早先年雲游之時曾受成國公之恩。”
“可這并非舉手之勞......”
“老師,學生信任您,希望您也信任學生。學生信任您不會透露學生與太極宮的關系,您也要信任學生對此事的把握。”宋硯打斷了嚴詢的話,語氣是這位前太傅從未見過的嚴肅,甚至在這一時刻感受到了明顯上位者的威嚴。
嚴詢望着眼前這位如白楊一般挺拔的少年,一時不知該說什麽,這個自己從開蒙教到輔政監國的孩子,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長大了。
“草民,謝過太子殿下!”嚴詢撩起長袍雙膝跪地,對着太子重重叩首。
“老師快快請起,這些年身邊只有老師真心關懷學生,教導學生,學生雖身居太子之位,但依舊是您的學生,老師無需行此大禮。”宋硯說着趕緊上前蹲下身來攙扶。
深夜的嚴府十分安靜,只有院中随風搖擺的竹子沙沙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