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咔嚓——”
現場某個角落的人對準狼藉的大門拍了張照, 上傳富二代小群。
【顏家主裏外不是人了哈哈哈哈哈,不過那位也太霸道了,一點面子都不給, 女兒白嫁喽。】
留下這句話他就撤了。
在一衆安慰顏摯的隊伍裏, 他不能跟來景區打卡一樣,得表現的嚴肅。
這張圖片本意是給吃瓜樂子人當個笑話看, 畢竟顏摯從嫁女兒開始就嚣張得不行, 圈內人早就想收拾他。
現在能看到顏摯有苦說不出的一幕, 衆人都知道肯定是厲家那位的手筆。
有些人覺得厲京安太不給顏摯面子,但更多人對能看到顏摯倒黴感到喜聞樂見。
其中最覺得解氣的就是厲華安幾個人。
米酷和陸町更是要放炮慶祝。
唐歲歲在群裏發活該兩個字, 透過屏幕都能感覺出幸災樂禍。
在滿是表情包的聊天頁面, 厲華安劃拉屏幕找到唐歲歲, 點進和她的私聊界面。
【歲歲你上次說大哥找你們中易科技要監控那件事是真的嗎?】
唐歲歲随口提過一次, 厲華安也記下了, 但當時的關注點在厲京安竟然跟在未婚妻身邊, 他本來都做好利用顏晴公衆人士的身份對付他的打算, 可計劃還沒做好就發生了今晚的事。
【他真的是因為想幫顏小姐嗎,今天這件事我總覺得他也不是很在乎顏家、在乎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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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歲歲:【秦澳說的,應該沒錯。厲京安不給顏家好臉,估計也不是很重視顏晴吧,我看她傻乎乎的, 應該根本不清楚這些彎彎繞繞。】
厲華安看着這段話, 陷入沉思。
為未婚妻向對手公司拿監控這種事,他還以為厲京安對顏晴有幾分感情, 但按今晚的趨勢, 似乎又不是這樣。
那她在厲京安心裏的份量有多少呢?
如果厲京安在乎顏晴,他可以通過給這個女人下套, 讓厲京安出錯、犯事。
現在他的想法又變了。
如果厲京安不在乎,他所有的籌謀都只能走向另一個方向:拉攏這個女人讓她成為他手裏的刀……
只是不知道這個女人是真單純還是假單純了,厲華安對唐歲歲的話存疑,不過一切等接觸再說。
娛樂業最發達的亞洲四國聯合制作的大型綜藝已經向上申報,預計明年底開拍,華星娛樂有一個名額,就拿它當敲門磚吧。
如果他們成為合作夥伴,他不介意送個彩頭。
……
夜幕已深,加長賓利在國道上飛馳。
大卡車早被甩得很後面了。
從顏家回厲家比較近,于是顏晴也沒有非要回公寓,反而回厲家還能睡一起,她一點兒抵觸心理都沒有就跟着京安回了別墅。
半個小時後,厲家大門近在眼前。
門口有個等候多時的人,打着哈欠等下班,看到賓利車眼睛大亮,招呼門衛快給開門。
車停在小廣場邊,京安下車,顏晴身體還沒全出來,喬修爾就迫不及待地把她拉開,自己坐進去。
差點摔一跤的顏晴扶住厲京安後滿腦子問號:不是,他有病吧!
還不等顏晴說什麽,京安就把從司機那拿來的車鑰匙扔到喬修爾懷裏。
“老師辛苦。”
豪車車鑰匙精美得跟藝術品一樣,喬修爾跟個變态一樣摸個沒完。
“不辛苦不辛苦,為親愛的學生辦事,榮幸之至。”
顏晴:“你們在打什麽啞謎?”
她聽不懂,但總感覺這兩個人達成了不可告人的交易。
喬修爾心情超好,很樂意和顏晴聊一聊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就在兩位去參加上流社會的晚宴之時,依照少爺的吩咐,我加班了四小時,在此期間我掌握了厲家上上下下的影像,将一匹惡狼放了進來。”
顏晴:“沒懂。”
喬修爾:“……”
他譴責地看向少爺,對她隐瞞未婚妻這事報以唾棄的态度。
京安避開他的視線,用态度告訴他她不想讓無關的人牽扯進來。
既沒必要,也有些複雜。
這件事還要從厲成鴻被弄暈扔出去,又派湯悅打聽她底細開始說起。
湯悅自打在畫室出現異常表現後,京安便覺得厲成鴻遲早要做出些什麽,但做什麽也逃不開厲家,于是她讓人密切關注家裏邊的情況,等着守株待兔。
然後一直到今天,正巧她不在的時候,時不時被拉來加班的喬修爾發現了厲成鴻在別墅外的蹤跡。
于是他給遠在顏家的京安發消息,詢問是不是要讓他進來。
自從厲家安保換了一輪,厲成鴻進家門已經不再容易,要就此攔截的話很容易。
但是京安還是讓喬修爾不動聲色地把人放進來了。
喬修爾知道學生心裏有數,也沒勸什麽,只是他還是要彙報一下厲成鴻進去一小時後發生了什麽,讓少爺有個心理準備。
“剛才主樓那邊叫來了厲老的私人醫生,還有給少爺看病的張醫生,而那位至今沒有被扔出來,少爺您對裏面的情況是不是有了想法?”
中年人臉上雖然都是八卦,但是眼裏也有對她的擔心。
京安彎腰對車內的人說:“老師辛苦,早點回去休息吧。”
沒有給出解釋的男人垂着眼冷靜淡然,唯獨沒有忐忑,喬修爾知道他該相信自家學生的。
他重新挂上玩世不恭的笑:“唔,上次您讓那人被扔了出去,這次想好怎麽懲罰他了嗎?”
“當然。”
京安輕聲說完,又将門替他關上。
直起腰,擡眼便是顏晴雙手環胸,眼神不爽的姿态。
“不要問了好不好,早些休息,明天送你去機場。”
夜幕中男人輕扯了下嘴角,顏晴确定自己不是錯覺,又聽他哄人似的語氣,說着和情話一樣威力的字句,那雙二十四K鋁合金冷眼此時泛起柔光,讓她只想溺斃其中。
路燈灑下,他低頭說話,被光格外眷顧的人連五官都如雕塑般深邃,适當的陰影加深了那上面的輪廓,可那笑容又跟軟化的春水一樣,叫她心上開出一朵叫‘厲京安’的花。
花開,心動。
顏晴鬼迷心竅地放下嚣張的手勢,厲京安往前走,她也往前,沉迷在他剛才的笑裏,不自覺就忘了想知道的事。
“如今天冷,注意身體。”
顏晴:“嗯。”
這個男人真該死,為了迷惑她竟然使用美人計,她還心甘情願地中招了。
遲早有一天,她要勾着這個男人的下巴,讓他為自己笑一天。
然後親死!
“工作時不要過度節食。”
好好好,沒問題,顏晴一爪子握上去,憨憨的眼神裏全是快活。
兩個人手指相觸的那一刻,反倒是京安怔住。
她緩緩露出一個矜持的笑,将手慢慢抽回。
顏晴:可惡!
三樓卧室已到,管家阿城在門口像是專門等她的。
年過花甲的老人看到她時眼裏有深深的心痛。
“小少爺,老爺在樓上等您。”
京安對他微微點頭:“好。”
看到他彬彬有禮的樣子,阿城那股心痛又變為對厲京安的期望,想着成鴻少爺是錯的,小少爺他是正常人。
京安将顏晴送到門口,親自把門關上才跟他離開。
在她走後,三樓的門悄悄打開,露出一些光,一道人影也從門後走出來,蹑手蹑腳地上樓了。
樓上。
京安到的時候,只看到大廳處厲成鴻賴在沙發上,坐沒坐相的。
這沙發似乎還是從書房搬來的。
環視一圈,老爺子不在這,倒是畫室的門是開着的。
“小瘋子,你爸我回來了。”
厲成鴻得意又猖狂地笑,對她的稱呼從傻子變成瘋子。
除開剛到,京安施舍過一個眼神給他,如今卻是一眼都不想看。
她徑直走向畫室。
畫室從來沒有哪一刻那麽亮堂,更沒有哪一刻被這麽多人圍着。
有張醫生和他的師弟,湯悅,以及突然滄桑許多的厲老,還有一個專門防止厲老出事的醫生在邊上看着。
張醫生等人圍觀着厲京安的畫作,用自身專業技能觀察畫作,還時不時記錄什麽。
幾個人臉色不算好看,對着殘肢斷臂,他們冷汗淋漓,一張臉早就慘白無比。
透過逼真的畫作,他們看到的是一個病态陰暗人格的成型過程。每看一次,他們都會因那種真實感而難受,一顆心就像是被人攥着,痛苦又壓抑。
而厲老在一邊又是另一副樣子。
他長久地凝視一副畫,像是魔怔了一般,又像是被畫中圖案魇住,模樣頹敗。
京安看向那畫。
一只布滿青筋的手洞穿人體,手裏還抓握着心髒,鮮血順着破洞滴答,濃稠的血液在地面積攢一地,紅得刺眼。
當然這不算什麽,至少京安覺得這個有着豐富閱歷的老人不會因此就被吓到。
他目光真正的停留處是那手的主人,屍體後面露出來的半張臉。
陰詭又恐怖。
如果仔細辨別很容易就能發現那半張臉集結了太多人的特征。
那已經都不能稱上是一個人了,不如說是好幾個人組成了惡鬼模樣,沖破畫紙,邪惡地挑釁畫外的人。
雖然只有半副身體,但這張畫是厲京安畫得相對完整的畫。
“爺爺看出什麽了嗎?”
京安目光注視着這個老人。
再不喚醒他,他就要崩潰了。
聽到她說話的那一刻,厲老嘴唇哆嗦,眼神還是沒能從畫裏掙脫出來。
粘稠又陰暗的情緒像絲線一樣細細纏繞他,讓他只能看着這畫,注視那上面酷似某些人的影子。
京安對他這樣的表現早有預料,今晚的這一切她都設想過,也容許它發生。
修長蒼白的手指落在半張人面上的嘴巴、眼睛、鼻子,還有那些重影部分的五官輪廓。
“是爺爺、是厲成鴻,還有我。”
厲老愕然地擡頭。
京安對他難以理解的表情報以寬容,随即指着那顆心髒:“知道它是誰的嗎?”
厲老原本以為那顆心髒才是京安的,畫裏人像部分是自己和孽障,沒想到竟然還猜錯了。
他嗓音沙啞,目光沉重:“那是誰?”
京安正欲開口,門口傳來不耐煩的聲音:“你們好了沒啊。”
厲成鴻很嫌棄地站在離房間一步遠的地方。
“都說了他是個瘋子,不管怎麽驗他都是,要我說別浪費時間了,直接送精神病院吧。”
厲老終于肯把視線收回來,厭惡地看過去:“這沒你說話的份兒,滾!”
要是在以前厲成鴻聽到他這話還會怕,會義憤填膺,如今他不這樣了,甚至帶着洋洋得意:“我要是滾了怎麽孝敬您老人家,這種神經病可不能照顧您後半輩子的,您就接受現實吧,厲家最後只能托付給我。”
“我再不成器,那也守得住家業,他這種精神不正常的就不一定了,現在看着還好好的,可指不定什麽時候刺激到他然後瘋掉啦。”
“之前還聽說自殺了,你能保證他不會死在您前頭?投資我比投資這個神經病有用多了。況且您還有兩個正常的孫子,回報率自然不必說。”
他說完,給湯悅使了個眼神。
湯悅硬着頭皮走過來,盡量說得專業:“老先生,根據畫作給出的信息,您的孫子可能需要更深程度的心理治療,否則很可能會養成反社會人格。”
“先前厲少爺在酒店打人就是預兆。”
厲成鴻攤手:“爸,早做決斷啊。”
厲老不想看到他那張臉,對湯悅的話也反應平平,這裏他更熟悉的是張醫生,哪怕他早就有換掉他的心思,可真正要反饋的時候,他最先想到的還是他。
可張醫生到現在也不無法給出一個确切的答複。
厲老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心慌氣短讓他連呵斥厲成鴻都做不到。
而厲成鴻因為老爺子這樣,嘴角壓都壓不住,低頭發了個短信。
不多時,早就等在厲成鴻車裏的醫生團隊從車上下來,上到四樓,他們身上穿着的是第三精神病院的白大褂。
厲成鴻看到他們就直樂,指着一直沒開口的京安:“就是他,趕緊帶走,好好治聽到沒,這可是我們厲家大少爺呢。”
四樓由于有保镖在,那些帶綁縛工具的醫生根本沒法子接近。
厲成鴻不耐煩道:“沒看到老爺子都沒說什麽了嗎,趕緊放人進來!小心我給你們辭喽。”
現在他俨然就是厲家的主人,肆意使喚京安的人。
老爺子不知道在想什麽,一直不說話,京安意味深長道:“爺爺我要跟他們走嗎?”
厲老張了張口,顯然也沒了主意,他其實也想找人治孫子,只是想法和厲成鴻不一樣,他是打算買一個醫療團回來的,可要是讓京安先去醫院檢查一下也未嘗不可。
厲老十分糾結。
“我……”
“走什麽走!”
一道聲音插了進來,帶着壓抑多時的憤怒,京安神色微動,那股運籌帷幄的神态不再,她迅速将畫室的門半掩,将那些畫作遮掉大半。
“你們是不是有病,光憑幾幅畫就要把人往精神病院送?瘋了吧!”
狗狗祟祟聽了一會的顏晴看到那些醫生,再也忍不住,對着一屋子傻呗狂噴,當真是一點素質都不想有了。
“你們可真有意思,我小時候還被幼兒園老師診斷是智.障呢,現在不也聰明伶俐,簡直不要太離譜,好好一個人要真送去精神病院,不瘋也得瘋。”
屋裏的人對她舉的例子狂抽嘴角。
顏晴推開保镖,又狠狠瞪向門口的醫生,“這裏不需要你們,滾蛋!”
保镖讓她順利進去後,也去推搡醫生,一點不客氣。
光看醫生全副武裝還帶繩子的樣子,他們甚至想扁人。
顏晴一下走到畫室門口,她一把子推開,走到京安面前。
京安想說什麽,又被她握住手。
那裏傳導來的溫度叫她跟着心悸。
比她還矮一個頭的人護在她身前,明明對老爺子怵的很,卻還是撐着氣場開嘲,冷笑時哪還有以前面對老人時的慫樣。京安突然想聽聽她要說什麽才能幫她挽回頹勢,于是默認這人拉手的行為。
“你想說什麽?”厲老複雜地看向氣沖沖的人,想知道她要怎麽維護京安。
顏晴嘲諷一笑,女明星氣場兩米八,鋪向全場,眼神淩厲,全身都在叫嚣着壓制他,壓死他!
“從前我以為您是個□□□□的老人,現在看來不過是個被兒子三兩句話就糊弄的老糊塗蛋!”
“這種藝術品你們不鼓掌就算了,還認為人家是神經病……”她看了眼那圖畫,小心髒撲通一跳,又默默轉開眼,深吸一口氣,“畫得像,是厲京安的錯嗎,沒眼光的東西!”
“自己養的孫子他會不會砍人你不知道呢!”
“厲京安要是有病第一個先砍你!”
說這話的時候,她一點都不心虛,但是京安有點羞愧地拉拉她的手。
別說了,想過,都死。
emmm,曾經的厲京安想過。
顏晴感受到手上那股柔軟的力量,側頭:“別怕,我知道你沒病。”
至少有病也不能說病了,要不然就影響發揮,不好罵人了。
“竟然還真讓醫生上門了,還猶豫什麽呢,這時候應該讓這場鬧劇的主使滾才是啊。”
氣死她了,這種荒唐的事竟然猶豫?!明明就該在厲成鴻這個不要臉的說出那種話後把人扔出去的,竟然還敢猶豫?!
腦子瓦特了!
最後的理智讓她沒把最後一句話罵出口。
京安看差不多了,問:“爺爺想要我跟他們走嗎?”
這是她又一次開口詢問。
厲老還沒說話,厲成鴻先不幹了。
他從來沒被個丫頭片子這麽罵過,氣得跳腳:“爸,你想清楚,如果這個神經病治不好,厲家怎麽辦!您不能讓一群人陪這個瘋子玩過家家!”
“怎麽辦?!”顏晴氣笑了,這種時候還搞人心态呢,“跟伯父有關系嗎?再說厲京安沒事你非要說他有病,那他是您遺傳學上的兒子,你是不是也要去精神病院住一段時間。”
“厲家沒有厲京安,好似就是您的一樣,您那個兒子我也遠遠看過了,裝模做樣,首鼠兩端,和您一丘之貉,您确定厲家到您手上不是敗光?”
笑死,這年頭辣雞竟然也會通過貶低陷害別人擡高身價了。
更垃圾了。
“爺爺……”
京安想要老人給個說法,“您也要因為這些畫作給我定罪嗎?”
厲老無力避開她的眼,對她眼裏的難過感到心痛:“沒有。”
這話說得并沒有多少底氣。
看到畫作時,他不可思議,滿心痛楚,真就在厲成鴻和湯悅的話裏覺得京安病入膏肓,他想着要怎麽治他,所以才會猶豫,真的去思考讓京安住院的可行性。
可這話他不敢說。
顏晴今晚大逆不道的舉動,起初他只覺得這個無腦維護京安的女人在發洩一些無意義的情緒,但是等到京安受傷的眼神看過來,他突然發現自己對孫子的維護竟然還不如她。
有一點她說對了。
無論京安變成什麽樣,都不該成為逆子傷害他的理由。
是他動搖了這個念頭。
在剛才他想的也是如果京安出事,家族怎麽辦。
厲老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些,他老了,很容易心力交瘁。
老者暮年,對兒子尚存一絲寬宥,對孫子的病情有根深蒂固的印象,他不相信她能像正常人一樣生活,所以只要有人一挑撥就分寸大亂。
如今再有人挑明老人那些糾結彷徨,他就不想面對自己對不起孫子的事實,也不想讓人覺得他老糊塗被人三言兩語帶跑。
京安知道厲老是真的老了。
對這個結果她早有預感,但今天的目的不是來批判老者的。
她抽回自己的手,在顏晴不解的神情中,來到畫室靠裏的一面牆。
那是面活動牆,稍微一拉開,牆後的世界露了出來。
三幅作品被挂在那牆上,看到的人瞳孔緊縮。
張醫生尤其震撼,他在這上面感受到了希望和治愈的力量。
湯悅覺得這不可能,怎麽會有能量這麽強的畫,震驚得嘴都沒合上。
而其他幾個人哪怕不懂畫,也被那上面富有靈氣的圖案給吸引住心神。
那上面濃烈的色彩瑰麗又華貴,比起死氣沉沉的殘肢斷臂,這畫是初升的紫氣紅霞,是某個盛世下的琳琅燈會,還有山巒疊嶂的神奇地貌。
集結了自然人文地理的畫作展現在人前,向這些人訴說厲京安的才華并不局限于陰郁畫作。
衆人恍惚想起一件事,厲京安浸淫畫藝多年,又怎麽會都是恐怖作品。
她的才華從來不是因病得來。
那些想通過作品判斷她是不是有病的人才是最可笑的人。
張醫生和師弟對視一眼,趁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馬後炮道:“我們覺得少爺的情況正在慢慢好轉,這些畫不能代表什麽。”
雖然他們的學科中有一門是繪畫心理學,但是這種時候哪還管什麽學科啊,先證明自己沒有被前面那批畫迷惑住才是最重要的。
其實他們也很匪夷所思,為什麽一個人的作畫風格會南轅北轍,跟兩個人一樣。
兩個人……
???
張醫生睜大了眼睛,雙重人格嗎?
随即他又搖搖頭,應該不是,這種有兩個自我,又能表現出不同身份,不同行為的意識障礙病症并沒有體現在少爺身上。
少爺清楚自己是誰。
那出現兩種畫風只能歸結于少爺是天才。
“好漂亮……”顏晴眼睛裏寫滿了渴望。
京安:“可以送于你。”
“!”顏晴:“那我要那個太陽!”
京安好笑地垂眸:“都送你。”
!!!
哇——
闊氣的男人真的帥死了!
顏晴恨不得撲過去親死!
但是不能,這房間可不止他們兩人。
屋內這些人自然也看到京安略顯生動的表情,從愣神中好不容易回神。
張醫生義正言辭:“厲老,我覺得少爺真的要好了。”
張醫生師弟跟着點頭。
“上次給少爺重新配的藥不錯,我建議可以繼續服用。”
小小地表達一下他對症下藥的明智之舉,希望厲老能對他多點好感。
厲老疲憊得揉揉眉心:“知道了,你們都出去吧。”
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張醫生和師弟很快就離開了房間,但是等到湯悅要走的時候,厲老卻說:“你以後也都不用來了。”
在她出聲為逆子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将自己暴露。
厲老不想将隐患留在孫子身邊,也算他一點小彌補。
可他俨然忘了是他自己将湯悅放到了京安身邊。
所以僅一個湯悅離開可滿足不了京安。
重新恢複冷淡的表情,她看向了厲成鴻。
那副表情不像看父親,倒像是看仇敵。
厲老心梗了又梗。
“時間不早了,爺爺好好休息,我也該走了。”
走什麽,這裏就是她的地盤啊,厲老心生不妙:“走去哪,該走的是我們,這裏的空間該還你了。”
京安搖搖頭,對他愈加失望,還在和稀泥,明明知道她要的是什麽。
“爺爺說過讓這人再也不能出現在厲家,您失言了,如此我離開好了,也省得風波不斷。”
厲成鴻憑着血緣做了多少事,就是他一次次縱容。
看那邊聽到他們的對話即将要爆發的人,京安以退為進道:“也許爺爺更需要他。”
讓陪在身邊近二十年的孫子說出這樣的話,那她是真失望了。
厲老急切想挽回什麽,他知道一旦孫子要和他離心,就再無轉圜的餘地。
“我把門口的人全換了,我讓他滾……”
京安側過身,在厲老眼裏仍是郁郁寡歡的樣子。
而在只有厲成鴻能看到她的角度,她做了個‘滾’的口型,把他氣夠嗆。
“小兔崽子!爸你看他,這個傻子讓我滾!他這個神經病就該關精神病院,他是真的有病啊,你相信我!”
一聲聲貶低,哪裏是一個父親對孩子的态度。
厲老的某種堅持搖搖欲墜。
又在厲成鴻沖過來要打京安的那一刻,最終土崩瓦解。
“住手!”
在他面前都敢這麽肆無忌怛,等他死了怕是沒有這個孩子的活路了。
上一次厲成鴻掐住京安的畫面重新浮現在腦海,容不得他再忽略,也容不得他再粉飾太平。
厲老眼前劃過寒芒,示意保镖過來拿人:“一會我會向外發出聲明,和你斷絕父子關系,從今往後你不再是厲家人,不再享有厲家任何便利。”
說完,他像是老了十歲。
厲成鴻不可置信,心肝巨顫,猙獰着一張臉:“爸!!!”
不可以,他是厲家人,不能沒有這個頭銜!
厲成鴻要來抓他,想解釋,想辯解。
厲老擺擺手讓保镖将人扔出去。
知道他有私生子後,他沒想着将人逐出家門。
那個女人被他打成那樣,厲家成為圈內笑話的那天,他也沒想着和他斷絕關系。
哪怕知道京安受了多大苦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放他一馬。
就連那天要把這孩子掐死,他也只是讓人把他扔出去。
還有厲成鴻和唐家做的糟心事、借着家裏的名頭搞人命、騙人錢財……
太多太多,都源于他還認他,讓他借着便利胡作非為。
厲老苦笑地看向房間中央的孩子。
疲憊又難堪:“滿意了嗎。”
他的兒子被他養廢這件事,他一直不敢認,現在卻不得不認。
“別走了,該走的人是他。”
京安站在白熾燈下,單薄的身體顯出一股蕭瑟,蒼白的膚色竟在這一刻慘白難看
厲老的兩句話也許是對她做出交代,可裏面的不甘和一絲絲埋怨,還是叫人心涼。
她達到目的了,應該開心的。
扯了扯嘴角,“謝謝爺爺。”
厲老有些站不住,他的私人醫生趕緊将他扶走。
在老人即将走出這扇門的時候,京安的聲音重新響起。
“爺爺,你口中的那個女人,她叫祝渺。”
“祝福的祝,渺茫的渺。”
“你沒有告訴過我她的名字,你也忘記了她叫什麽,但是我還是想讓你知道,你的兒子會有今天的下場——”
“不過是咎由自取。”
哐當——老人再也支撐不住,昏死過去。
京安撫摸着那顆心髒,對身後的動靜充耳不聞。
那目光帶着獨屬于‘厲京安’的眷戀。
顏晴莫名鼻酸。
于是她做出了個大膽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