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apter 48
第48章 Chapter 48
她沒在出租屋待太久,過了一會兒拿着衣服便離開了。
第二天還要上班,淩羽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簡單洗漱了一下,臨睡前撈過手機,點開微信上的對話框,敲了兩個字——
「衣服?」
發完後,她原本想放下手機,只是目光還沒移開,就看到屏幕上方的備注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
淩羽沒動,過了半分鐘,對話框還是靜悄悄的。
周一最難熬,下班點一到,旁邊的同事迫不及待拿着水杯就出去了。
淩羽在位置上敲着鍵盤,看了一眼手機,沒動。
商哲經過她旁邊時無意掃了一眼,他停住腳步:“不走?”
“商總,”她站起來打招呼,“我待會再走。”
他點點頭,沒說什麽便離開了。
淩羽的目光落回屏幕上。
昨晚發的信息,陳準現在才回複她:
「我去拿 你在公司?」
淩羽慢慢打字:
「我沒帶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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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個地址 明天抽空給你送過去」
消息發過去,對方又沒了音信。
等淩羽忙完手裏的工作,周圍的人已經都走得差不多,她才拎着包離開。
回到住處,對話框才浮現小紅點。
陳準:「最近有點忙」
淩羽瞅了一會兒,最後回複:
「那好吧」
「我給你放幹洗店 地址給你」
「有空來取 可以嗎」
消息剛發出去,她便準備去洗漱,結果對面彈過來了通話邀請。
淩羽接通。
對面那邊很是吵鬧,過了十來秒,陳準才走到了安靜的地方,他的聲音隔着網線聽着有些不太真切:“淩羽。”
她輕輕“嗯”了一聲。
彼此都不說話了。
沉默了半分鐘,最後還是淩羽率先挂了電話。
周五下班早,淩羽沒開車過來,正往地鐵口走的時候,身後傳來鳴笛的聲音。
淩羽回頭,搖下的車窗露出了商哲的半張臉。
“商總。”
商哲瞅了一眼她手裏的東西,問:“晚上有約?”
“不算。”
“自己過去?”
“嗯,路上有點堵我就沒開車——”
“我送你,”車門發出輕微的開鎖聲響,“堵的話,換條路過去。”
他既然這麽說,淩羽就沒有什麽拒絕的理由了。
她坐到副駕去扣安全帶,包裏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淩羽騰出手去拿,劃開手機後,聲音變得異常柔和:“嗯?你已經出來了?”
商哲在後視鏡裏瞧她一眼。
她說了幾句便挂了,商哲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兩下:“去哪兒?”
淩羽說了一個地方。
對方瞧她一眼:“學校?”
“嗯。”淩羽把遮陽板輕輕拉了下來,從包裏摸出口紅旋開,顏色剛碰到嘴唇,就從鏡子裏望見了他滑過來的目光。
淩羽頓了一下,将口紅收了回去。
不管從哪條路過去,臨近學校的時候總是堵。
商哲把車停在附近的商場,淩羽下來的時候看他:“一起吃飯吧商總,還欠您一頓飯。”
他在裏面望向她:“方便?”
她點點頭。
從商場到學校,步行不到五分鐘,周圍都是放學的初中生,呼朋引伴的很是熱鬧。
商哲說自己初中也是在這裏上學。
淩羽笑笑:“是嗎,那陳準呢?”
他一頓,終于覺察到了點什麽,神色不變:“不太清楚。”
淩羽看了一眼手機,在路旁的一家書店停下了腳步,商哲也随之停下。
淩羽對着玻璃窗內的人揮了揮手。
不一會兒店門被推開,一個十三四歲大的女孩兒從裏面出來,披着校服,黑色長馬尾。她看見淩羽露了一點笑,随即目光移到了她身旁西裝革履的男人身上,表情又帶了點怯生的意思。
淩羽喊她:“詩語。”
陳詩語慢吞吞走到她面前:“姐姐。”
商哲反應了過來,轉身瞧了淩羽一眼:“陳準的妹妹?”
“商總見過?”
“見過,”他說,“她應該不記得我了。”
淩羽對詩語說道:“你喊他哥哥。”
女孩跟着她喊了一聲哥哥。
三人去附近的商場四樓吃了一頓飯。
商哲聽她們一言一語地交流,不怎麽說話。
淩羽問她最近身體怎麽樣。
陳詩語搖搖頭,又說:“周末我還要去住院,下周的假已經請下來了。”
“還是你媽媽陪你嗎?”
陳詩語露出了點開心:“明天哥哥也過來。”
淩羽不避諱:“他現在在家嗎?”
陳詩語搖搖頭:“哥哥在外面住,而且最近都挺忙的。”
淩羽笑了一下:“原來是真的忙。”
吃完飯後,商哲說要送她們,便去一旁把車從車位裏開出來。
淩羽将拎着的盒子遞給陳詩語:“送你的開學禮物。”
陳詩語接過來:“謝謝姐姐。”
淩羽摸摸她的頭發:“還是和以前一樣,如果媽媽不問你,就不要提我們見面的事情了,嗯?”
對方點點頭。
淩羽又問:“你哥哥明天什麽時候去看你呀?”
“應該是下午,”陳詩語捏着手裏的袋子,“你會來看我嗎?”
淩羽笑笑:“可以呀。”
商哲在後面亮了亮車燈,淩羽拉着陳詩語上了後座,把她先送了回去。
到達橡樹莊園的時候,才剛過八點。
淩羽下車,看着陳詩語刷卡進去,才轉身走回車子旁。她的包還在後座,剛想拉開車門,就聽到商哲略沉的語氣:“坐前面。”
“我拿一下包。”
她坐回了副駕駛,隔着後視鏡瞧了一眼對方的臉色。
一路無話。
汽車行駛到樓下,又緩緩停住。
她解開安全帶,剛推開門起身,就被對方喊住。
她回頭。
商哲不看她,只說:“你先坐下。”
淩羽照做,她目光望着前面,樓上有幾家住戶亮着燈,陽臺有人在晾衣服,昏黃的光照出忙碌的身影。
沉默了半分鐘左右,商哲遞過來一件東西。
淩羽垂眼,看到了他掌心的一支口紅。
大概是她下午沒裝進包裏,不小心滾到了中間的位置,又被商哲撿起來。
“謝謝商總。”她說着要去拿。
商哲卻在她伸手的瞬間,将手掌合上收了回去。
淩羽的眼睛看着他。
“你有時候挺聰明的。”他不看她。
淩羽輕輕笑了:“這算誇獎嗎?”
“當然算,”他說,“實習的時候也很出色,所以當時我希望你留下來。”
她的睫毛動了一下。
“這些決定都在陳準給我打電話之前。”
“是嗎?”淩羽輕聲說。
“淩羽,”他偏過臉看她,“我之前明裏暗裏問過你很多次,你總是打太極,怎麽突然變卦了?”
“我沒變過。”淩羽說。
只是當時的分開讓人留下顧慮,而她從來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商總難道一直都能看清楚自己的心嗎?”淩羽反問。
話音落下,商哲笑了一聲:“所以見面了,你又重新看清了。”
“這麽說,好像也沒錯。”
商哲突然道:“我談過幾任女朋友。”
“嗯?”淩羽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見他瞧着自己,慢慢湊近,呼吸逐漸撲到自己的臉上。
隔着一段距離,淩羽沒有躲,只是看着他。
“成人之美和假公濟私只是一線之隔,”他的手指碰到了她的發絲,“你希望我怎麽做?”
“商總對我有知遇之恩,”淩羽神情不變,“既然以前幫過……不如就幫到底吧。”
對方輕扯了一下唇角,随後掌心向下,将口紅塞到她手裏後,重新回到駕駛座上,不再看她:“回去吧。”
淩羽起身合上車門,她捏着口紅,慢慢說道:“商總晚安。”
對方微微颔首,車窗逐漸升起。
這兩年她幾乎不怎麽和王金玲聯系,所以下午她出現在病房門口的時候,對方是有些驚喜的。
“小羽……”王金玲看了一眼正在睡午覺的陳詩語,聲音低下來,“你怎麽來了?”
“詩語睡多久了?”
“快醒了,”王金玲說完又看她,“我之前給你打電話,你怎麽不接呢?”
淩羽沒看她:“工作忙。”
“哦,”她說,“你——”
淩羽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對方便不言語了。
秋日的陽光很清澈。陳詩語正在睡覺,病房裏的窗簾被拉上,只留了一條縫,明明晃晃的光線就照在椅子上,像水波一樣晃蕩。
淩羽坐過去,從果籃裏捧出一個柚子放在膝上。
王金玲坐在旁邊:“我來弄吧。”
淩羽說不用。
她用勺子在中心劃了一圈,将果肉分離出來,又一點點将筋膜剝開,這樣得到的果肉晶瑩沒有雜質,只是這種剝皮的辦法頗費精力和時間,病房裏彌漫着清新的柚香。
王金玲猶豫了一瞬,還是開口:“……待會詩語的哥哥要來。”
淩羽輕輕“嗯”了一聲,彈了彈衣服上的果肉經絡:“那我現在就走,省得你為難。”
王金玲一愣。
她同她數十年不見,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是另一個女兒,性格軟綿又會撒嬌,讓她隐隐約約記起童年時的淩羽,她同詩語似乎有點不同,但總歸是乖巧的。可為數不多的幾次相見,她偶爾露出來的鋒利,總是讓人招架不住。
所以王金玲抓了抓袖口:“你這是什麽話……”
“那你要怎麽介紹我?”她竟帶了點看戲的笑意。
陳詩語此時被說話聲音吵醒,喊了一聲媽媽,看到淩羽在一旁,又喚了一聲姐姐。
王金玲便打住了這個話題,走過去:“身上還疼嗎?你淩羽姐姐知道你愛吃柚子,給你剝了好長時間……”
旁邊的櫃子上有一盒濕巾,淩羽過去抽了一張,緩緩擦拭着略帶黏膩的手指。
外面傳來輕微的敲門聲響,王金玲趕緊過去開門。
淩羽走到床頭,捏了一塊果肉,遞到陳詩語嘴邊。
門口傳來聲音:“王姨,詩語——”那邊的聲音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詩語剛醒。”王金玲說道。
陳詩語含含糊糊地喊:“哥哥。”
淩羽沒回頭,只是又回身抽了一張濕紙,指腹一陣涼意。
她側身看了一眼王金玲,只見對方露出有些尴尬的神情:“這是小羽。”
淩羽把目光落到陳準身上。
他今天穿得略休閑,眉目間還帶着清晰的倦意,在王金玲的介紹聲中同她互相望了一眼。
淩羽直直望着他,只是陳準抿了抿唇,很快垂下了目光,出口的音量很低:“你好。”
淩羽沒說話。
陳準周身的氣壓很低,他坐到了病床前,和陳詩語說了幾句話。
淩羽回身拿了包,有要走的架勢。
王金玲把水果端到病床前,陳詩語捏了一塊剝好的柚子放到陳準手心裏:“這是姐姐剝給我的。”
陳準眉間一動。
王金玲趕緊解釋:“小羽……是親戚家的女兒,經常來看她,你們應該差不多大。”
陳準一怔,随後極快地往旁邊看一眼。
淩羽感受到他的目光,反倒垂下眼來,不言語了。
陳準又不着痕跡地望了一眼。
過了一會兒,他聽到她說:“那我先走了。”
陳準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
王金玲跟在她後面:“我送送你。”
淩羽起先沒有說話,走到電梯口的時候,王金玲喚住她,想解釋一些什麽:“小羽。”
她擡頭,卻發現對方的神色一片平和。
“不用送了,”她說,“你去陪着詩語吧。”
電梯剛好停在這個樓層,淩羽摁了一下開門鍵,走進去了。
醫院下面有一大塊草坪,秋日下午的陽光明亮但不刺眼,反倒多了幾分澄淨的溫和。
淩羽坐在草坪旁邊的椅子上,眯着眼睛看在草坪上打鬧的小孩子,有時用手指遮了一點陽光,還能嗅到殘留的柚子味道。
風吹過來,落葉飄過來,淩羽的餘光瞥到了後面的身影。
陳準來到淩羽身後,瞧見她将手背搭在額頭,閉着眼睛好像是假寐的樣子,陽光下的整張臉是細膩的白。
他輕聲喊她的名字:“淩羽。”
對方沒有應答。
她的頭發柔順地垂在木質靠背上,在陽光反射出了亮晶晶的光暈。
想到方才的場景,想到她的神情。
于是陳準擡起了手,指腹輕輕碰了碰垂在靠背上的發尾,像溫水一樣的觸感,這濕漉的感覺在心裏蔓延開來。
他輕擡了手,順着發梢,移到了她的額頭上,他隔空觸到了她的眉眼。
淩羽的眼皮動了動,他的動作一頓,立即收了回來。
她輕輕眯了眼,回頭去看他。
陳準不瞧她,只往前走了幾步坐到她的身邊,和淩羽隔着半掌的距離。
他猶豫了幾秒,目光落在自己的腕表上,上面的指針滴滴答答地轉動。
“淩羽,”他說,“你還好嗎?”
她還是不說話,陳準的目光偏移了一下,看到淩羽垂下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偶爾撲閃一下。
他抿了抿唇,有些無措起來:“你要是不開心——”
下一秒,陳準就止住了聲音,呼吸也随之屏住。
因為淩羽靠了過來。
她的手指抓住了他的衣角,又将額頭輕輕抵在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