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
第17章 Chapter 17
見他不答,淩羽又靠近了一步:“陳準?”
他回過神來:“什麽?”
淩羽看着他的眼睛,挑了一下眉:“跟在我後面,怎麽都不出聲的?”
他将雙手放進口袋裏:“什麽時候發現的?”
“你猜啊。”
“哦,”他說,“不猜。”
淩羽的雙手也在衣服口袋裏,一起走時突然側身碰碰他,将臂彎裏的花束往他這裏遞了一下:“喏,拿着。”
“什麽?”
話是這麽說,他還是将靠近她的那只手從口袋裏抽了出來,輕松環握住她懷裏的花束。
“送你的,”淩羽瞧他,“我搭配的好看嗎?”
陳準不看她,也不看花,過了一會兒才回道:“好看。”
“以前有人送過你花嗎?”
“沒有。”
淩羽聽完,偏頭和他對視:“那我是第一個?”
他也靜靜地回看她:“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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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羽不再說話,和他一起來到了工作室下面的小院,淩羽問他:“我方便上去嗎?”
“上面沒人,”他拾階而上,突然又說道,“下次不用問了。”
“好的。”她在他身後答應得很是爽快恬靜。
淩羽在落地窗前面拿到了那幅畫。
陳準不知從哪裏拿來了一個黑色的畫板包,看包的大小,裝下這幅素描實在是綽綽有餘。
她瞄了一眼:“用這個裝是不是有點大材小用了,我抱着就行。”
陳準不跟她廢話,伸手從她手裏接過畫,又在外面裹了一層包裝紙後直接塞進黑色的包裏,然後拎着背包的肩帶擡眼看她。
淩羽回看他一眼,默默走到他前面,然後轉身輕擡胳膊,陳準将包挂在了她的肩背上。
“怎麽比我想象得沉。”淩羽開玩笑。
陳準在後面幫她調整了一下肩帶,語氣毫不留情:“你抱着回學校試試。”
淩羽先背着包出去,臨走前瞄到了自己送的花,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插放到了置物架上的玻璃花瓶裏。
陳準跟在她身後合上了門。
“下次請你吃飯的時候,不用幫我買單了。”淩羽還記得自己上次說的應許。
陳準在她後面也不知道聽沒聽到。
“好了,”走到街道,她揮揮手,“不耽誤你時間了,我先走了。”
“淩羽。”
陳準很少喊她名字,以至于她沒反應過來,走了兩步才轉身看他。
他原本低頭看腳下的路面,叫完她的名字就擡起臉望過去,瞳仁黑沉沉的,似乎在提出疑問:“你說的下次是什麽時候?”
淩羽還沒想好,她只說:“我們有聯系方式的。”
“十天半個月見不着你一條信息,”他斷言,“你好像沒放在心上。”
淩羽同他打了幾次交道,難得聽他這樣問她。
她知道陳準是在身外罩着一層殼子的人,對方在冷眼觀察她的一舉一動,以往他知道,但他從不點明。冰塊隐在冰山中,感情裏的不屑隐在無動于衷中。
淩羽便問:“你什麽時候有空?”
“現在。”
“現在不行哦,”她放緩了語氣,“我晚上有兼職的。”
“你比我忙。”
她笑了一下:“互相理解嘛。”
陳準不看她,神情像暮色,逐漸淡了下來。
淩羽瞅了他幾秒,突然走到他面前,伸手拉了拉他袖子:“走吧。”
陳準問:“什麽?”
“我們去別的地方待一會兒,然後晚上一起吃飯。”
他用眼神詢問她為什麽改變主意。
“你這不是不高興嗎?”她說,“我打算晚上請假。”
淩羽是開玩笑,但也清楚陳準吃以退為進這一套,她話音落下,對方果然一臉冷漠地強調:“我沒不高興。”
淩羽挑着眉瞧他。
陳準在她的眼神裏回過味來。
方才他倆的對話,在不知不覺中陷入到一種奇怪的氛圍裏。
淩羽嗅到了紅薯的香氣,甜味貼着涼風。
街邊有慢騰騰蹬着三輪車的大爺經過,後面的車筐上載着烤紅薯的爐子。三輪車路過兩人時放慢了速度,大爺繼續吆喝:“烤紅薯,香甜的烤紅薯。”
陳準恢複了以往的神情,又将自己的袖子一點點從她手中抽回來:“那你走就是。”
淩羽沒有猶豫,直接轉了身。
陳準捏住方才被她拉過的袖口,盯着她離開的背影。
他看到她快走了幾步,追上了前面的大爺。
大爺早就注意到了她:“閨女,烤紅薯要不要?”
“拿兩個。”
“好嘞,”大爺立刻停了三輪車,獻寶一般地指了指烤爐,上面灰撲泛黃的紅薯依偎成了一圈,“大的小的直接挑,保證個個都甜。”
淩羽點了兩個,讓大爺稱重之後,分別用紙袋裝了起來。
陳準在原地沒動。
淩羽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看他,對方沒有過來的意向,她便走了回去,将其中一個紙袋塞他懷裏。
她行動幹脆利索,看這架勢是給完就走,陳準感覺到胳膊上有重量的時候,直接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
紅薯的溫度隔着紙袋慢慢渡到兩人的手上。
淩羽側身回看他:“怎麽,不愛吃啊?”
“我說了嗎?”
“我以為你要還給我呢。”
“我收了。”
“嗯,”淩羽說道,“那我也該回學校了。”
陳準将手移開,提醒她:“你別忘了你說的話。”
淩羽收回胳膊,先笑,緊接着又“嗯嗯”了兩聲。
店裏的李由和趙枚同時往外看,端杯子的動作整齊劃一地頓着。
陳準出現玻璃窗外,推開叮叮當當的門,重新在他倆面前坐了下來。
“看見信息了?”李由說,“你說晚了一步,我已經幫你點完了。”
趙玫也瞧陳準:“這麽快回來?”
他不說話,只将一個紙袋放在桌子上,李由好奇地掀開,朝旁邊的趙玫笑了一下,“你看他買的。”
陳準将外套搭在靠椅上,整個人往後倚了過去,胳膊松松搭在扶手上,好整以暇地看他倆一唱一和。
“美式配紅薯,挺新奇啊,”李由說,“掰一塊給我,趙玫你要嗎?”
“我不吃甜食,”她語氣很輕松,只是眼神滑向了另一人,“你不是也不吃嗎?”
“我暖手,”陳準撥開李由的雙手,“別動。”
“知道了知道了,”孫曉慧撇了撇嘴,将淩羽書桌上的畫板包放下,“不動就不動,你回來也沒打開,裏面裝的什麽?”
“一幅素描,”淩羽走過來,墊腳将包放在櫃子上,又将吉他拿了下來,“改天再看吧,我先去店裏了。”
餐廳裏的另外一個駐場歌手是一個男生,隔壁大學的學生,比她大兩歲,白皮膚小眼睛,唱韓文歌時會啞着嗓子,不少人在吃飯後問他要微信。
兩人輪流倒班,有聯系方式,但不怎麽能見面,偶爾才會碰見一次,比如今天。
她見他在後面的桌子上看書。
書籍是藍色的封皮,書名是別國的文字,文字下方繪有一條大張着嘴的魚,簡筆畫,但給人一種拼命喘氣也無法抵抗氧氣消失的竭力感。
淩羽在他面前坐下,主動問:“你能看懂韓文?”
他擡頭看她,似乎在打量她是誰。
淩羽指了指自己背着的吉他。
對方這才恍然大悟。
他說他是朝鮮族人,淩羽點點頭,這不罕見,海城總是有很多朝鮮族人和韓裔。
可能是這次對話加深了彼此的印象,後來他在不上班的時候也來過幾次,看過她唱歌,還在下面給她錄了一小段。
下班後,他請她去旁邊的清吧坐了一小會兒,兩人淺喝了一小杯酒,回去後他把視頻發給淩羽。
淩羽回複了一個「謝謝」。
對面又說:「下次教你唱韓文歌 你唱韓文肯定更有感覺」
淩羽邊挑着眉邊按字:「好啊」
回完之後,淩羽将手機一扔,那種索然無味感就上來了。
她更喜歡有分寸感的男人,能在一定的距離內彼此一來一往的。可惜碰到的次數比繪畫上喘氣活下來的鹹魚更少見。
快步入十二月了,她還欠陳準一頓飯。
這人不只有分寸感,還更沉得住氣,或者只是單純地記性不好。
正當她琢磨着把哪天空出來的時候,那個朝鮮族男生向餐廳老板請了假,他在微信上同她講,自己要去韓國看望在那裏工作的親人,半個月之後再回國,回來時請她喝酒賠罪。
請假不要緊,只是淩羽一周工作兩次的工作量急劇增加到一周五次。
由奢入儉難,淩羽明顯感覺到了疲憊,這種疲憊,因為例假的到來抵達了巅峰,沒課的下午,她縮成一團在床上。
楊陶在下面瞧她:“臉色怎麽這麽不好看,要不我幫你請個假?”
“怎麽了?”
“過會兒得去教室開個班會。”
“沒大事,”淩羽起身套了件衣服,又重新躺了回去,“我不痛經,就是沒勁,時間來不及就別等我了,你先走吧。”
“沒事,等你就是了,”江予言對章博宇說,“到底什麽東西忘了拿?”
對方摸了摸頭:“手機。”
江予言頓了一下:“行,天冷,我和陳準去前面的便利店裏面等你,快點哈。”
章博宇轉身往宿舍樓跑:“好嘞。”
兩人就先往便利店方向走,陳準戴了低度數的眼鏡,因為在大衣外面裹了圍巾,低頭呵氣時,白霧就一點點蓋住了視線,他在模糊中看見了前方的人。
莫名的感覺。
即便是穿上冬天的衣物,還是清瘦,背很直,只是速度比以往慢太多。
陳準擡起下巴,冷風灌進領口裏,視線逐漸清晰了回來。
他們兩人高腿長,距離很快就拉近。陳準更加确定了,他将視線撇開,唇角緊繃着。
便利店就在旁邊,江予言快走幾步,上了臺階,有些迫不及待地拉開玻璃門,暖氣撲面而來。
他一轉頭,發現旁邊的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