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
第14章 Chapter 14
“這又是什麽？”楊陶看向桌子上的東西。
淩羽拿起其中一個禮盒遞給她：“送你的小玩意兒，另外一個是給孫曉慧的，我裏面穿的衣服還要洗洗還給她。”
楊陶當着她的面拆開了盒子。
這裏面裝的是一只大肚子的仿古陶瓷杯，有很樸素耐看的圖案和顏色。
淩羽等了一會兒，發現對方沒回應，她擡眼看見楊陶正端詳這個杯子。
“喜歡不喜歡？”
“喜歡，”楊陶說，“你看不出來麽，我愛不釋手。”
淩羽開玩笑：“喜歡就用到地老天荒吧。”
楊陶又問：“為什麽送我陶瓷杯子？”
“我沒給你說過嗎？”
“說什麽？”
“我喜歡你的名字。”淩羽說道。
楊陶把杯子放到自己的書桌上，過了一會兒，突然開口：“淩羽。”
“嗯？”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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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楊陶聲音放得很低：“楊陶這個名字，是我高中畢業後自己去改的，費了很大的周折。”
淩羽“嗯”了一聲。
“我家裏有三個妹妹，我曾經還有一個讓我感到屈辱的名字，”她頓了一頓，“‘陶’是‘陶造’，工匠會随着自己的心意，将泥土變成精美的器皿。”
“君子陶陶，”淩羽沉默了一會兒，沒看她，對着桌面說道，“你起了個好名字。”
等孫曉慧放假回來，淩羽就将另一個杯子給了她。
“不用這麽客氣，”孫曉慧想起來什麽，“你那天早晨就只給我發了信息說走了，怎麽回去的？”
“搭了個順風車。”
“那你運氣蠻好的。”
淩羽笑了一下：“确實不錯。”
說完她點開朋友圈，從相冊裏挑選了一張照片發了出去，在部分可見裏，只選擇了一個人。
朋友圈的動态，是那天清晨在海邊拍到的一瞬，日出之下，滿目浮光躍金的海浪。
文案是奇遇。
在第二天的晚上，淩羽的這條朋友圈得到了一個贊。
她順着贊點進了聊天框，然後分享了一個餐廳的鏈接。
附帶着一句話：「這家行不行？」
隔天中午淩羽得到了回複。
陳準：「難吃」
淩羽又分享了一個餐廳鏈接。
陳準晚上再次給了回複：「貴且難吃」
間隔了兩天，淩羽第三次給他發了另一家餐廳鏈接。
這次他回複得很快：「你在便利店打工 工資很高？」
淩羽：「沒有啊 時薪十五」
陳準：「小半個月工資請我吃一頓飯 你覺得很值？」
淩羽：「……」
淩羽：「看請什麽人了」
淩羽：「如果請你的話……」
她又發了一條：「我會覺得很值」
過了十秒鐘，淩羽将上面的那句話撤回了。
她緊接看到備注上方的名字變換成對方正在輸入，随後又消失。
半小時後，淩羽才收到了信息。
陳準：「沒有必要」
淩羽慢慢地打字：「你聽說過 寡婦的兩個小錢的故事嗎？」
陳準：「？」
淩羽：「你什麽時候有空」
淩羽：「見面聊」
沒立刻等到回複，淩羽就退出了聊天界面，剛将手機熄屏，底部就彈出了一條信息——
「下周五晚上 七點」
淩羽回複了一個 OK 的手勢。
這兩個星期淩羽和小組成員參加了個比賽，最後成績也蠻不錯。忙起來的時候也就沒想着打工的事情，一空閑的時候，她就又開始琢磨，去網上浏覽信息，發現之前收藏的日料音樂餐廳在招駐場歌手，一個星期兩場，都是晚上。
和招聘人員小窗聊了兩句，她才想起今天晚上在這個餐廳約了陳準一起吃飯。
她和陳準的聊天的記錄還停在上周她回的 OK 手勢上，她一忙起來，險些忘了這件事，估計對方也不太記得。
但是淩羽沒提醒。
下午的時候外面下了小雨，上完課回來，整個宿舍都陰沉沉的。
她化了一個低飽和度的妝，換上了米白色的厚毛衣，整個手掌被包裹在袖子裏，拎着傘出門的時候碰上了上課回來的孫曉慧和邵梵梵。
孫曉慧見她，一愣：“打扮這麽漂亮。”
淩羽：“謝謝。”
孫曉慧：“要去見江予言嗎？”
淩羽朝她笑笑，示意她讓開，自己好出去。
“是不是啊？”她攔住淩羽，“我就是想八卦一下。”
淩羽臉上看不出表情：“你說是那就是。”
孫曉慧下意識地讓了一下位置，看她從旁邊過去。等淩羽走遠，她才敢和邵梵梵互相對視了一眼。
餐廳距離學校大概半小時的地鐵路程，出了站便是目的地。
淩羽坐電梯上來時，有一個黑黑瘦瘦的男生突然走到她身邊，從挎包裏掏出了一個小紙盒子，跟着她走的同時順帶急急忙忙地說了幾句話，話裏大概是在介紹自己是周圍大學的學生，要做什麽社會實踐。
他講得實在沒有重點，淩羽一邊皺着眉一邊從包裏掏出手機看時間。
淩羽有些不耐煩的神情讓他更緊張了，就結結巴巴地向她推銷挎包裏的東西。淩羽瞄了一眼他手裏盒子，是炭素筆之類的文具。
手機上顯示還剩五分鐘到七點，淩羽擺了一下手，對方追了兩步便停下了。
淩羽在餐廳的門檐下收了傘，雨勢漸小，紅棕色落葉被雨黏在臺階上。
門檐下有其他躲雨的行人，她小心地避開，突然又想到方才停下的男生的臉，他露出的那種神情，滿是為難又滿是愁苦的神情。
淩羽往地鐵站方向偏頭，方才的人早就不見了，只是這個角度視線被遮擋有些看不清。
她右手拿着傘，有點懶得撐開，正要跨下臺階再看一眼時，左手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量扯住。
她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這不輕不重的力道帶着轉了半圈，直接對上了後面人的眼睛。
是陳準，他一只手把她給拉了回來，瞧着她，問：“你要幹什麽去？”
淩羽垂着眼睛看他扯住自己的那只手，結果對方下一秒就松開了。
她第一次見陳準穿風衣。
是很合适的搭配，深重的顏色要把整個秋季給裹了進去，所以她也沒回答問題，只是打量他一眼，又打量他一眼。
陳準又問她：“不進去？”
她便說：“進啊。”
因為下雨，客人便比往日裏稀少，服務人員将他們領到了靠近裏面的雙人桌，距離唱臺倒是近。
推車先緩慢地過來，放了壽喜鍋和刺身拼盤。冷蓋掀起的一瞬，白色寒氣瞬間也溢了出來，和旁邊蒸騰的鍋沿熱浪相撞，在略微昏暗的環境下緩緩滑動摩擦着。
唱臺的歌手每隔半小時就會唱三首歌，這個點被剛坐下的陳準和淩羽撞上，所以兩人只是慢慢地進餐，直等到聲音逐漸靜了下來，淩羽才開口：“故事應該來自路加福音。”
陳準擡眼，反應了一會兒，意識到她在解釋之前在微信上說的話。
“上面講，耶稣在聖殿布道時，擡頭觀看耶路撒冷的衆人奉獻。奉獻的人裏，其中有一個是財主，有一個是寡婦。”
服務人員拿着料理噴火槍，火焰在三文魚表面炙烤着。
淩羽的聲音不緊不慢地：“財主自然是奉獻的多，寡婦呢，她只往裏面投了兩個小錢。”
“耶稣稱贊了其中一個人，”淩羽看向陳準，“你猜猜，稱贊的是財主，還是寡婦？”
答案顯而易見，陳準還是反問她：“奉獻的評判标準是什麽？”
“每個人的評判标準不一樣，耶路撒冷的衆人和耶稣的評判标準也不一樣。”淩羽看着陳準的眼睛，“衆人看的是放進奉獻箱裏的金錢多少，耶稣看的是——”
她頓了一下，似乎在考慮如何表達更精确。
陳準接了她的話：“看心。”
貿然得到了某種期待之外的回應，淩羽先是一愣，随後挑了下眉毛：“對，看的是心。”
陳準也難得神色柔和。
“如果本身擁有的金錢足夠多，給出一定數額不過就是眨眨眼的事情，當然比不過自身不餘仍要給予的，”淩羽看了他一眼，“所以，我請你吃飯時選擇一些自身承受能力之外的餐廳，不是沒有必要的事情。”
陳準笑了：“很高明。”
“什麽？”淩羽問道，“故事嗎？”
陳準問了其他：“你提前訂的位置麽？”
“沒有。”
“那就好。”
十五分鐘之後陳準出去了一趟，回來之後，他看着淩羽說道：“你的兩個小錢，我心領了。”
淩羽剛上來沒有理解他的意思。
吃完飯，她去前臺付款，服務人員告知她，賬單已經被結過了。
陳準在外面等她。
海城的街道都偏狹小，上下坡的弧度較大，路邊栽種了枝繁葉茂的梧桐。
此時的雨已經停了，剩下馬路上漆黑的瀝青還殘留着潮濕，在昏黃的路燈下，滿地的葉子也反射着朦胧的微光。
淩羽踩着“沙沙”的落葉聲走到他身邊，擡頭，輕輕呼了一口氣：“要走走嗎？”
陳準将手放進口袋裏，繞到了她的旁邊。淩羽則小跨了一步，跳上了路邊的臺階，踩着高一段的路緣石走，她手裏的雨傘尖端戳着地面，發出一嗒一嗒的動靜。
“從這裏走回學校，大概需要四十分鐘。”陳準說道。
“嗯，”淩羽說，“我知道，你着急回去嗎？”
“倒也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樹下偶爾滑下來幾滴延遲的雨點。淩羽站在路沿石上，勉強和陳準同高。
淩羽：“你聞到了沒有？”
“秋天的味道麽？”
“嗯，落葉的，雨水的，”她又輕嗅了一下，“還有——”
淩羽沒說完，她腳下一頓，整個人好似要往路邊倒。
陳準下意識地去拉她。
淩羽比他想象的速度更要快，她順着勢攀住了對方的肩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