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7
第7章 Chapter 7
淩羽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場普通的發燒，休息一下就會好，誰料想夜裏額頭又燙了起來。她淩晨掙紮着起來繼續吃藥，白天就變成了低燒，兩天後燒退了，開始引出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她嗓子緊接着發炎，陸續咳嗽、鼻塞，在疾病的拖拉下，整個人看着沒精打采的。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用了接近一個月的時間，淩羽才将身體緩慢恢複過來。
而她再次見到陳準，是在一個臨近中秋的夜裏。
一場雨就能把秋天的寒意帶出來，淩羽套上了薄衛衣，衛衣外面穿了一件紅色的工作服馬甲，戴着同色的鴨舌帽，和楊陶一起在 711 便利店兼職。兼職的時薪十五，店長把她們的班排到下午四點到晚上十點半，剛好踩着宿舍晚禁的點。
淅淅瀝瀝的秋雨使得晚間顧客的蹤跡變稀少，而玻璃窗外夜色沉沉。楊陶在內間的倉庫門口清點物品，淩羽在收銀臺站等人來換班。
她擺弄着收銀臺旁邊的東西，這是一些要便宜賣出的臨期糕點。
便利店的推拉門被人從外面拉開，又被輕輕關上，雨聲順着門縫鑽進來，随着一開一合變得忽大忽小。
淩羽反應慢了一拍，再擡起頭時，只來得及看見一個男生往裏走的側影。
眼熟。
她的目光移到門口的雨傘架，那裏多了一把更為眼熟的黑色雨傘，傘柄頂端墜着雨滴。
半分鐘後，他來到了收銀臺，手中拿了一瓶某個牌子的無糖烏龍茶，遞到淩羽面前。
對方的手掌寬闊，瓶身被輕松環握着，他遞過來付款時緊接着輕擡了一下胳膊，袖口便往後滑了幾寸。淩羽的目光下移，看到他手腕處又換了配飾，這次是新款的 iwatch，黑色表帶能襯出腕處的膚色白皙，還有下面明顯微動的青筋。
這是一雙沒幹過太多活計的手，年輕、幹淨，又有力量。
“不要別的了？”淩羽從他手中接過來飲品，掃碼槍對準條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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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個。”
淩羽擡眼看他：“面包糕點要不要？買一送一。”
“不要。”他回答得很利索。
淩羽點點頭：“那我掃你。”
他出示了手機，淩羽将飲料遞給他。
“這個烏龍茶好喝嗎？”她問。
對方一頓，眼神終于掃到她的臉上。
“你不記人，對不對？”
淩羽說完，便微微仰臉看他。鴨舌帽的陰影在她鼻梁處打下了分明的界限。鼻梁往上，眼睛眉毛都隐而未見；鼻梁往下，是很鮮明的色差：白的臉，紅的唇，唇角噙着挑人的弧度。
他隐約想起來了，這次還是說出了同樣的話：“是你啊。”
她微微搖了一下頭，随後失落一般地“哎”了一聲。
陳準又看她一眼，眼神像是第一次見到她。
他個子高，看人更像瞅人，眼尾的弧度內斂，這會加深一些距離感。
“要不要糕點？”她把語氣刻意放輕了，“雖然臨期，但是天氣轉涼，這兩天可以當早飯。”
飲料瓶身在陳準掌心緩緩摩擦。
他說：“我不買會怎麽樣？”
“現在下雨，這個時間點，很少有人過來買東西，待會我要在監控面前把賣不出的拆毀扔掉，有點可惜。”
陳準“哦”了一聲，但沒有離開。
“我幫你挑兩樣？”她試探着問。
他微微點頭，表示默許。
“豆乳盒子很好吃，還有這個面包。”淩羽微微俯身拿了一個袋子，将這些全部裝起來，“我再幫你把手裏拿的放進去吧？”
他聞言動了一動，但淩羽比他動作快一點，往前探了探身子，接過他遞來的飲料，她的指尖蹭過他尾指側後方。
陳準掀起了眼皮。
很神奇的觸感。
綿軟又粗粝，像某種猛禽的羽毛。
又付了一次款，最後他用食指勾住塑料袋，轉身到門口，拿起雨傘推門離開。
淩羽目送他的背影隐入雨夜。
剛剛轉回目光，就看到了楊陶。她在對面的貨架旁抱着手臂，饒有興致地看着方才發生的一幕。
淩羽偏開了和她對視的目光。
她是身體恢複了之後，才來便利店工作，而楊陶比淩羽早到了小半個月。
現在都流行“搭子”的說法， 比如同一個宿舍裏的孫曉慧和邵梵梵，孫曉慧每日忙忙碌碌，參加各類的學生會活動和交際局，邵梵梵更多時間是在宿舍裏同男朋友打視頻，她倆雖然日常行程不同，但上課和吃飯會在一起，成了所謂“課搭子”和“飯搭子”。
她和楊陶作為剩下的兩個人，卻沒能成為所謂的“搭子”。這事歸根結底，是因為兩人都愛獨來獨往，行程撞上了就一起，撞不上就不交流，在一起時話也不多，漫無目的地什麽都能聊，彼此倒也不覺得束縛。
所以對于剛剛發生的場景，楊陶也僅僅只是露出看好戲的神情。
便利店位于兩個校區的交接位置，接下來工作的一個星期裏，淩羽碰到熟人的概率挺高。
一次是星期三的下午，她剛在收銀臺換過班，便利店裏客流量不算少，兩三個人排隊付款。
淩羽總能在很多人聲中精準辨認出江予言的聲音。
從最裏面的貨架傳出來，像是回應別人的調侃，帶着一點無奈的笑意：“行，這次我請你們。”
淩羽下意識地偏頭去看。
但是從裏面最先拐出來的不是江予言，是陳準和另外一個男生。他身旁的那個男生淩羽也見過，那天宿舍樓下，最先拿出手機想要付款的。
兩人邊排隊邊聊天，江予言低頭在他倆後面，中間隔了兩個人。
“你上次給我的豆乳盒子，冷櫃裏好像沒有了。”
“上次是買的臨期的。”
“那還有嗎？還挺好吃的。”
“補貨了再說吧。”他排隊到收銀臺，将手裏的東西遞到淩羽面前，“付一下款。”
兩包濕巾，一盒抽紙。
淩羽将這些東西放進塑料袋裏遞給他。
他接過去的時候說了一聲謝謝。
身旁的男生往後偏了一下身子：“言哥，我和陳準出去等你，你看行不？”
江予言聞言擡頭，目光不可避免地同淩羽對視，他偏開眼神，朝他們說道：“OK。”
兩人轉身出了門。
原來他們認識。
這是淩羽的第一反應，她又想到首次見到他們，就是在江予言的宿舍樓下，這是有跡可循的。
江予言手裏拿了四瓶飲料，同樣牌子和口味的烏龍茶。
她垂着眼，掃碼槍發出“滴滴”的聲響，餘光能感受到江予言的注視。
“要袋子嗎？”她問。
他答非所問：“我給你發信息你看到了嗎？”
“什麽信息？”
“微信上。”
“沒注意。”
江予言像是吐出來一口氣：“你又這樣。”
淩羽不等他回複，只将飲料一瓶瓶扔進塑料袋裏，邊扔邊回答：“我哪樣啊？”
他不說話，眼睛随着她的回看又別開了。
“嗯？”淩羽從鼻腔裏發出了輕哼疑問，“拿着你的東西啊，後面還有人排隊。”
江予言接過來，轉身離開的時候只丢下了一句“回信息”。
淩羽用餘光看着他走遠，垂下眼繼續埋頭幹活。
晚飯和楊陶一起吃了便利店裏的免費意面，只不過餐盒在微波爐裏加熱後，面就糊成了熱騰騰的一團。
淩羽握住筷子攪開，番茄醬汁拌着意面發出了滋滋聲響，她又拿了兩瓶飲料，分給了楊陶一瓶。
擰開蓋子嘗了一口，淩羽轉頭問她：“這好喝？”
楊陶也只有一個字的評價：“苦。”
“好多人買，我也想嘗嘗來着。”
“你還有這種好奇心，”楊陶總是銳評，“從衆可不太符合你的人設。”
淩羽無奈地笑了一下：“對啊，多新奇。”
笑完之後，她便放下了叉子，從微信一堆靜音置頂的班級群下方，翻出了同江予言的對話框。
只有兩條信息，一條來自三天前，周日下午。
「出來吃飯麽」
淩羽沒回他。
還有一條是方才。
「我和舍友先走了 」
舍友。
淩羽腦中突然想起了那聲謝謝，這讓她又後知後覺了一件事情。
她按住三天前的那條信息，引用回複了一條——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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