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入京勤王
入京勤王
憑借秦王府的令牌,幾人輕松出城,早有車馬在城門不遠處等待,為首的竟是答扇。
他快步迎上來,右手撫肩、單膝跪地道,“拜見真主。”
司徒鏡點點頭,吩咐道:“護送她們回山裏。”
陸華芊問道:“你呢?”
“明日朝堂之上,必有一場惡戰,我得留下。”
陸華芊勸阻:“螳臂當車,沒有用的,世子還是不要做無謂的犧牲了。”
司徒鏡堅定道:“犧牲永遠有價值,或早或晚而已,何況不一定犧牲呢?”
“說得好,”蘇蕙寧點點頭,學着答扇的樣子行禮,“煩請護送瑾妃娘娘。”
陸華芊疑惑道:“你也不走了嗎?”
蘇蕙寧摸向腰間的玉麒麟,“司徒钊答應過我,永遠不會抛下我,我要在這兒等他回來。我要告訴他,京都已非昨日,要早做準備,我要告訴他,無論前方如何艱難險阻,我會一直陪着他,不離不棄,不死不休。”
“你別意氣用事,若被發現了,想走也走不了了。”陸華芊摸向小腹,像是在勸蘇蕙寧,抑或在勸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放心,我會保護姑娘的!”茯苓斬釘截鐵地說。沒說出來的話是,她想在這兒等開陽回來。
司徒鏡知她心意已決,不加勸阻,反而安慰陸華芊道:“娘娘放心,附近的白雲觀也是舊相識,正巧最近要做法事,為邊關将士祈福,有很多外地道友慕名而來,蘇姑娘和茯苓姑娘只需扮成前來祈福的道友,便可蒙混一二。”
答扇帶着陸華芊連夜啓程,飛奔瑤姬山;蘇蕙寧和茯苓假扮成道姑模樣,夜行至道觀;司徒鏡則是換了個門入城,直奔太極殿。
司徒铮端坐龍椅上,當衆宣布聖上龍體欠佳,命他以太子身份監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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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平康、興道、崇義等坊的達官貴人已然聽到皇宮中徹夜不息的腳步聲,心中了然,相互交換眼神;住得遠的小官微吏不明所以,左顧右盼期望讨個明示。
司徒鏡率先發難:“不知聖上可有诏書?”
司徒铮沒想到是他最先發難,轉念一想,他與司徒钊乃同母異父兄弟,可以理解,譏诮道:“自然有,但你不配看!來人,把寧王世子拿下!”
司徒鏡大聲呵斥:“誰敢?”
他本是身形纖弱的謙謙公子,盛怒之下竟由內而外散發出一股殺氣,隐隐有昔日戰神風采。
已經持刀上殿的侍衛紛紛被怒吼驚住,愣在原地。
司徒鏡冷笑道:“不知秦王要給我扣什麽罪名?謀逆?造反?”
“你與梁王裏應外合,勾結吐蕃,犯我邊境,此等大罪,還不夠嗎?”司徒铮冷聲指揮侍衛,“還愣着做什麽?”
“可有證據?”士兵猶豫之際,司徒鏡又道:“威遠侯勾結吐蕃,陳貴妃軟禁聖上,我看謀逆之人是你吧?”
一言激起朝堂千層浪,司徒铮示意安靜,自信地甩出诏書,“李愛卿,你來讀!”
李雲山想起聖上近日的種種反常行為,比如對于科考放榜這樣的大事都不再關心;想到近日與寧王世子一起忙于科考事宜,竟然絲毫沒覺察到他的謀逆之心。
他越想越覺得今日之事過于詭異,硬着頭皮接過诏書,沉聲讀起來,“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亂為武……秦王文韬武略、天意所屬,茲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朕痼疾難愈,思朝之政事不可久曠,茲命皇太子持玺升太極殿,分理庶政,撫軍監國……”
是聖上的行文習慣,是聖上的字跡,李雲山心中稍定,以為自己剛剛多心了,直到看到最後的印章,左實右虛,心中咯噔一下。聖上并非左撇子,往日印章皆是左虛右實,聖上曾開玩笑,“若有一日,朕的印章左實右虛,必然是被人脅迫。”
李雲山覺得背後冷汗岑岑,緩緩擡起頭,試探道:“秦王殿下?”
司徒铮微微眯着眼睛:“嗯?李愛卿喊孤什麽?”
李雲山硬着頭皮再次試探:“秦王殿下,這诏書……”
司徒铮打斷道:“怎麽,愛卿覺得诏書不是聖上親筆?”
“是聖上親筆——”
“既然是聖上親筆,衆愛卿誰還有疑問?”司徒铮再次打斷道。
大小官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是誰搶先跪地表示擁護,立時殿上呼啦啦跪了一片,仍舊站立的,無非司徒鏡、李雲山、胡思年等人。
司徒铮眼神示意,幾人立時被拿下,李雲山隐約聽到司徒铮之位,“李愛卿,孤待你不薄,你便是如此回報孤的嗎?”
太子即位,再次大赦天下。司徒鏡等人被扔進京兆獄時,恰逢楚蝶獲赦出獄。
得知梁王謀逆、朝中易主的消息,楚蝶最先想到司徒钊,跌跌撞撞跑向城外。那日城裏城外皆是暗衛密布,一衆人等着司徒钊殺進城中,來個甕中捉鼈。
“別回去!他們張着血盆大口,等你自投羅網呢。”楚蝶追着梁王的旌旗嘶吼,很快被帶到司徒钊面前。
“楚姑娘?這次又是奉誰的命令而來?”開陽譏诮道。
楚蝶顧不得和他争辯,迅速把來龍去脈解釋一番,央求道:“殿下切不可入城啊。”
“你以為我如何從西域班師回朝的?自然是戳破了威遠侯的陰謀,化解了邊境危機。我若貪生怕死,大可以固守邊疆不回來,但我還是選擇回來。我不想此生背負莫須有的謀逆罵名,更不想朝中被奸佞小人把持,所以我必須得回去!”司徒钊微笑着看向她:“楚蝶,世間不僅有兒女情長,更有家國大義。何況,我答應過蕙寧,永遠不會抛下她。”
楚蝶并不知道蘇蕙寧已然出城,司徒钊自然更不知道,他們都以為蘇蕙寧困在皇宮中生死未蔔。楚蝶忽然生出一種悲哀,就算生死關頭,他想到的,依舊是蘇蕙寧,明知自取其辱,還是忍不住問:“殿下,你對奴家,可曾有過一點點偏愛?”
司徒钊迎上她期待的明眸,堅定地搖搖頭,“當日救下你,是因為我覺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換成其他任何一個人,我都會做同樣的事。如果說我曾經給過你不同尋常的錯覺,是我的錯,我跟你道歉。”
楚蝶的眸子黯淡下去,“殿下,你不必跟奴家道歉,是奴家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奴家如今知道了,奴家別無所求,只求殿下餘生安好。”
司徒钊再次下令揚起旌旗,從北門攻入城中,那是離北安殿最近的地方。與此同時,沈一楠、陸耀之分別從東、西二門破城。幾人皆是毫不費力進入城內。
望樓上黑旗揮動,接着城門關閉,街巷裏空空蕩蕩,顯然百姓們已然得到消息閉門不出。援軍不斷湧向東、西、北三處,南門空虛之時,許達川帶着東北軍趕回來了,同時趕來的,還有蘇蕙寧和道士們。
巷戰一觸即發,短兵相接處,發出乒乒乓乓的聲音,偶爾有不怕死的行人經過,也被勒令趕緊回家,敵我雙方默契地選擇了不侵擾百姓。
電光火石之間,戰争已經完成了從開始到結束的全過程,或者說,這根本不算一場戰争。在京都嬌養着長大的貴族士兵,對上天天在西北、東北戰場上舔刀尖的虎狼之軍,簡直是雞蛋碰上了石頭,司徒钊等人幾乎毫不費力地接管了京都。
陳北亭保持了武将寧死不降的氣概,斬殺無數士兵後,力竭被俘,陳窈窈跳出來求情,他卻笑着掙脫束縛,拼命砍傷沈一楠。萬箭穿心之際,他高聲冷笑道:“沈一楠,你別覺得你贏了!狡兔死、走狗烹,今日之陳家就是明日之沈家!”
陳貴妃被囚禁在長信宮,司徒铮被囚禁在秦王府。兩人争相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哀求用自己一命換對方自由,然而所有哀求都如石沉大海。陳貴妃終究在日複一日的哀求消磨掉所有傲氣,一夜白頭。
司徒佑滿眼複雜地看向司徒钊,他從未想過,這個兒子留到最後,就像他從未想到,淑妃會刺殺他。他再一次端起筆墨,顫顫巍巍寫下诏書,不同的是,“秦王”二字改成了“梁王”。
“你若想給你母妃報仇,随時可以。”
司徒钊搖搖頭,“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沒必要背上弑君殺父的罪名。”
東宮裏花燭搖曳,蘇蕙寧身披大紅嫁衣,頭上戴着珠冠,端坐床前。
司徒钊輕輕抱住她,貪婪地吮嗅着她身上的香氣,“蕙寧,謝謝你。”
“謝我做什麽?”
“謝謝你給我走到今天的勇氣。你像我混沌生命裏的一束光,讓我第一次有了為之奮鬥的目标,支撐我走過難熬的日子,謝謝你,讓我遇見你。”
“如此說來,也謝謝你,讓我有直面過去、審視內心的勇氣。”蘇蕙寧緩緩撫摸着他的頭發,“好在一切都過去了,前塵往事,既往不咎,此後餘生,皆是安好。歡迎回家!”
司徒钊不解:“為何是回家?”
蘇蕙寧笑道:“我在這裏住了十五年,你來我家,怎麽不算回家呢?”
“你說的對,是回家,”司徒钊寵溺道,“不知道娘子何時給咱家添個寶寶?”
蘇蕙寧只覺得壓得慌,四肢撲騰着問,“你做什麽?”
半年後,司徒佑駕崩,太子司徒钊登基,任用了一衆寒門子弟,在他的治理下,大容越發國力強盛、海晏清河。寧王司徒鏡身披鶴氅,笑吟吟地對着一群孩子講書,“容華夷五族者,方得萬邦朝賀,這也是我大容國號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