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坦白
坦白
拍賣會進行到一半，一向規律的生物鐘讓俞瑾瑜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最後也只是拍了個鎮紙就被藺言卿送了回去。
到她家最快也需要兩個小時的車程，來回一趟肯定趕不上拍賣會後續，俞瑾瑜充滿歉意，“對不起，你可以讓周先生送我回來的。”
“我想多陪你一會，那邊讓別人慣例拍幾樣就可以了。”
俞瑾瑜想到什麽趕緊說，卻在開口的瞬間發現腦子空白一片，只好重新憋回去，裝作無事發生。
藺言卿十分了解她，代她說道，“你之前看得比較久的幾樣我都記下了，會交代給他們的。”
“你一直在看我嗎？我以為你在認真跟那位爺爺說話。”俞瑾瑜心中詫異，溫軟的心房生出一絲不願被人知曉的愉悅。
路燈照下的光束中，細小塵埃乖順地上下浮動，某種膠着黏膩的東西緩緩布滿這一帶的空氣。
只聞蟲鳴的夜将機括活動聲放大，咔嚓一下挑動人的神經。
意識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事的俞瑾瑜吓得去推面前的人。這份力量相較而言太過弱小，絲毫沒有撼動對方，反而因為過于用力，手掌在絲滑的衣料上打滑，整個人向前跌去。
外婆打開門看到的就是俞瑾瑜投懷送抱的一幕，昏暗中高大的身軀對比格外明顯，将懷裏的人完全籠罩在陰影之中，壓迫感如影随形。
由于親眼看到是自個兒外孫女先撲過去，外婆硬生生把蹿到喉嚨口的呼救咽下去。
燈光從半開的門內灑出來，将兩人重合的影子拉得老長。俞瑾瑜手忙腳亂地從藺言卿懷裏掙紮出來，雙手捂住發紅發燙的臉，羞于見人，連句再見都沒有，直接跑回了家。
溫香在懷的觸感還未被夜風吹散，藺言卿失笑，垂在身側的手碾了碾指尖，望見二樓西側房間的燈亮起，這才對臉上布滿溝壑卻盡顯對外孫女愛護的老人說，“您是景瑜的外婆吧，經常聽她說起您。”
外婆額前一跳，一臉明知故問的警惕，“你看起來不像囡囡的同學。”
“我本來打算近期上門拜訪，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您，我是景瑜的男朋友藺言卿，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Advertisement
理智教養上不想對“客人”太失禮，感情上實在笑不出來，外婆的臉色不太好看，直接道，“很晚了，我腿腳不方便就不送了。”
“……”萬萬沒想到會吃閉門羹。
上樓後，外婆蹒跚走到俞瑾瑜的房間門口，駐足很久，敲門的手擡起又放下，最後愁眉苦臉地走開了。
一夜難眠，等到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赫然發現不愛打扮的外孫女特地編了頭發，一副要出門見心上人的打扮，再也按捺不住，“囡囡，你是要去見昨天晚上那個人嗎？你知道人家是什麽人嗎？”
她不懂名牌，但那一身貴氣是再濃的夜色都遮掩不住的，舉手投足間能看出和普通人的區別。家世好，長得好，這樣的人中龍鳳為什麽會和囡囡在一起？
也不是覺得自己外孫女不好，在兩位老人眼中外孫女比任何人都好，可對方的條件實在是太好了，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按理說不應該有交集。
尤其是兩個人相差那麽大歲數，外孫女別是被騙了，被當成情[]婦都不自知，到時原配找上門，哪還有臉做人。
胡思亂想到這裏，外婆恍若看到外孫女被罵賤[]人被打耳光被人指指點點說閑話的未來，悲從中來。
俞瑾瑜本也沒想隐瞞，既然被發現，就把事跟外婆說了，越說越覺得外婆的表情逐漸悲痛，不由自主地噤了聲，連喝粥的動作都放慢了。
旁邊的外公放下報紙，“我怎麽聽不明白，你們婆孫倆在說什麽？什麽人來過？”
俞瑾瑜用餘光瞅了眼外婆，小聲回答，“是我……是我男朋友，藺言卿。”
“這個名字怎麽覺着有點耳熟。”
“拉倒吧，你那記性什麽名字都耳熟。”外婆本以為幾十年的老伴會和自己同氣連枝，不太高興他的注意力跑偏。
不知道是不是太離奇，外公還真忽略了重要信息，直到吃完早餐重新坐到躺椅上，随手拿過剛才還沒來得及看的報紙，頭版新聞【千萬帝王綠手镯驚現慈善拍賣會】由于加大加粗的字體以及手镯的圖片瞬間吸引人的眼球。
大意是秦老為昨天晚上舉辦的慈善拍賣會捐贈一只手镯，最終以4000萬的高價被聖陽集團掌權人藺言卿拍去。
外公從眼鏡盒裏拿出老花鏡戴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從頭讀一遍，更是把上面的人名一筆一畫勾勒出來。
“魚兒，你剛才說那人叫什麽名字？”
俞瑾瑜夾了筷鹹菜，反應不及，疑惑地發出一個單音節，“啊？”
外婆橫了他一眼，“你這腦子怎麽還在名字上轉悠！叫藺言卿！”
“哪個lin哪個yan哪個qing？”
外婆只知道發音，哪個字就不清楚了，還是俞瑾瑜解釋了一下。這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外公都快不認識這三個字了。
得到答案後，雖奇怪外孫女為什麽會認識能出現在新聞上的人，但也沒有多想，外公推了推滑到鼻梁的眼鏡，翻到後面看娛樂板塊。
遲鈍的大腦慢悠悠運轉，眼前的文字從紙上躍出，其中幾個字在半空盤旋最終排列成俞瑾瑜剛才說過的話：是我男朋友，藺言卿。
“你剛才說什麽？男朋友？”
外婆快氣笑了，“合着老頭子你問了半天沒聽明白。”
俞瑾瑜莫名覺得後頸涼飕飕的，縮了縮脖子，把吃完早點的碗筷收拾幹淨後背上書包就往門口跑，“外公外婆，我吃好了，先出門啦！”
“等等！先別走！你說的男朋友是怎麽回事？魚兒——”
“外公我快遲到了，等我回來跟您說呀~”
關門聲将世界一分為二，留下兩位老人大眼對小眼，左口一個女大不中留右口一個女生外向。
俞瑾瑜和藺言卿的約會無非是在辦公室輔導課業或者在藺宅輔導作業，為此，後者撿回了以前讀書時候的許多知識。
手把手教會她簡單的程序後，藺言卿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禮盒，推到她的小拇指旁。
俞瑾瑜下意識将手放到蓋子上準備打開，聽見藺言卿輕描淡寫地丢下一個炸彈：“定情信物。”
藺言卿本以為她會拒絕，準備了好幾套說辭，她卻只是僵了僵，随後不再猶豫地将盒子打開，揭開覆在上面的軟緞，滿目翠綠彙集成镯子的形狀。翡翠的質感濃厚，江南煙雨般雅致，有種細膩通透的冷，氤氲流動着涼意，與生俱來的靈韻與貴氣，像極了溫婉端莊又淩厲的古典美人。
俞瑾瑜擰着眉頭，仿佛在思考地球未來這樣的大事。
“怎麽了？我還以為你不會打開。”
“我們現在是情侶，收下定情信物并銘記在心，以最大的愛意回饋，是情侶的職責。”俞瑾瑜在說到“定情信物”的時候在害羞，可表現得很坦然。
“那為什麽又猶豫了？”
“因為我收下的話，就代表要一輩子跟你在一起，我有點怕。”
藺言卿沒想到她會想這麽多，總以為迷迷糊糊的，不曾想早就把一顆真心剖出來給他看。
“傻瓜，別怕，我在。”
內心充斥着不可名狀的恐懼，不深刻，但很延綿，一點一點拉割着柔軟之處，這三個短句神奇地安撫了這份細細的恐慌。
藺言卿拾起她的右手，将手镯套上去，沁涼的翡翠碰到肌膚引起一陣顫栗，碧色襯得膚色愈發白皙透明，脆弱到仿佛一碰即脆。
不合時宜的鈴聲響起。
俞瑾瑜看了眼來電提醒，是外婆打來的，想到早上外公外婆奇怪的模樣，接通後心虛地調低通話音量，自己的說話聲也控制得很輕。
那頭傳來的不是外婆的聲音，而是外公，锲而不舍地追問她和藺言卿的情況，密密麻麻地提問根本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很快手機被外婆搶去，外婆先是罵了外公兩句，這才對俞瑾瑜說，“囡囡，什麽時候叫人家到家裏來吃頓飯？”
藺言卿在一旁等她通完電話，瞧那番作态，聯系昨晚的事，不難猜出兩位老人對自己的态度。這時，俞瑾瑜轉過身來，咬了咬下唇，一副不知道怎麽開口的模樣。
藺言卿主動打開話頭，“有什麽事嗎？是不是外婆？”
“外婆讓你到家裏吃飯。”
“我之前也想着要去見見你外公外婆，可你這番欲言又止的，是外婆還說了什麽嗎？”
何止說了什麽，外公外婆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她可能被騙了要幫她看清男人的真面目，不想把任何懷疑他的話說給他聽，就像在質疑否定他的好一樣，同時也不想讓外婆他們擔心。
藺言卿揉了揉她的額發，“明天去你家，放心。”
頭頂的力量不輕不重，順着力低下頭去，半晌才微不可查地“嗯”了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