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腦
15.大腦
犬怪這一次沒有通過不穩定的空間縫隙瞬間移動到目的地,那種通道它能經過,但林蔭不行。它只是在落地之後,又迅速起跳,跳到馬路對面三層小別墅的頂端。
它踩着一個又一個高聳的房頂,繞開逐漸變得更加巨大,而且似乎感受到了它的存在,并似乎要靠近它的線蟲集合體。
犬怪兜了個大圈子,往線蟲過來的方向溯源而去。林蔭緊緊抓着它的頸毛。速度太快了,比過山車還刺激,跟蹦極一樣。她其實有些擔心自己會被甩下去,但仍舊咬緊牙關,并沒有要求犬怪放慢速度。
雖然軟弱無能,但自己承諾過的事,總不會半途而廢。
一如她先前接受了犬怪的親密那樣,有些話既然說出口了,就不允許自己後悔。
而且也确實拖不得了,怪物對人殘酷,對同類也好不到哪去,就算不打算将對方當食物吞噬掉,但新島并不大,只是為了争搶不可再生的資源就足夠讓它們鬥個你死我活。
再說,那能叫同類嗎?感覺犬怪和線蟲的區別,比人類和海馬的區別可大多了。
等犬怪再一次從高樓一躍而下,短暫的失重之後,林蔭花了幾秒鐘才從犬怪的背後下來。
“等等……線蟲是從這裏來的?”
高大門庭外是停滿了藍白相間車輛的廣場,這裏是新島警察總署。
此刻往日威嚴不再,警車附近半腐爛的屍體上,有線蟲鑽進鑽出大快朵頤,而大樓的正門洞開着,臺階上滾落着幾條還在蠕動的線蟲原本只是在擺動着,斷面不斷湧出腥臭的粘液。
它們大概是在整個群體傾巢出動時斷掉了,之後就被丢下,畢竟比起那個巨大的群體,這樣幾根斷肢無關緊要。
在感受到犬怪的氣息時,它們原本海草一樣的悠閑不見了,焦急的往下水道和通風口裏頭鑽。
所以,落了單的線蟲還是會懼怕犬怪……
而就在林蔭尚未徹底明白過來,自己究竟該做什麽時,犬怪已經用額頭蹭了蹭林蔭的側臉,就遁入了空間通道,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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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屬于犬怪的熾熱氣息尚未徹底散盡,林蔭深呼吸,心說犬怪未免也太過信任她了,都沒跟她說明她究竟該做什麽……
就好像非常信任她的能力,只要她說要做,就真的能做到一樣!
林蔭有些哭笑不得,但還是決定和犬怪信任她一樣,也信任犬怪不會将她丢到她應付不來的危險當中。
掏出槍拉開保險栓,林蔭繞開那些感受到氣息不一樣,又扭動着身體試圖靠近她的線蟲,走進了大樓。
室內的路更難走一些,這裏成了線蟲的巢穴,雖然大部分已經離開了,但還有很多遺漏在犄角旮旯,抽屜的縫隙,扶手的花紋,掉落在地上的衣服和文件袋之中。
它們蠕動着,無處不在,讓人仿佛在潛水,周身都是海葵和珊瑚蟲——
當然,是噩夢版本的。
還好,她身上算是沁透了犬怪的氣息,這讓線蟲們并不敢靠的太近。
介于犬怪沒将她直接放在房頂天臺,林蔭猜測,她的目的地不是在一層就是在地下室。
一樓一無所獲,在找到樓梯間下到地下停車場之後,林蔭終于看到了人。
很多人,比封鎖以來她看到的所有人加起來都多。
從穿着上來看,都是警察。
他們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身體狀态看起來似乎還不錯,面色紅潤,神情安詳,時不時還會砸吧兩下嘴,或者嘟囔一句夢話。
林蔭想試着叫醒一個,剛湊近又吓了一跳,火速後退了兩步。
這人的頭發在動。
準确來說,是在頭發中有線蟲在動。
打開手電筒照過去,這些線蟲就立刻裝死不動。
還好,它們細看起來跟林蔭見過的線蟲略有不同,頭部是一個略微鼓脹的小小圓球,跟真正的頭發能區分得開。
而它們的另一側,竟是已經深入頭皮,紮根在顱骨之中。
林蔭不敢輕易把它拔出來,又去觀察其他人的頭皮。
每個人都是如此。
而所有的這些線蟲,圓球那一端都仿佛被無形的磁力牽引着,朝向整個地下停車場的正中間。
追尋着這個方向,林蔭找到了一團……她很難形容這東西是什麽,雖然還是線蟲,但它們粗細不均,灰白的顏色糾纏在一起,活像一個腦子。
這個“腦子”的表面,也有很多凸起的,晃動的纖細圓球,基本集中在之前看到的巨大的線蟲球的方向。
林蔭意識到,這是真的大腦,而這些凸起,正是一個個發信器。
怪物各有個的神奇之處,但姑且還是要講究點基本法的,單獨個體團起來都不到一個湯圓大小的生物,說破天也不會有很高的智力。
它們這是将這些人的腦子當做計算機元件補充算力,構建了集體意識。軀體遠征在外,腦子則在對人類而言,稱得上是安全壁壘的地方,優哉游哉的思考。
這件事讓她來處理,确實比犬怪親自動手合适的多,犬怪的利爪和尖牙無堅不摧,但線蟲太細碎,一巴掌拍下去散開逃走,或者幹脆在感受到它存在的時候就躲進縫隙,過不了多一會兒卻又會凝結到一起。
吃掉就更不可能了,犬怪很挑食的,連人的腦子它都不吃,又怎麽會吃蟲子構成的大腦。
林蔭都不能想象,它們是如此像寄生蟲,萬一這些蟲子有沒被嚼爛的,活着鑽進犬怪的大腦會如何。
總之,她必須處理掉這些東西,毀掉線蟲集合體的大腦。
這樣一來,犬怪就一定能更容易的勝過它們。
她轉頭跑上一樓,搞了個超大號的裹屍袋,汽油和打火機,回去就把這個外置大腦套進袋子裏燒了。
塑料燒焦的臭味和烤骨髓的氣味在地下停車場裏飄散。
林蔭咳嗽了兩聲,以為大功告成,但為防止意外還是在樓梯間多等了一會兒。
很快,她聽到了此起彼伏的痛苦呻吟。
一些線蟲掙紮着從元件們的腦子裏鑽了出來,它們尋找彼此,逐漸勾纏,要構建一個新的外置大腦。
想要徹底解決線蟲的腦子,好像只有一個辦法,将這些元件也都殺掉。
而且還得是連遺容都不顧及,将腦子都搗爛或者燒光的手段,畢竟誰也不知道,他們的腦漿裏到底還有多少白色線蟲。
林蔭感覺呼吸不暢,手腳冰冷發麻。
她不确定這是因為吸入了燃燒産生的有毒煙霧,還是心理作用。
無力感又一次将林蔭包裹。
這段日子以來林蔭的底線已經下降到深海區了,甚至連目的犬怪吃人都已經波瀾不驚,可讓她去親手殺人,還是殺毫無抵抗能力,也并不打算傷害她的,跟她一樣無辜受牽連的人……
雖然這些人腦子多半被線蟲鑽的千瘡百孔,可他們還有呼吸,甚至還能說夢話,他們或許還有救。
畢竟有的人在意外中被削掉了半個頭都還能存活。
林蔭幾次舉起槍又放下,眼見着在帶着餘溫的燃燒殘渣旁邊,白色線蟲又逐漸聚攏,她不得不先去把新成型的腦子又燒了一次。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不可能一直在這裏燒。且不說這樣是否真能遏制住線蟲的思維能力,再來幾次,濃煙和缺氧就會讓她無以為繼。
直接放一把大火也不行,燃料很有限,而這裏被改造成了更适合線蟲生活的環境,濕噠噠的,地上還有積水,除非她能搞到炸藥,直接把這棟大樓送上天,不然根本搞不定。
林蔭絕望的哭了。
只是這一次犬怪分身乏術,沒法在她身邊舔舐掉她的眼淚,她得自己堅強起來。
她怒罵了兩聲,覺着那夥罪魁禍首在度假村死的實在太容易。一邊罵一邊又跑上樓,拽了一沓衣服下來。
用衣服将他們的頭蓋住,開上一槍,本就被蛀的千瘡百孔的頭顱就碎的不能再碎了。
然後再拿另一件衣服蓋住下一個人。
這些慢慢透出血跡的制服維系了他們最後的尊嚴,以及林蔭搖搖欲墜的理智。
林蔭不會上彈,也不知道從哪兒才能摸到正确的鑰匙去打開彈藥庫,之前找到的幾把手槍裏,子彈沒了就是沒了。她轉頭掃視了一圈,扯出防火櫃裏的消防栓,借助重力完成了接下來的工作。
鼻息間全都是混雜着比單純血腥味更複雜的氣味,期間林蔭忍不住沖到牆角去幹嘔,強忍住之後,安撫着痙攣的胃繼續。
果然,在所有的大腦都被破壞之後,特殊的白色線蟲失去了方向,它們茫然的在積水中蠕動,再也沒法集結到一起。
走上樓梯的時候,林蔭的腳步都是虛浮的。
腦子裏全是剛才自己所作所為的閃回,指尖仍然冰冷。直到渾渾噩噩的走出大樓,眯起眼睛看向遠處。
荒蕪城市的中心,巨大的集合體正在崩塌,偶爾可以看到犬怪流體一般的鬃毛,反射着雲層中漏下來的陽光。
溫度又一點點回到了她的世界。
林蔭:我是一個普通的,膽小的,啓動困難的,守法好公民。也就是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教唆鯊了十幾個,親手鯊了幾十個人吧【點煙.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