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神龍族統治神界萬年,一朝失去天道庇護。
那是一場震撼天地的殺神雷劫,神怪妖魔離之千萬裏之遠都被壓迫地難以動彈。
而這場雷劫的目标卻只是一個只稱得上是小孩子的神龍族唯一的龍女。
廣寒仙子感受月華庇護之靈,趁着雷劫未至,連座駕都來不及等候就去禀告天後。
天帝恰好也在場,剛失去了三兒一女的他一夕白發,如今這神龍族僅剩的龍女也即将受劫,再撐不住的天帝終是氣血逆流,口吐鮮血。
神帝嘔血,萬仙惶恐。
尚且是孩童模樣的淩兮并不知道自己即将殒命的事情,只覺得整個天宮的氣氛都很壓抑,壓抑地讓天生殘缺了人魂愛魄的她都感覺悲傷。
天帝撐着真氣紊亂的身子做了一個決定。
氣勢洶洶的弑神雷劫在即将橫掃神界之時,突然失去目标一般,萬股天雷一朝渙散,神界重新恢複了往日的熠熠光輝。
只是神界,再也沒有了那唯一的神族龍女。
上古歷六百二十一年,司命星君下界應劫。
三十年後,星君歸位,特向天帝請命設啓命司,以扶天地冤魂。
因幽冥已有離臺,為修兩界之好,天帝斥責司命不知輕重,罰其面壁百年。
百年時間,足夠啓命司發展了。
啓命司主位常年閉關,偌大的啓命司只有三位仙子分管。
淩然為主位親自培養,餘下的兩位沢鳶和織夜則為淩然度化。
沢鳶本是世家小姐,卻并不受寵,以至被魔族所惑,差點被天劫湮滅。
而織夜則是青丘狐族,因修習不好魅惑術被同族欺負,私自去了人界,結果被情愛傷得前程往事盡忘,呆呆傻傻十餘年,淩然抹盡了她魂魄上的烙印,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啓命司一出,離臺冤魂自然對不上數目。
幽冥派人一番探查後,便決定剿滅啓命司,可是啓命司此時已經有天道功德,如果沒有正經罪名,幽冥出手怕是會引起功德反噬。
天道偏愛人族一事,瞞得過普通神仙,但是瞞不過同樣身為帝君的誠胤。
幽冥和神界不同,幽冥和人界的關系比神界和人界密切許多,所以保住幽冥自然也是天道所想。
誠胤閉關十年,終于受天道感應,得知了保住幽冥之法。
幽冥毀滅,只會是毀其根基。
而幽冥的根基則是常年紫電雷劫的雷霆山時空,雷劫暴亂,要壓制也簡單,只需要這世上最強的至陰血脈結陣,蕩平雷霆。
若是萬年以前,這個要求很簡單,彼時神獸雲集,無論是鳳族龍族都是子孫衆多。
可是現在,鳳族血脈幾近消失,而神龍一族只剩下天帝一大家子了,哪裏還湊得起這至陰血脈結陣,除非……
誠胤不願意想這除非,換句話說,至陰血脈結陣,若是至陰之力有十人,那她們只需要耗費自身十分之一的功力,但是若是只有一人,那怕是要人把命丢到裏面。
神龍族如今只剩一個神族龍女,且還下落不明,誠胤覺得天道若是要自己身死道消都比這個要求來得和善。
盡管希望渺茫,誠胤還是依照天道指引化為人族來到人界。
他想,若是找到了那位龍女,就算是他以命相搏,也絕不會讓她喪命,也希望——她不恨他。
于是,人界便有了個殷誠。
那日将軍府相見之後,兩個人有了太多交集,許是天道撮合,也或許是命中注定吧。
那日淩然喝醉之後,第二天醒來時,就把自己說的做的全忘了。
殷誠也沒提醒,只是在淩然來到院子裏告別時,獨自一人拎着壺酒獨飲。
風流倜傥的劍客把酒獨酌,頗有幾分凄涼之意。
淩然不理解他有什麽落寞的,說了句“告辭”後便離開了。
兩個人再相見是,居然是在青樓。
殷誠依舊是那副萬事不上心的模樣,坐在一群莺莺燕燕裏面喝着花酒。
淩然則是一身男裝,任誰也看不出端倪,卻不料僅是站在樓上憑欄一瞥,就被坐在下面的殷誠給發現了。
青樓裏的老鸨看淩兮一身貴氣,自覺是筆大生意,早命人好生伺候着,淩然也是出手大方,更是把老鸨哄得喜上眉梢。
殷誠見淩然被幾個姑娘帶着進了香閨,就着姑娘的手喝了口酒,便拎着劍上了樓。
借着酒勁,殷誠做出一副倚酒三分醉的架勢,邊爬着樓邊叫老鸨,讓她們的頭牌出來接客。
下面的客人見有人這般鬧場,自然也看熱鬧似的跟着起哄,老鸨忙賠着笑下了樓。
“這位小爺,不是媽媽我見錢眼開,實在是媽媽的心頭寶今兒個身子不爽利,這樣,今晚的樓裏的姑娘随你挑。”
殷誠眼尾狹長,此刻似笑非笑地看着老鸨,眼裏朦胧着醉态,饒是老鸨已是徐娘半老,此刻也有點頂不住。
“要不,我再叫她出來給爺們彈一曲?”
堂下自然一片叫好。
淩然被這嘈雜聲引了出來,甫一推開門,就見殷誠倚在欄杆上,随着她開門的動作擡起眼,搖曳的燭光隐在眉眼裏,不愧是讓全樓的姑娘臉紅心跳的容貌。
“老媽媽,你幹這行那麽多年了,怎麽雌雄不辨呢?”
老鸨聞言臉色一僵,視線在淩然和殷誠身上來回掃過,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
緊接着,殷誠突然朝着淩然走來,腳步有些踉跄,淩然下意識伸手扶住他,殷誠也就順勢靠在了她身上。
“老媽媽,我今晚就要她陪我了,這是賞銀,接好了。”
老鸨接着他扔過來的一錠金元寶,摩挲了下,臉上露出痛苦的模樣:“小爺,這就算是個姑娘,也不是媽媽我能做主的啊。”
殷誠眯起眼,目光帶了些銳利:“不是你說,樓裏的姑娘随我挑,我就要她了。”
這老鸨無奈,求助地看向淩然:“姑娘,這可如何是好啊。”
淩然感受着殷誠呼吸在她脖頸處的酒氣,卻也沒有讓他起身,“你走吧,這兒與你無關。”
得了淩然的答複,老鸨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她見淩然扶着殷誠進了屋,方覺自己剛剛居然傻了,這淩然哪裏是普通人,若是不與殷誠相識,哪裏會由他輕薄。
淩然關上門,剛一轉身就被殷誠抵在了門上。
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淩然皺了皺眉,推了推殷誠沒推開:“你喝多了。”
殷誠聞言笑了,“是啊,我喝多了。”
屋外又傳來叫好聲,估計是老鸨把頭牌教出來彈曲兒了。
淩然想要開門去看,卻被殷誠攔住:“你怎麽會在這兒?”
“那你又如何在這兒?”
殷誠聞言露出一個輕浮的笑來:“男歡女愛。”
淩然神色未變:“那我就是為了男歡女愛而來。”
屋外的琴聲傳來,明明是坐下滿堂人,觥籌交錯,可這琴聲偏偏是那麽凄涼婉轉。
“淩然。”這是殷誠第一次正兒八經地叫淩然的名字,卻是在這荒唐的場景下:“離開啓命司好不好?”
淩然擡頭,對視上殷誠的眼睛,忽的笑了:“離開它,我去哪?”
殷誠也笑了,執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來我這兒。”
淩然臉上的笑容不自覺的嫣然,“可你不是什麽好男人,你喝花酒,沒正行,還會調戲別人家的好姑娘。”
殷誠耍賴似的埋首到淩兮脖頸,“我再不喝花酒,只喝你的酒,如何?”
“那你要給我買漂亮的衣服,我其實很喜歡熱鬧的,啓命司太寂寞了。”
“好,我去請最好的戲班子,在我們的婚禮上,給你唱上幾天幾夜的大戲,我們要鞭炮連天,還要……子孫滿堂。”
說出最後四個字時,殷誠的語氣有些暗啞。
淩然笑了:“殷誠,你別騙我。”
屋子裏的熏香味重,殷誠在酒勁下終是睡了過去。
淩然将他被子蓋上後,便出了門。
青樓是沒有夜晚的,頭牌一首相思曲無論多麽凄然苦楚,都不能讓恩客們因此敗興。
淩然朝着走廊一頭的房間走去,擡手輕叩三聲房門,屋內傳來幾聲咳聲,“快去開個門。”
開門的人是個身量尚小的姑娘,淩然邁入門檻,就見那位頭牌哪怕一臉病容卻不改花容月色。
頭牌見了淩然,又忍不住咳了幾聲,拿開手帕時,上面又多了幾分血跡。
淩然坐到她對面的花凳上,開門的小姑娘見狀便出去了。
屋裏只剩下她們兩人,頭牌撐着身子打開桌子上的一個錦盒,露出了裏面的全部家當:“這是我能拿出的全部了。”
淩然卻只是搖了搖頭,頭牌眼裏的光滅了,怔然片刻,她閉了閉眼:“不知在您看來,我還要什麽值得交換的?”
“你可能沒打聽清楚。”淩然關上盒蓋,“啓命司只收魂魄。”
頭牌聞言果真愣住了,淩然見狀便想起身離開,卻聽見女子一聲清楚的“好”。
淩然停下腳步,伸手擡起她的下巴:“我必須說清楚,你的魂魄靈力微弱,只值得換來和他的十年相守。”
不料那頭牌卻搖了搖頭:“我不求和他相守。”
“哦?”淩然甚少接到這樣的生意,倒是好奇她所求為何。
“我只求他,壯志淩雲。”
“用你的魂魄,只換他一個壯志淩雲?”
“對。”許是說了出來的緣故,頭牌臉上的精氣神都好了許多:“如果可以,讓他永遠都別再記得我。”
“只求這些?”
頭牌點了點頭。
“那就如你所願,你的死期在十日後,用這十日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說完這句,淩然便轉身離開。
在他踏出房門的那一刻,頭牌臉上恢複了些許血色。
次日一早,殷誠醒來時,便見滿屋的溫香軟玉,當即吓得從床上跳了起來。
他是喜歡喝花酒,那也只是酒好喝,可從來沒過過夜。
這麽想着,他撐着快要裂開的頭回想了下昨晚的情形,想起昨晚在見到淩然時,他便失了控。
多日未見,他甚至想着,永遠都別見了。
可是昨晚借着醉意,他還是把自己一直壓在心底的心思說了。
殷誠頹然地靠回了床頭,化為人族,他封印了太多記憶,卻沒忘記自己來人間是為了尋找龍女,可是找到她是為了什麽,卻是在蒙面人的提醒下,才想起來的。
想起來的那刻起,他就暗暗希望,最好永遠都別再和淩然再相遇了吧。
所以他躲開慣常去的酒樓,改來這裏喝酒。
沒想到,還是遇到了。
就在這時,房間門被推開,淩然走了進來。
“你醒了。”
殷誠一下子就從床上跳起,“我昨晚喝多了。”
“嗯。”淩然倒了杯水:“要喝點茶嗎?”
殷誠生硬地笑笑:“昨晚發生了什麽,我有點記不得了。”
淩然抿了口茶水,聞言并沒有什麽大反應,殷誠暗暗松了口氣。
“扯平了。”
“什麽扯平了?”
淩然又倒了杯水:“我裝作忘了一次,你也裝作忘了一次。”
殷誠一愣,随機收起臉上的笑容,坐到了淩然對面,“對不起。”
淩然又抿了口茶水:“娶我,或者從此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屋子裏出現了長久的沉默,淩然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倒水,窗外的日光透過薄薄的窗紗撒了一地。
一壺茶水盡了,淩然放下水杯,轉身離開。
外面的陽光真烈,淩然撐起油紙傘,走在這條白日裏幾乎無人的花街。
街上的每一戶都是門窗緊閉,偶爾零星幾個路人,也都是腳步匆匆,似乎這兒是什麽虎狼之地。
淩然沒有回啓命司,昨晚的生意她也沒有記檔,有了私情,便也有了私心。
昨晚是淩然第一次不忍,可今早她便知道,自己的這份不忍是多麽沒有意義。
淩然站在頭牌求而不得之人的門前,看着裏面的人來人往。
站了沒一會兒,便有一輛馬車停下,裏面走出一個素袍書生,氣質俊朗,眉目間卻有幾分郁郁。
見了淩然站在他家門口,他還頗講禮節地行了個禮:“姑娘站在在下門前,可有什麽事?”
淩然搖了搖頭:“只是有個人求了你能夠壯志淩雲,我想着還是要告訴你一聲。”
說完這句,淩然也不等他回答,便轉身離開。
這一卷很短,搞不好我今晚就爆更爆沒了,今晚還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