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殘篇】現代非人au
【殘篇】現代非人au
1.
龍襄雙手撐在桌面上,要倒不倒,有氣無力的說:“老大你快來拯救我們,讓西門組長把那個大姐帶走吧……”
羽然瞥了他一眼,兩條腿交換了一下位置又把腳擱回桌面,說:“我小弟受傷了,我為什麽不能來看護?”
龍襄說:“他受傷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羽然說:“所以我來找呂科長要精神損失費啊~”
龍襄說:“哪門子的精神損失費?”
羽然說:“我家水牛受傷了我心疼不行麽?”
空空蕩蕩的辦公室裏兩個男女一站一坐,男的穿着扣子都沒扣的警服頭發亂翹,臉上挂着半真半假的無奈和流裏流氣的笑,女的一身長大衣絲絨圍巾和高跟靴,金色的長發順着椅背流瀉而下,隔着紙杯裝的涼了的速溶咖啡遙遙對峙,插科打诨。
過了一會,呂歸塵推開門走出來,身後跟着西門也靜。他看見羽然之後稍微有點意外,随後就很自然的對羽然打了招呼。
“阿蘇勒你戴眼鏡還蠻帥的嘛。”羽然說,“姬野呢?死了沒?”
呂歸塵摘下那副據說能保護視力的金絲邊眼鏡,搖搖頭:“他沒事,聽說你來,他就從窗口跑掉了。”
剛才口口聲聲為了姬野而來的羽然看起來一點都不生氣,把帶來的早餐擱在桌面上,拍拍衣服:“那我走啦,阿蘇勒你好好補覺,黑眼圈都快挂到臉上咯。”
羽然前腳走,後腳西門也靜就把寫好的報告遞到了呂歸塵面前。
呂歸塵簽了字,說:“早高峰車很多,注意安全。”
西門也靜點點頭,小步追了出去。
龍襄看着靈異組長那整個人都煥發出朝氣的嬌小背影,感嘆:“春天啊……”
然後就被一個饅頭堵了嘴。
只穿着一件帶血襯衫的姬野以一種暴君般的冷漠态度把一整個饅頭全塞進了龍襄嘴裏,拍拍手上的碎屑:“還有心思八卦,一看就是不累。”
呂歸塵說:“那是羽然買的糯米饅頭……你快要噎死他了。”
姬野靠在桌邊,随手把那杯涼了的速溶咖啡遞給龍襄,說:“我知道啊。”
好不容易活過來的龍襄淚眼婆娑的看着他們科長皺着眉頭囑咐姬野別扯裂了傷口,完全忘了他一樣,于是聲勢浩大地淚奔而出,決心讓全世界都知道呂科長堕落了,見到露着腱子肉的□□老大便不憐惜自家楚楚可憐的柔弱手下了。
辦公室沒了外人後,原本一臉淡漠的姬野才抽着氣擰起了眉毛,左手捂着側腹,右手中憑空浮現一杆七尺七寸的長槍。泛着烏金色的槍鋒本應十分冰冷沉凝,此時卻如失控的野獸般瘋狂震顫着,嗡鳴聲猶若雄虎的暴吼。
在這□□橫行的年代,虎牙槍卻是少數能徹底殺死所有異族的東西。虎牙和其他異族的兵器不同,它是有生命的,不只會盲從于姬氏的血統,而只認英雄代代相承的武魂。
而今它的主人被卑微的蝼蟻所傷,它無比暴怒,想要吞噬一切。
呂歸塵連忙接過虎牙,這杆長槍在他手中奇異地安靜了一些,雖然仍舊震顫,但咆哮已經止息。
姬野不是第一次受傷,但這次的傷格外痛。
昨晚的行動對象代號ce15646,是個人類和異族混血的家夥。他的名字叫陰離貞,c代表他屬于天生較為“無害”的混血異族,而e則是說他犯下了必要時可以當場處死的大罪——他為了追求美,私自活剖了上百名鲛人。他把鲛人的牙床鑿斷,肌腱剪斷,尾巴鋸開,做成比人類更美的美女。成功的作品當成寵物出售,改造途中死亡的則制成各種各樣的标本,同樣能大賺一筆。
這個瘋子長得女人般白皙陰柔,皮膚沒有一絲褶皺,一柄質地如玉的匕首并不握在手裏,而是在聯絡于他十指間的絲線間閃動彈跳,出刀有蜂鳥的迅捷和毒蜂的陰狠。這種異常陰險的路子倒不能算是姬野的克星,但确實比正面蠻幹更容易傷到他。
即使經過了反複調查,行動時所有人還是驚異于他巢穴的複雜和危險。不愧是有許多富商和政客支持,陰離貞的基地極具奢華,但其中也滿布着無數的亡命徒、陷阱和異族以特殊金屬制作的蜘蛛絲。那些細絲在明亮的光線中都幾乎看不到,卻能輕易切開人的骨骼和肌肉。
混戰中姬野眼看着陰離貞在代號bc11065的女鲛人助手掩護下就要逃走,還不忘操縱着匕首偷襲呂歸塵和西門也靜。虎牙槍脫手飛擲而出,勁風攪斷大半蜘蛛絲,刺穿他的胸口将兩人釘死在牆上,同時翠玉般的匕首也以奇詭的角度跳躍到姬野身後,疾風般刺出。多虧他躲得快,才只是稍微被劃了一下。
陰離貞縱然有女鲛人當肉墊也幾乎被虎牙那巨大的沖力給打成兩截,卻還有心思笑。他看着那柄被呂歸塵一刀斬斷後漸漸粉碎成灰的匕首,滿嘴是血的大笑起來,然後他的喉嚨很快被內髒碎片和血塊堵住了,笑不出來。異族的血統沒有給他更強的力量,但也讓他能多活幾分鐘。在這最後的幾分鐘裏,他側過頭去,喘息似的說:“龍麝,你為什麽不逃呢……罷了,總是我欠你太多。”
那聲音太微弱,于是他語氣中幾乎成了習慣的那些譏諷般的腔調便不再顯露,溫柔得像是情人的耳語。
女鲛人搖了搖頭,說:“其實您不必舍了翠侯來保我的……被影月斬斷的話,即便陰氏血脈不滅,翠侯也将是絕唱了吧。”
陰離貞艱澀的邊咳邊笑着說:“我為何要管我身後事?你與翠侯是我最愛的兩個事物,有你們陪我同死,豈不美哉?!”
于是本還有活路的女鲛人也笑起來。她已經很老了,但鲛人的皮膚幾乎不起皺紋,即使夜晚中滿是血污的半張臉,笑的時候卻仍是美麗的。然後她以牙齒牽動最後的蜘蛛絲,絞斷了她和她主人的喉嚨。
一切沉寂。
姬野走過去撿回虎牙槍,正要說什麽,忽然整張臉都扭曲了一下,之前和項空月去談判時特地穿的昂貴襯衫上,這時才極緩慢地洇出一絲血跡來。
呂歸塵給他包紮時發現那是道一尺多長半寸多深的口子,從後腰斜斜的直劃到側腹。西門說那是“翠侯”的特性,和玉石一樣極脆也極鋒利,若使用者再有雙巧手,剜出心髒而胸口尚無傷痕的傳說也未必不能重現。
主人死亡後,随異族血脈傳承的兵器本該消散而去,靜靜等待下一個繼承人的出現。但翠侯是被呂歸塵的影月斬斷,那一刀一劍和虎牙的特性相仿佛,專能毀滅這些東西,所以翠侯以後就真的再也不會現世了,徹底化為塵土。
據西門鑒定,翠侯的刀刃上塗的是特別加工過的蜂毒,對鲛人是簡便的麻藥和止血劑,但對其他異族則能阻止傷口的止血。而且由于其中的許多成分和“媚紅娘”相同,沾在傷口上就像是往上澆點燃的酒精,稍微帶上一點就能讓人痛得想撞牆。
而且這東西猶如跗骨之蛆,根本清洗不掉,只能靠自身的代謝來緩慢的中和,可謂是非常的歹毒了。
姬野也難以幸免,雖然不至于撞牆,也臉色蒼白滿頭的冷汗。別看他收拾龍襄時一臉冷漠,其實如果不靠虎牙的支持他根本都走不了路,只覺得胸口往下的部分都不是自己的了。
呂歸塵實在不知道他還能做什麽,因為姬野現在需要的只有忍耐。西門也靜之前建議姬野打止痛針再吃點安眠藥,睡個一天兩天就好了,但是姬野和之前息轅要拖他去縫針時一樣,只是搖頭,用肢體語言緩和了拒絕中的冷硬意味。
姬野沉默的外表下一直是個死犟死犟的家夥,羽然認識他不久就給他起了水牛的外號實在是獨具慧眼。
可能是傷口又裂開了,姬野坐下之後臉色死白死白的,顯的眉眼越發漆黑,像是用鋒利的炭筆在白石上簡潔有力的勾勒而出,在冷色調的晨光中不僅不虛弱,反而有股非人的冷峻。
呂歸塵本來就不愛說話,這時更是沉默,像順毛似的一下一下撫着虎牙紫檀色的槍杆。
作為異常有靈性的血脈兵器,虎牙會直觀的表達出姬野的心情和狀态,另外附加一些個人情緒——據項空月測試,它的各方面水平都相當于七八歲的熊孩子,又聰明又讨嫌,誰的話都不聽。
現在虎牙看起來就心情不錯,咆哮聲完全消失了。可能是呂歸塵帶着蒼雲古齒劍和影月的氣息的關系,只有在他手裏時虎牙不會直接消散或者打兩下再跑,暴戾的脾氣也會收斂些,簡直就像見了班主任的小屁孩。
虎牙不再躁動,傷口的疼痛好像也緩解了。姬野動了動沒有傷口的那半邊肩膀,覺得渾身都難受。他這兩天真是太衰了,大概是出門忘了看黃歷過馬路沒看紅綠燈的錯。
先前他忙事情忙了一周多,剛想補個覺就被羽然從被窩裏拎出來,套了件毛衣就拖到了商場,捯饬成差不多是這輩子最人模狗樣的德行,然後陪她去談判。
被那些沙子裏含着刀劍、不想聽又不得不聽的嗡嗡嗡給活活折磨了一天半——除去吃飯睡覺,恰好二十五個小時有零——之後,總算是談妥了大頭,項空月觑着快要睜着眼睛睡着的羽然和滿臉菜色的姬野,一邊慨嘆在這個大當家和二當家都不話事的地方他只得能者多勞的悲傷命運,一邊揮揮手放他們走了。
羽然有些無力的歡呼了一聲之後,去更衣間換上一身寬松的休閑裝,把造型師們精心打理的長發随便捆個松馬尾,平底鞋踩着路邊的條石,搖搖晃晃的往她的小店主那裏走。
西門也靜的舊書店開在跟城郊差不多的老居民區那邊,到處種着楊柳松柏和銀杏。這時節正可以滿街碎金。順道買份小籠包和豆漿,吃飽喝足後躺在藤椅上曬着太陽補覺,歲月靜好得給個皇帝都不換。
姬野沒她那麽閑,他要是随便找個地方睡懶覺估計早就被打爆頭了,所以他是打算回家的。
錯就錯在姬野臨走前去洗手間洗了個臉,然後發覺自己這身鐵籠子似的又硬又韌的衣服穿在身上,好像有那麽一絲絲帥氣。
雖然姬野看不上他那個爹,長相和血脈也完全不随他,但其實某些方面還是遺傳了那個正人君子一輩子的老家夥——比如十分條條框框的審美觀。
姬野意識中的美人只能是容貌端正的,要麽秀麗得像工筆畫,要麽精致耀眼得像陽光。
其中呂歸塵和西門也靜是前者,羽然和項空月是後者。其他的,不管是厚嘴唇的性感歐式美人還是英氣的中性美人,在他眼裏都是“人”這麽一個大字而已,區別只有草書的還是楷體的。
所以姬野能意識到自己有那麽點項空月式的衣冠禽獸的帥氣已經十分難得了。
姬野就打起精神去找呂歸塵,還特地資産階級的坐了一回出租。因為他有自知之明,一旦領帶松了衣服亂了,自己肯定是再也整不出這份矜持內斂的牛逼氣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