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飛機落下輕薄的雲層飛向鍍着金橙色閃閃發光的落日餘晖的跑道，滑向旅途的終點。我的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訴說的，可以形容為歸鄉的溫暖感覺，像冬雪中的熱巧克力。飛機停穩，我解開安全帶，從行李架中取出了我的皮箱，那裏面是失憶前的我收集的當地旅游紀念品，一些準備擺在家裏的置物架上，一些準備送人。
敦怎麽辦是個問題。
我和敦走下飛機，他亦步亦趨地跟在我附近，當然只是害怕他自己的異能失控，并不是什麽其他的。直到走出機場我也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和合适的話術讓他一個人回Port Mafia大樓。
“你和我一起去找宰吧，”我把皮箱塞到了敦的手裏，示意他坐進汽車的副駕駛，我發動了我帥氣的跑車，“做為他的下屬，這可是一項必備技能。”
“是。”
我按下免提接起了羊癫瘋似的響着鈴的電話，腳下一踩油門飛了出去。
中也冷酷的聲音自手機另一頭傳來，“槲寄生，既然想起來了就回來受死。”
“中也，不要這麽較真嘛，你的武力可是排第一的，我不過一個柔弱的醫生而已，就算半路跑掉了你肯定也可以單殺的嘛。再說了，那會宰說要用我的異能研發硬得可以擋子彈的豆腐诶。”
“這就是團戰你一個T丢下我這個主攻手突然掉線的原因？！你之前不是說是網線被老鼠啃斷了嗎？”
“元先生！車……”
我一個漂移急轉彎，敦險些被我甩飛。
“嗯……網線被我用米老鼠剪刀給剪斷了。敦，系安全帶。”
“呵。你這個苔藓，我已經把你踢出隊列了，以後我的隊你和狗不許入內。”
“喵？”
中也啪得把電話挂了。希望我給他帶得游戲機能讓大佬把我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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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找你上司的下落是一種很玄學的事，從前我還試圖用排查監控之類的科學手段去找，但是最後發現，還是直覺最準。就像中也說讓他有一種被盯上的讨厭感覺的時候太宰就在那了。我大概是，放空腦袋全憑感覺跑到最後就能找到了。”
有一種被設定好的感覺，這是我的人設吧，真的很讨厭這種感覺，但是只有在這件事上還是有一點用的。
敦好奇地小心地看着我，就像在說：真的嗎？好神奇。
我笑了笑，“以後你就知道了。”
車越開越偏僻，人煙漸漸消失了，最後我将車開到了廢棄物處理區。這個太宰曾經說想要住得地方。集裝箱被歪七扭八的丢棄在雜草叢生的荒野之上，滾落的紙屑和易拉罐是開在荒野上的花，扭曲的繩索和電線是荒野上掉落的枯枝。越往中心走越寂靜，仿佛步入了什麽世外禁地。
我停在了靠近中心的地帶，對身後的敦說：“能在這等一段時間嗎？這附近只有廢品，沒有人，不用害怕。”
敦猶豫了一下，還是低下頭說：“……是。”
天邊皎月初升，屬于黑夜的時間降臨了。我留下敦一個人走進了廢棄物處理區的中心地帶。中心地帶非常好判斷，因為那一片很大的空地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只集裝箱，箱子虛掩着門，像是寫着讓我進去。
我敲了敲門，喊着，“我進來了。”這才步入其中。
裏面被收拾成了一個簡單的但是能住人的房間，當然這個住人是按這個國家的标準判定的：有卷鋪蓋鋪在平整的地上。太宰站在房間最深處的陰影中，從門中露進的月光像一道粉筆線，将這個箱中世界畫成了泾渭分明的兩部分。我步入其中掩上門，在太宰的示意下走到了另一邊的部分。
“累，為什麽會突然這樣想？”
太宰問出了他的問題。
“我也想問，為什麽，為什麽一定要選擇那樣的未來？但是我想不通。”
我站在月光外對着光對面同樣站在黑暗當中的太宰說。我想不通，在和織田又接觸了一段時間後就更加想不通，讓他做一個普通人不好嗎？因為他更喜歡幫助他人的生活嗎？所謂主世界的劇情到底是什麽？這些我只有猜測，我所知道的只有太宰在那個他認為是主世界的地方很重要這一個信息而已……
“這個問題我才要問你呢，為什麽要試圖破壞我的計劃？我說過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世界能夠存續。這個世界不能毀滅。”
太宰看着我，我只感到了他孤獨的冰冷，就像這個孤零零的集裝箱和這個冷冰冰的房間。他栖身在這廢棄之地，如同廢棄之物。
“不是的，這不是問題的最優解。我雖然看不到你看到的那些世界的事件發展走向，但我能肯定的是為了這個世界能夠存續，你的存在無可替代。”
因為其他世界中根本沒有‘我’或者其他世界中的‘我’在死亡後‘我’曾經存在的事實被抹去了，所以讓我對這個世界造成影響足以讓它更加穩定，這是我計算中最優的解。就算我不慎在途中死亡後徹底消失，我相信以太宰的智慧也一定能布置出皆大歡喜的結局。
“所以，為什麽？”
太宰就那樣看着我，他與這個世界之間隔着一堵無形的不可逾越的堅不可摧的牆。我的心髒似乎脫離了我的掌控，抽搐起來。
“還是說，這個世界已經沒有讓你期待的事物了嗎？”
“累至今都沒有認為過這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吧，也至今都沒有認為過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包括我和你，是真實的吧。怎麽形容呢？好像書店裏的連環畫。那麽，累，這個世界難道有什麽讓你期待的事物嗎？”
太宰沒有正面回答我而是反問道。
什麽都瞞不過他呢。虛假的我，在這個虛假的世界中期待着什麽呢？被設計好的人，被設計好的情節嗎？我只是……
“我只是，期待着……期待着……與你，中也，醫生，與旗會，現在以及即将渡過的每一個無聊的日子，即便都是假的。虛假的我在這個虛假的世界，擁有了我也說不上是什麽的感情。我在這虛假中尋找着真實，在虛無中尋找着意義。我明知找不到但依舊堅持存活，因為我期待着，這樣堪稱無聊的生活可以永遠不變。如果存在一定需要意義，那麽我存在的意義或許就是為了讓這樣的生活繼續下去。”
“這樣嗎……你在自欺欺人啊累。我們的目标并沒有沖突之處，我的計劃不會讓你喜歡的無聊的日子有什麽變化，和中也打游戲喝酒，天天和醫生做實驗改論文，什麽的。”
“當然有！怎麽會沒有？失去你的生活難道沒有變化嗎？！我不希望！那樣悲哀的未來會發生！尤其是，它是你一手策劃的。”
我是這樣一個貪心的人，想要得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既然你知道了結果，我可以告訴你，想必你也能猜到，那樣的結果會讓這個世界毀滅的概率降到極低的數字。那麽，我有什麽錯嗎？你窺見的那一點我的計劃中有什麽漏洞嗎？”
太宰平靜地說着，仿佛在說一個毫不相幹之人的未來和生死。可他說得是事實。我在長久的沉默後不甘心地承認了。
“沒有。”
“那麽，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讓你，不想讓你，”我的聲音顫抖着，“不可以，我，我不應該，我不該這樣對你說。我有什麽資格？你清楚地知道沒有事情會超出你的預料，你更清楚地明白這個世界的真實，但你卻比我更加沉浸在書帶來的世界中。中也，還有那個織田。通曉未來是一種可怕的詛咒！我沒有資格替你選擇，但即使你執意選擇那樣悲傷的未來，也請，讓我與你一起。我，不會再妨礙你了，我們一起走吧。”
我走到那條分界線前，向太宰伸出了手。即使等他握住這只手要等一千次一萬次，我也不會放棄。明明是他先伸手救了我，在我對這個世界感到的巨大的無力又悲哀的虛無中給了我一個尋找到繼續存活的理由的機會。
就像太宰試圖讓我對這個世界對這個世界的人對我自己感到真實一樣，我也試圖讓他選擇普通意義上更加美好的未來。但是，但是，就像太宰耗費了整整三年時間也沒有改變我的想法，我也無法在這一刻改變他。可，即使太宰你依舊選擇走向那個悲傷的未來，也請讓我與你一起。
太宰沉默了很久，突然問道：“你怎麽知道那種結局更好？”
我堅定地說：“我知道。因為你也是一個擁有人類靈魂的人。”
寂靜的冬季的空氣也是寂靜的，月靜谧地懸停着凝固了時光。太宰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早就知道讓累活下來局面就會變成這樣。但是，你可是唯一一個還存在着的累了。走吧，反正我不答應的話，你會一直煩我的吧。”
欣喜，快樂，這些形容詞都不足以描述我現在的心情，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那麽，就像崩塌殆盡的冰川終于迎來了它的寒冬，搖搖欲墜的巨石被一根蛛絲險之又險的攔住。
“猜得沒錯，我會一直煩你的。那麽，我可以請我的弟弟和我握手嗎？”
太宰一叉腰，看向別處，“我不和男人握手。”
我刷地蹲下去用頭撞着鐵皮牆，“啊大失敗！我一個區區男人是我高攀了！”
“知道就好。”
太宰越過我打開門走了出去，我站起來追了上去，“如果中也知道你想幹的事，肯定比我更兇殘吧。”
月光躍上他的肩頭，跳上他柔軟的發梢，唯獨沒有落入他鳶色的雙瞳。
“他不會知道，你原本也一點都不會知道。不許再過問了。”
我見太宰有生氣的跡象，嗯他生氣的跡象也很玄學，轉移話題道：“好，好，敦被我丢在這附近了。”
“怎麽樣？我的新手下。他可是非常有潛力的。”
太宰和我炫耀着，他在和我一樣，假裝無事發生。
我做出回想的姿态，“嗯……能力非常有殺傷力，自愈能力極強，性格也很好。我也很看好他，需要慢慢教。”
“銀的事情要先問過她。”
“……難道我還能強迫她嗎？”我不滿地抱怨，“真是的，要偏袒也應該偏袒我啊。”
“重點在這裏嗎？”
“不在這裏嗎？”
“蹲下！”
我的身體比大腦先一步聽從太宰的指令蹲了下去，只見一個白色的影子自我手邊的集裝箱中飛出，在太宰的觸碰下變成了一個少年從空中掉了下來。我伸手接住了他，把他放在了地上，那是敦。
“太宰先生，元先生……”
“你躲在這裏啊，我們要回去了。”
“累，把他的項圈變回去。”
雖然很想問為什麽，但我還是照做了，我們确實不可能随時帶着他，只是我做了個弊，只把項圈的樣子變了回去，至于那功能，恕我尚在研究，還不成熟。
“這樣你就可以自己回去了吧？回去了領個新的吧。”
敦點點頭，他緊張地對太宰說：“太，太宰先生，我先行告退了。”
看着敦遠去的背影，我有些感慨，那是一種對于時光流逝的感慨。
“那我們回家吧？”
我小心又期盼地提議。
“我的新年禮物呢？”
“還有五個小時才是一號啦，要堅持。呀，生氣啦？一會不是該做賀卡了嗎？”
“今年失敗的賀卡全部送給累。”
“好過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