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獨門獨院五間正房五間南房, 這下子住的特別寬敞。割麥子的時候兄弟幫忙,蘇禾那一畝多地收了不少麥子,當即磨了面粉, 晚上喊家裏人一起吃飯。
新麥子磨的面就是勁道, 扯面拉條子随便造,男人們大碗能幹兩碗。她爹年紀大了只吃了一碗,吃完香的抹嘴。
“真好吃。這白面就是香。”
她哥吃了飯遞給孟宏志一支煙,跟他說起了正事。“妹夫、咱礦上聽說要新走兩條巷道,這是要自己幹啊, 還是讓工隊幹?”
“你不會是想自己找人承包吧?”
“我是這麽琢磨的,就是不知道成不成?”
“不成,時機不到。如今南方已經出現這種個體承包經營的,但北方暫時還不行。礦上的确是要開兩條新巷道, 所以要招工。”
“那、那我就報名下井。”
“當工人掙的不算多,而且有一定的危險性。大哥, 我勸你考慮清楚。”之前是零時幹了倆月, 這要再去,那幹一天就是與危險相伴。
如果啥事沒有平平安安掙了錢,那一切都好說。可萬一, 萬一要是出個意外,那他作為領導、妹夫, 不講理的話可是會将一切的不幸都推他頭上的。
孟宏志不是将人想的壞,而是得醜話說到明處。今兒一家人都在, 他這話岳父母聽到了, 大嫂也聽的清楚。你們去可以, 不是問題,但出事了別怪我沒提醒過。掙錢是你們要掙的, 別出了事怪怨。
“命大撞的天鼓響,該死咋也躲不掉,不該死鬼門關前轉一圈也能回來。你放心,不管發生啥都不會埋怨到你頭上。”
蘇禾将目光轉向大嫂,女人也樂呵的開口:“你哥說的對,那麽多人都幹,咱大隊好多都想去打零工搞副業。現在是掙錢的時候,我倆也想掙錢蓋新房。孩子眼看一天天大了,得有住處。”
“嫂子,其實也可以去幹別的。比如你倆去擺個小攤,我教你們做。”
“別,我壓根不是那塊兒料,做飯狗都不愛吃,更別說賣。妹子你們放心,就只當我們是報名去的,有啥事我們自己兜着,肯定不埋怨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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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宏志開口說:“公社新開洗煤廠,你願不願意去那兒?”
他跟領導談過,最後合資開辦洗煤廠。公社百分之五十一,他個人百分之四十九。這事兒他在談機器設備,得到冬天才上馬,本來是不準備對外說。但大舅哥這人種地不行,但做其他還是可以的,倒是可以作為獨當一面的培養。
“洗煤廠是幹啥的?煤黑乎乎的,那玩意咋洗?”
孟宏志笑回:“挑去不好的煤矸石,将各種指标的煤打散重組,然後再出售。”
“哦。我個大老粗也不懂這些。妹夫你說行那就行,你看我能幹那我就去幹。”
不懂,但聽話。從下井第一次告訴他注意事項,這人就沒犯過。煙、火,自己不帶,再大煙瘾也忍着,如今已經抽的很少。他這人就這點兒好,知道自己不懂,對孟宏志這個內行言聽計從,從不擅自做主。
“那你現在先忙活地裏的活兒,等秋天我給你安排工作。”
“哎,哎,聽你的。”
說定了大哥的工作,翌日弟弟那邊帶來個新消息。今兒周月秀上中班,這時候不在。
“我大舅哥和錢寶貴,好像在偷摸挖煤。開的黑口子。我大舅哥說找我去幹,錢寶貴不樂意。姐夫,他們幹這個違法不?”
“現在百廢待興,很多都是灰色地帶。沒說允許,也沒嚴令禁止。官方不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底下的人心思活躍。南方如今流傳一句話,撐死膽大的。”
他沒正面回答,但這也基本說了情況。如今就這麽個現狀,一般私人想偷挖也挖不了多少。
地表越近煤質越差,瓦斯很少可以忽略不計,私人可以小打小鬧的挖。但這是個變革的時代,今天不查不代表明天不管,一旦被追查的話,這種最低也是被罰。
“你最好是別去,這種的危險系數更大。就算僥幸無事,也許最後被罰,雞飛蛋打。”
“我沒打算去。我就是聽到了,跟你說一聲。”
弟弟以為這事兒旁人不知道呢,也沒往外說只單單告訴了姐姐姐夫。誰知這消息蘇父也知道了,老漢抽袋煙,罵錢寶貴糟蹋莊稼。
“不到收的時候呢,玉米嫩的全給掰了,割出一大片。哦,還割出一道路來。咱家地正在他家地邊,偷摸的能逃過誰的眼。”
蘇禾抱着兒子,讓他在腿上跳鍛煉力量。“他就是仗着如今混亂沒人管。這人也是,膽兒是越來越肥。”
投機倒把、偷挖淺表的煤,這些那一樣都違規,但都是掙錢的好項目。幹這種的不少,最後被查被罰的只是一小部分。蘇禾雖然不知道情況,但總覺得錢寶貴懸。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夜路走多了總會遇到鬼。
“你看吧,肯定會有人舉報他。上頭就算如今不查,以後也許會查。沒他的好。”
“我是可惜那些玉米。”
“您老真是,人家如今都朝錢看,挖煤賣的錢可比那玉米值的多。您還心疼玉米。”
“啥都不能糟蹋糧食。真要遇到饑荒,什麽錢、煤、那都不如一口袋糧食。哪怕是喂牲口的麥麸、谷糠,那都是能救命的。”
“也許、您老說的對。”
老漢跟閨女在院裏閑唠嗑,鄰居大娘樂呵呵的走了進來。坐下十分熱情的跟他們父女閑聊,說着說着說到了正題。
“蘇大哥,你家那地底下也有煤。我家倆小子,你家倆小子,咱合夥挖平均分咋樣?雖然說淺的煤價不高,但咋也比種地強的多。”
我家的地你們挖煤糟蹋,開口就合夥分成,這大娘啥時候都打如意算盤。人出的一樣,但那地你是一點兒不提啊。
“不挖。我好容易有了自己的地,我種糧食。”
“哎呀、就開個口子,又不是全占,不耽誤你種地。”
“那也不行。挖口子不是占地,出來那些廢料,煤,都得占地。”
“我家的種糧食,平價賣你。”
“呵、我有地,糧食我自己會種。”
被老漢給回絕了,大娘一連嘆息好幾次。又跑去跟蘇家倆兒子說,想游說他們。結果這倆跟老爹一個态度,不挖。
“我還說你家人運氣好,全都要了好地。其他地聽說很深才有煤,而且底下有啥瓦斯,需要先抽了才行。你們那地卻是淺處就有,深處更多。可這麽好的條件,一家子榆木嘎達居然不挖。”
不管她說啥,蘇家就是不理會。這邊的梯田本來就不多,大部分都是野山坡,屬于公産。如今就是錢寶貴在幹,大娘在蘇家沒說通後,居然讓自己倆兒子跟着錢寶貴幹。
“我之前在那兒挖過山藥,就那土質還要挖煤?”她娘跟她說的時候直搖頭“簡直要錢不要命。那土淺一些還湊合,稍微深點兒就得塌。礦上那開井口都是嚴選地段,而且聽宏志說還得灌漿。他們啥都不弄就去挖,膽兒是真肥。”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以前是不允許,如今一下子放開,可不有些人就眼紅的剎不住。”
“哎、”老太太一聲嘆,“你們之前說讓要那邊的地,難道是宏志也想挖煤?他如今可是礦上最大領導,可別想那些歪歪路。”
“沒有,您想哪兒去了。他是估計着那邊以後會開發,咱們要是占下,那以後開發的時候就要占用咱家地,有賠款。”
“我可不要。好不容易有自己的地了,我跟你爹一年種地餓不死。多好的事兒,我可不樂意被占。”
“您可真傻。那給你的錢肯定比你種地來的收益多。”
“那我也不樂意,我就要自己種。”
跟老太太現在說這些還早,蘇禾笑笑不再繼續這話題。公社的洗煤廠批下來了,她大哥明天正式到洗煤廠上任。先帶人平整土地,給後續安裝做準備。
“你大哥有活兒了,月秀也有工作。我出去誰看了不羨慕。哎呀,沒想到還有這揚眉吐氣的一天。要是再給你弟弟找個好活兒,加上家裏的地,那這日子可是有滋有味。”
“貪心。小五會泥瓦匠蓋房子,大家日子越來越紅火,以後蓋房的肯定多。你還愁他沒活兒幹。”
“也難。之前在縣城幹的活,到現在都沒要到錢。”
“是這樣。就是在礦上幹零工的錢也難要,礦上的煤賣到其他地方,那錢也是難要。一層一層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欠錢不給?”
“是啊。哪個殺千刀的欠錢不給,最後弄的最底層的幹了活拿不到錢。”
母女倆念叨一番,蘇禾搖頭嘆氣。孟宏志出差了,就是去要錢去了。一大批的煤賣出去,錢只要回來一小部分。
沒錢、好多事情都只能擱置。之前財務已經去要過,沒多大進展。他這是急了,洗煤廠設備等着給人交尾款呢。不給人家尾款人家不發貨。
蘇禾和婆婆帶着仨孩子在家,倆小的越來越大,母乳有些不夠吃,開始給倆人添加奶粉。
仨小家夥抱着奶瓶躺在炕上,雙胞胎的胖腳丫高高翹起,排排躺的姿勢看着那麽好玩,那麽喜慶。
蘇禾收拾了奶粉罐子,轉身一位挺熟悉的大娘提着雞蛋進來了。“呀,這麽大的娃娃了還給喝奶粉呢?這東西多貴啊,居然仨人都喝。”
“嬸子,您有事?”
蘇禾不跟她說這個話題,因為根本不在一個頻道上。別說她,就連她娘都不理解他們兩口子的行為。給倆兒子喝奶就算了,閨女快兩歲了居然每天也給喝一瓶。
“哦,這樣。你們如今有新房了,那窯洞也不住。能不能給我兒子住啊?家裏分家房子不夠,實在沒辦法。”
“恐怕不行。”
“為啥不行?”女人把雞蛋放到桌上,一臉的祈求。“兄弟四個又打又吵,老三老四就差一歲,都急着想娶媳婦。可家裏沒地住,我真是沒法子了。”
十幾顆雞蛋,就想換蘇禾兩間現成可以住的窯洞,這買賣你真是想的美。蘇禾也不硬剛,開口還是回絕。
“我娘家也分家了,窯洞說好給我哥哥住。”
“他們不是沒搬家嘛。家裏有地方……”
“我大哥孩子大了,也是住不開。”
将人拒絕了,老太提着自己的雞蛋離開。邊走還邊嘟囔:“我咋沒這麽好的閨女,這麽有本事的女婿。哎,這命啊,真是比不了。”
蘇禾琢磨一下,她們那窯洞就那麽放着肯定還會引來這種事兒。這三十年來人口急速增長,只要家裏男丁多的,都面臨着住房的問題。這才剛土改,大家手裏有錢蓋房的少。蓋不了房子,那肯定打別的主意。
這事兒之前孟宏志提過,讓她跟娘家人商議,誰住都可以。當天下午回娘家,老遠就看到許多女人孩子圍在她家大門口,裏頭傳出吵吵嚷嚷的聲音。
今兒過來懷裏抱着大兒子,小家夥胖乎乎的挺重,不過她抱習慣了也不覺得。當即加快腳步,扒拉開吃瓜群衆擠了進去。
“你個吃裏扒外的女人,你給我滾,我蘇平打一輩子光棍也不要你。”
“老大呀,你別動手,有話好說。”
“娘,還說什麽啊。我辛苦幾個月鑽黑窟窿掙的錢全讓她給娘家了,我跟她還有什麽好說的。”
蘇平說着去拽他媳婦的手:“走、你給我走,你給老子滾。”
“啊,蘇平你個混蛋,你個沒出息的。你就掙那麽幾個錢而已,我借給我弟弟蓋房咋了。我是他姐,他蓋房我不得幫幫。你要是像孟宏志那麽有本事,你就該給我弟蓋三間新房。”
“劉改花、”這回老太太也火了,這說的叫什麽話。“長大成人了,各家事兒各家管。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宏志已經安排他進啥廠了,你還想咋?”
“我沒說禾禾咋。”女人忽然間将矛頭指向了一旁的弟媳。“是你說的是不,就是你。你一天的不盼着我們好,就盼着我們一家子散了是不是?”
周月秀抹着眼淚滿臉委屈:“大嫂,我什麽都沒說啊。跟我沒關系。”
“屁,就是你說的,你那天看到我拿錢回娘家了。要不是你說,他怎麽知道?”
“我真的沒說,我說這幹啥啊?”
“你就是嫉妒我男人掙了錢,你就是黑心爛肺。掃院子只掃你那邊,樹葉垃圾全掃我門口,你表面一套背後一套,你別以為我不知道。”
“我沒有,我真沒有。”
跟妯娌吵起來了,周月秀被大嫂罵的眼淚汪汪。她長的秀氣,這麽一副哭出來的表情十分惹人憐惜,當即吃瓜群衆開始說老大媳婦。
“別這麽罵弟媳婦啊,你家的事兒你們兩口子自己說,攀扯人弟媳婦幹啥啊。”
“是啊。那掃院子啥的不定是風刮的,這小媳婦柔柔弱弱的,看着也不像是那壞心的人。你別冤枉人家。”
“瞧瞧,把人罵的直抹眼淚。真是,這妯娌住一個院子啊,那性子軟的就是吃虧。”
“可不。之前人家去上班了她就眼氣的不行。可她不識字,這又是沒法子的事兒,也不能怨人啊。”
大家一邊倒的向着小媳婦,氣的老大媳婦哇呀呀的像是猛張飛。這回好,更加做實了她欺負人。她男人此時開口,更是不給她留餘地。
“怪人家幹啥。你把家裏錢偷給了娘家,你以為我傻呢,錢不見了我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你幹了啥。我說上回去你娘家你弟弟那麽殷勤呢,原來拿了咱那麽多的錢。你給我去要回來,要不回來你就別回了。”
家裏吵成了一鍋粥,蘇禾拉着弟媳婦進了父母那屋。周月秀坐在炕上委屈的直抹眼淚,這低頭默默的模樣,誰看了誰都覺得她受了大委屈。
老太太給兒媳遞過毛巾:“別哭,她就那狗脾氣,過去一陣就好了。你可別往心裏去,不然氣壞的是你自己。”
“娘、我真的沒有做那些。是她掃院子把垃圾掃我這邊,我跟蘇安說,他讓我忍讓。一家子和和氣氣的。可、她都罵我好幾回了。”
“她那人、唉、”老太太一嘆,也是沒法說。自古婆媳、妯娌就是難處的關系。她作為長輩,作為婆婆,說誰都好像是偏心了另一方。
“分開住,少摩擦自然沒這麽多事兒。”蘇禾适時開口:“我們那窯洞閑着,要不讓大哥大嫂住那邊,這樣就不用成天低頭不見擡頭見。”
弟媳擡頭,臉上有喜色。“姐,你說真的?”
“真的。”窯洞就那麽放着,遲早也是個坍塌。與其讓大隊其他人惦記,不如給了娘家人住。
“上回姐夫來看到大嫂兇我,還幫我說話。姐,你和姐夫真好。我們跟父母在一起住,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娘的。”
老太太身子骨硬朗,如今還是她在幫你們的多。你上班,男人也自有活計,孩子都是老太太幫忙帶的多。
“等我大哥回來,一家人商量一下。”
“行。”
等着大哥回來,卻是不見大嫂。不用人開口問,他自己主動說:“把她趕回娘家了。這回把錢給我拿回來就算,不拿回來這日子我一天也不跟她過。”
老太太說到:“還有孩子呢。你不為自己想,你得想想孩子。都沒長大呢,沒了親媽能行?”
“我不管,反正我得治治她這臭毛病。”
蘇禾勸她娘:“行了,別氣。大哥這麽大的人了,他的事兒讓他自己弄。”
兒媳走了,正趕上地裏莊稼成熟秋收的時候,老太太罵了兒子一通,老大開始兩頭忙活。
“你就是不多動動腦子,這麽忙的時候把人趕走。你們一家子地裏的莊稼咋收?你外父家啥人你也不是不清楚,如今秋收讓你媳婦住下正好是勞動力,等收秋結束嫌棄她白吃飯又趕回來,到時你兩頭啥都沒落着。”
“把錢給我拿回來,這回我不跟她鬧着玩。不然她能拿一次就能拿兩次,我得剎住這股風。”
“不管你,随你。”
老太太嘴上這麽說,自己親兒子也不能真不管。父子四個的飯老太太做,跟小兒子說讓收完他們的幫大哥一把。
“你冬天沒活兒,幫你大哥幹點兒。他如今還得弄廠子裏那頭,一個人當倆在使。你們是親兄弟。”
“知道了娘,您放心吧,我這邊收回來就先幫大哥把糧食往回收。”
起早貪黑的秋收忙活,但看到一袋袋糧食,一框框蘿蔔土豆紅薯運回家,人的臉上全是豐收的喜悅。
“交了公糧也足夠吃。”老太太數數拉回來的玉米。“吃不完。哎吆吆,再也不用月底喝糊糊撐着了。”
“死老太婆,你還想一天三頓吃飽飽的啊。”
“中午要是有幹糧,那晚上喝稀的也不餓。就今年這糧食,咱老兩口吃不完。吃不完。真好。”
老太太伸手撫摸着玉米棒子,渾濁的眼眸中寫滿了富足。吃飽,不挨餓,這時代人多麽樸實的追求。
“那還有禾禾的。她有一畝多地呢,麥子收完中了豆子。大豆今年長的也好,我種的蔓菁長的可好了,芥疙瘩也長的好。”
“我下午給她送去,天涼了,正好腌菜。”
風調雨順,看着收回來這麽多糧食,老太太将兒子兒媳的吵鬧忘到了九霄雲外。孩子都那麽大了,該咋做他自己有數。
下午用獨輪車給蘇禾将蔓菁芥疙瘩送來,閨女院裏鋪着青磚,花圃裏菊花開的正好。悅悅坐在凳子上逗坐在嬰兒車裏的弟弟,小家夥看着姐姐非常開心。另一個親家抱着,看她進來趕快起身。
“這是啥啊?”
“蔓菁,芥疙瘩,腌菜的。親家,你們城裏人不腌菜?”
“腌、不過我都是腌的蘿蔔,這蔓菁咋也腌不好。”
“禾禾會腌。這孩子從小就做飯好,腌菜也好吃。”
說着話蘇禾從後頭出來,當即去挑水洗菜。大盆好幾個放在院子裏,沐浴在陽光下洗菜腌菜。
“啊、”
小兒子畢竟活潑,手裏的撥浪鼓使勁兒拍木頭嬰兒車。看媽媽顧不上理自己,急的小屁股一撅一撅的。大兒子被婆婆抱着在喂吃雞蛋羹,乖乖的一邊吃一邊看媽媽。
悅悅自己坐在小凳子上吃雞蛋羹,眼睛同樣時不時的盯着媽媽。仨小家夥圍着蘇禾,陽光在她臉上閃現明媚的光。
孟宏志出差回來,走了十幾天十分擔心家裏。一下車就往回跑,進門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挺住腳步站在大門口,臉上的疲憊在一瞬間消失不見。
“回來了。”
蘇禾一轉頭看到他站在那裏,靠着牆臉上帶着傻笑。這人,以前覺得他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怎麽自從當了爹,總是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
“進屋先洗洗,我去給你做飯。”
倆媽媽看着孩子,蘇禾進屋給他打水讓他洗漱。自己手腳麻利的舀了面粉,手擀面吧,他愛吃的炸醬面。
面和好用盆扣住讓它饧發,轉頭拿刀切菜。他從後頭洗漱出來,手裏拿着毛巾擦頭發。站在她身後不說話,在她放下刀回頭那一刻伸手抱住她。什麽話都不說,低頭吻上那朝思暮想的紅唇。
廚房門開着,雖然挂着門簾外頭看不到。可萬一哪個媽媽掀簾進來的話,那可一下子就曝光了。
被他濃烈的男性氣息所包圍,明晃晃的陽光讓人還有理智。蘇禾伸手推他,被松開後呼吸急促,紅唇水光潋滟,一副嬌花照水的柔媚模樣,讓人忍不住想再、嗯,又被抱住了。
“讓人看到了。”嘴上雖這麽說,但手卻環住了他的腰。
“看到就看到。我抱我自己媳婦,誰愛看誰看。”
“宏志啊、”
好,他媽媽掀簾進來,兩口子觸電一般趕快分開,但還是被女人給看了個正着。兒媳那樣子,她這過來人有什麽不明白的。
“哎呀、”飛快放下門簾,聲音傳了進來。“沒事,沒事。我什麽都沒看着。”
蘇禾不好意思,害羞的咬了一下牙。美目嗔他:“都怪你。這回好了,我以後可怎麽見婆婆。”
“該怎麽見怎麽見,你又不是偷人,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孟宏志,我發現你臉皮越來越厚了。”
“是嘛,結婚還有練習臉皮的功效,我怎麽不知道。”
“油嘴滑舌,跟誰學的,不學點兒好。”
男人伸手抱着她,嬌妻在懷,一路辛苦全得到了撫慰。低頭親親她臉頰,感覺生了孩子後她皮膚更好了。細膩光滑,像上好的絲緞。
“好了,快去看看孩子們。你不在這幾天,悅悅問了好幾次,兒子也老是找你。”
“是嘛。”
“是。快去吧,一會兒悅悅找來了。”
将他推出廚房,她才笑笑繼續做飯。嘴上鬥嘴好像很嫌棄,其實心裏十分歡喜。他黏着她,說明喜歡她。他出差這段日子,其實她也很想他。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更是分外想念。
聽着他在外逗弄孩子,她手上動作飛快,很快做了面喊他吃飯。兩口子眼神都好像有絲,藕斷絲連黏黏糊糊,讓倆媽媽羞澀又欣慰。
晚上悅悅跟着奶奶睡,倆兒子在爸爸的陪伴下在大炕上也耗盡了精力,終于關機閉上眼睛充電。親親孩子白嫩的小臉,轉身一把将媳婦抱緊。
“哎,你、”
未竟的話語被他堵回了口腔,小別勝新婚,激動的簡直是幹柴烈火,瞬間就呈燎原之勢。
要說什麽來着,早忘了個精光。一番運動後沉沉睡去,一覺醒來已經天光大亮。倆兒子手裏抱着奶瓶在喝奶,男人給大的穿好衣服,又在給小的穿。
“爸、”
“嗨,是喊爸爸嗎?”
她笑着點頭:“不然呢。”
“我之前教那麽多次都沒學會,這怎麽忽然間就會了。”
傻爸爸講話好像很鎮定,實際那緊張的神情已經出賣了他。激動,內心真實的感覺。從她懷孕其實他就很緊張激動,等孩子生出來他帶的不少,對寶貝有多期待,孩子的每一個變化他就有多興奮。
“小孩子一天一個樣兒。”其實是她們都在教。“小寶會喊了,但大寶還不太會說,口齒沒小寶清楚。”
男人将視線轉到大兒子身上,這孩子跟弟弟比起來性格沉靜,更乖巧安穩。喝奶也不跟弟弟搶,之前吃母乳都是乖乖等弟弟吃完他才吃,從來不哭鬧。
“寶貝、你是不喜歡說話嘛?”
大寶在喝奶,看他一眼低頭繼續看奶瓶。那淡定的樣子,不像個小娃娃,倒好像一個沉着的大人。
“寶貝,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別太乖了,太乖了會吃虧的。”
蘇禾笑嗔:“有你這麽教孩子的嘛?”
“我這麽教不對?”男人笑着,但眼睛裏有不一樣的東西。“我媽說我小時候就很乖,送我離開的時候沒哭。”
他要是哭鬧不止,也許媽媽不會忍心看都不看一眼讓送他走。太乖了,父母都會忽視。
蘇禾起身摟住他一條胳膊,将自己挂在他身上。什麽話都不說,他輕輕笑起來。
“沒事了。我是怕他這麽乖,以後會被欺負。”
“不會的。他有我們,有姐姐有弟弟,我們都不會忽視他。”
在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難怪有人是說孩子就是家長的鏡子,讓你更清楚的看清自己。從前發現不了,被忽視的那些細微的情緒,有了孩子後才終于看到。
渴望愛,他越來越發現自己其實是個內心很缺愛的人。
雙胞胎長的一模一樣,剛出生的時候還擔心會弄錯,結果越養越發現,根本不會認錯。倆人眼神不同,一眼就能知道這是哥哥還是弟弟。
蘇禾起床穿衣,收拾好後跟老公一人一個抱孩子出去。兩人從來也沒固定說抱哪個,一般都是這回抱大寶,下回就抱小寶。
“爸爸。”
閨女在院裏玩,看到他後趕快就跑過來。小短腿噔噔噔的差點摔倒,孟宏志彎腰伸手将她給扶好。
稍微用力就将閨女也抱起來,一手一個。小女孩笑的開心極了,爸爸真有力,可以将她們都抱着,還可以舉過頭頂。
“爸爸、悅悅想你。”
“是嘛。爸爸也想悅悅。爸爸不在家悅悅乖不乖,有沒有惹媽媽生氣?”
“沒有,悅悅乖。小弟弟不乖,摔摔。”
孟宏志将視線移到媳婦身上,蘇禾抱着小兒子。“臭小子差點從炕上摔下來,自己摔還不算,還拉着哥哥。要不是我眼疾手快給拽住了,那一摔一對。”
“帶他們你辛苦了。臭小子真是不省心,這麽小若是摔了腦袋可不得了。”
“可不。”正說着話,蘇禾趕快往後撤了一步。伸手輕輕拍兒子的小手。“你手怎麽那麽快。飯碗燙燙,不能動,要燒手手的。”
“啊、”
“要吃飯啊。乖,你別亂動,媽媽喂你。”
孟宏志将閨女放下,用她的小碗給她盛了飯。悅悅非常的乖,雖然吃飯慢,但不會弄的到處都是。
“兒子是不是也應該讓他們自己吃飯了?”
蘇禾看看大寶再看看小寶:“大寶應該沒問題,不會用勺子也會自己抓。小寶、他肯定弄的到處都是。”
說着話她兒子就一把拽住了她的勺子,另一只手差點伸進她飯碗裏。幸好臭小子被禁锢在木頭座子裏,不然這碗不知道要摔幾回。
“看到沒。我端着都被他碰翻兩回。”
“那也得鍛煉,這樣有助于孩子發育。”
“行,聽你的。”
之前已經找木匠做了倆木頭小車,沒輪子不能推,但可以讓孩子坐在裏頭。這樣大人解放雙手,可以逗着孩子玩一邊做事。
“我今天得去單位。明天吧,明天我去縣城買幾個摔不爛的小碗。”
“多買幾個。”
現在塑料的很少,基本沒見。摔不爛的也就是搪瓷制品,還有鋁的。搪瓷制品摔幾回也會爛,家裏一個搪瓷茶缸已經被小寶摔的露了一個洞,鋁的還更耐用些。
孟宏志一回來就開始忙,工作上進入了年底,開始一百天安全生産。剛去就遇到檢查組,他陪着下井,檢查的繞了一圈就上來了。
中午吃完飯送走檢查組的,剛想眯一會兒調度打來了電話。“孟礦,周副礦被悶在巷道裏了。”
他一骨碌坐起來,拿起辦公室的內線電話,直接撥通了井下。“現在什麽情況?”
“周副礦被悶在風牆後了,三號巷道。劉科長進去拉,……好像也、也倒裏頭了。”
“拿大錘敲開風牆。”
“現在嗎?”
“對,現在,馬上。誰都別再往裏走,立馬敲開風牆。”
“哦,好。”
這個礦井是新建的,井下巷道都不算太深。這礦井從初建到如今都是孟宏志一手設計,對井下可謂了如指掌。哪裏是什麽情況,一說他就明白。風牆是之前專門砌的,如今卻是要敲開。井下通風,此一時彼一時變化莫測。
這電話打的非常及時,接到他命令後男人拿起大錘就去敲風牆,三下五除二将風牆給捶倒,一時間風力灌進了巷道裏。
仨被悶倒在巷道裏的男人此時依舊沒動靜,但這回再進去救人,已經不會出現進一個倒一個的情況。
趕快将仨人全部轉移到風口,摸摸脈搏都在跳,呼吸也都有。大約過了三兩分鐘,這仨全都恢複意識。
“我、我還活着呢?”
“嘔、”
惡心、嘔吐、甚至心慌無力,這是瓦斯中毒後遺症。工人送仨人上去,這種情況沒法走路,只能坐罐車上去。
孟宏志等下井口,看到仨人安全上來,心放下的同時開口就罵。“一個安全員,一個科長,一個副礦。你們仨全被悶了進去,你們跟我玩呢?”
仨人挨了訓,一個個全低着腦袋不吭聲。安全員第一個進去的,本來是要測量瓦斯濃度,結果剛進去就被放倒。外頭的科長下意識進去救人,結果同樣不到十秒就昏倒在地。
孟宏志望着這仨嘆氣,撿着那個職位最高的開始訓。“周峰秀,你可是管安全的。這倆一個資歷淺不太懂,一個管生産的,安全方面欠缺。你呢,我跟你說過多少回,通風、采礦工程的書你看的少嘛,怎麽還會犯這麽低級的錯誤。”
孟宏志這回真的惱火,仨人啊,晚幾分鐘礦上就是三人的安全事故。本來他們就是高瓦斯礦井,當初公社組織開采的時候上頭領導就不太同意。之前周峰秀管理的時候就出過死亡事故,這回再一次仨的話,這安全生産月別說獎金,他不被罰款都不可能。
當着人的面被訓的屁都不敢放一個。周峰秀低着頭,臉上滿是羞惱。他之前可是礦一把手,如今被孟宏志壓着不說,這犯了個錯誤而已,又沒出人命,他就當着人的面這麽罵。
“回家休息兩天,到空曠通風的地方多待,多吹風。”
“知道了。”
“安全員罰款,兩天後參加培訓再上崗。老劉你也一起參加培訓,雖然你不是安全科的,可井下一線,安全無小事。”
老劉對孟宏志非常服氣,對他的處理沒一點兒不滿。“行,知道了。孟礦放心,我這回肯定好好學。”
“安全無小事,要時刻記心頭。你也是倆孩子的父親了,今兒要是晚幾分鐘就折在地下了。你可是一家頂梁柱,你要是倒了,你想過老婆孩子怎麽辦?”
“我知道錯了。孟礦你放心,我說到做到,這回一定好好學。”
“周礦罰款,兩天後參加安全培訓。”
周峰秀在短短時間已經調整好心态,擡頭面上平和。“認罰。是我學藝不精,今兒差點兒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