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看他神情緊張的, 她心裏都不忍。結婚了回婆家多正常的事兒,就算他家人不好相處,不也就一天的事兒嘛。
而且自從結婚後他家人幾次寫信和郵寄包裹來看, 應該也不是那種特別難相處的, 反正字裏行間沒有任何對她的貶低看不上,養了女兒後還給孩子也寄奶粉什麽的。
有孟宏志的态度,她沒什麽不樂意的。到單位後跟另外倆商量,那倆都樂意替她。
“那我倆就一人十二小時,你走幾天?”
“一周左右。”
“行, 知道了。”
她這邊跟人說好了替班,孟宏志那邊也将工作都安排好。五一只有三天假,他得請假兩天。跟領導打了個招呼,領導讓他放心走。
“把咱們當地的土特産給帶一些。其他的不說, 咱這兒的陳醋可是一絕,別的地方沒這個味兒。”
“好, 知道了。”
蘇禾跟父母說了回婆家的事兒, 家人也在說給帶什麽。大哥開口:“帶啥,那肯定土特産呗。湘玉公社的陳醋有名,我跟隊長請天假我跑一趟給你買去。”
大嫂給他個大白眼:“一說出門你咋那麽有工夫?去啥去, 上工掙工分去。上工掙錢不上心,一聽出門就來精神。”
老漢磕磕煙袋裏的灰:“我去一趟。還有那兒的酥餅也出了名的好吃, 給親家帶上。”
“爹、不用您,明兒讓我娘幫忙看孩子, 我騎車去一趟。快的很。”
“那也行。”
騎車肯定比走路快的多, 倆公社距離大約二十裏左右, 沒有班車路過。如果不會騎車的話,這時代就是兩條腿。
Advertisement
找了個瓶子洗淨控幹水分, 蘇禾翌日到那邊去,一路打聽着找到了醋坊。六年陳釀老陳醋,剛進這個公社就能聞到那股濃香。
酸、綿、柔、香,地道的糧食釀造,不僅有陳醋,還有濃香的大醬。這個醬不是豆醬而是面醬,但又區別于甜面醬,是用來炒菜的。一點點油放入醬先炒,馬上就濃香撲鼻。
她娘每年也會做一些,但家裏面少,醬做的少,去年冬天做的早吃完了。她打了一大壺陳醋,挑最好的。又買了個瓷罐,打了一罐子醬。
陳醋、大醬、酥餅,純手工制作,純糧食的東西,這時期價錢也不低。平常人不舍得買,一般也是探親訪友的才買來饋贈。
回家老頭老太直誇這醋好,“咱吃的都是當年的醋,這老陳醋味道就是好。”
老太太開口說:“把家裏兩只公雞也帶上。”
“娘,雞就算了吧。路上火車汽車的倒騰,我們倆還帶着孩子,拿太多不方便。”
“我、我是怕你公婆嫌禮太薄。”
“如果他們看不上我,那我帶什麽他們都會嫌。他們要是尊重他們兒子,那我就是空手他們也會認為這麽遠、我辛苦。”
“你倒是坦然。”
“放心吧,有宏志在呢。”
“行吧。”
這時期城鄉差距真的很大,尤其對方還是大城市的。蘇禾嘴上這麽說,實際心裏也希望對方能懂理。別的不說,孟宏志可是他們多少封信才軟化的态度,別再弄砸了。
五月的天氣,氣溫已經非常暖和。兩人帶着孩子坐上火車。目的地是北京,可沒到呢孟宏志帶着她下了車。
“這距離北京還有好遠吧?”
“我外公外婆家。咱們去給二老掃墓,讓他們看看你和孩子。”
“哦。”
他姓孟,從小跟着外公外婆長大的,如此做蘇禾十分理解。當晚安頓在招待所住下,翌日上午抱着孩子去了二老墓地。
坐車到郊區,然後一路進了山。孟宏志抱着孩子在前,她緊随身旁。路是越來越難走,幸虧她身體素質好,又是走慣山路幹慣農活的人,不然疾走這麽長時間,一般人可受不了。
什麽話都不問,他走哪兒她跟随。終于走到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依山傍水溪水潺潺,這個時節鳥語花香。
“真是好地方。”
男人笑笑,帶着她來到了外公外婆的墳前。墳前沒有墓碑,只有兩個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的小土包。
放下他買的貢品,都是外公外婆生前愛吃的。三柱清香點燃,他跪在墳前。蘇禾抱着孩子也在一旁跪下,面容恭敬。
“外公外婆,這是我媳婦還有女兒。我成家了生活很好,你們放心。”
蘇禾跟着彎腰磕頭,迎着男人的目光她也開口。“我叫蘇禾,是你們的孫媳婦。二老放心,我們會好好過日子。互相尊重互相扶持,好好養育孩子。”
也不知道二老是不是同樣重男輕女,不管了,反正他們已經仙逝。如今跟她過日子的是孟宏志,他沒這思想就行。
填土、掃墓,他來的時候帶着鐵鍬。可填土也不用那麽多吧,這簡直是在挖坑啊。
蘇禾很疑惑,而且他挖出來的土也不都是覆在墳堆上。就那麽在不遠不急的地方挖着,這不是掘土,倒好像在挖什麽東西。
“你是在挖什麽嗎?”
男人擡頭,将視線從眼前的大坑移到她臉上。“嗯。”
“你抱孩子,換我挖一會兒。”
“不用,你帶着孩子就好。”
這荒山野嶺的,早點兒弄完早點兒離開。這些年他鍛煉的胳膊很有力,挖土速度慢。眼看這坑越來越深,都快有他身高那麽深了。他在裏頭彎腰,外頭看不到他腦袋。
悅悅睡着了,她把孩子放在樹蔭下。腦袋有樹蔭遮陽,下半身有陽光照着,蓋着小被子睡的很香。
很快,鐵鍬的聲音不對。叮的一聲好像碰到了金屬物質,她趕快低頭去看。只見男人将上頭的土全扒拉開,露出一個鐵箱子。
“媳婦,接着。”
他将東西挖出來,蘇禾趴在地上去接。碰觸的瞬間胳膊下沉一個趔趄,好重的箱子。這裏頭是啥啊?
帶着疑問将東西放到了地上,伸手将他拉出來。男人也不說話,找了個東西直接将箱子上的鎖頭給撬了。
随着那生鏽的鐵箱子打開,裏頭居然還有一個箱子。木頭的,蘇禾也不知道是什麽木頭。但那上頭的花紋非常考究,不是一般人家的東西。
這個上頭沒鎖,随着男人掀開蓋子,陽光照射下晃眼的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娘呀,這、這、這東西不會都是真的吧?”
男人點頭。“外公早在幾十年前就埋在這裏的。我打算将它們賣掉一部分,時機成熟咱們開個洗煤廠。”
“老天爺啊,我這是嫁了個什麽人。”
“後悔了?”
“怎麽可能。我又不傻。”
他失笑:“這些東西若是前些年,那絕對是惹禍的根苗。我奶就看不上,一直嫌棄我媽出身。”
“這就有點兒那啥了,兒媳婦是孫子親媽,該是一家人。”
聽到她的話,他輕輕笑起來。伸手想摸摸她頭發,發現自己手上有泥所有沒摸實。望着她的目光滿是歡喜,顯然她的話深得他心。
水壺裏倒水洗洗手,拿出一個手镯給她戴上。“這可是孟家的傳家寶,外婆的婆婆給她的,她又給了我,讓我給媳婦。”
在這些東西中不是最耀眼的,但淡雅的光華好似在訴說一個家族的興衰與榮譽。蘇禾伸手輕輕撫摸,她還是第一次戴首飾。透過這本沒有溫度的東西,接收到了來自遙遠的關愛。
“要戴着嗎?”
“怕太紮眼的話往高撸,袖子擋着旁人看不到。戴幾天吧,等返回的時候再摘。”
“好,聽你的。”
孟宏志往行李裏放了金條,都是明國時期的大黃魚。從這裏去北京沒坐火車,而是改坐不用安檢的長途汽車。看媳婦有些緊張,他伸手輕輕拍她手背安撫。
蘇禾沖他輕輕笑笑,包裏帶那麽多黃金,她這心肯定緊張。兩人挨着坐,将包放在最裏側。一路風平浪靜安全抵達,下車時他妹妹到車站來接。
女孩在上大學,高高的馬尾青春靓麗。看到蘇禾後非常禮貌的打招呼,伸手接過小侄女抱着。
“二嫂、一路上還順利吧?”
“還行。”
小姑子的态度讓蘇禾放松不少,一路上閑聊着。小姑子熱情的跟她介紹着風景,聽到他們待三天,頓時開心的說她們正好放假三天。
“我正好有時間,可以陪你們到處看看。對了,百貨大樓如今比以前豐富好多,二哥你可以領嫂子去逛逛,買點兒東西。”
孟宏志笑着點頭,來一趟北京,肯定得多買些東西。給閨女的奶粉,給媳婦買布料,給岳父母也得帶點兒什麽。
坐公交回家,下車後在小姑子的帶領下進了單元樓。他家不住老房子,如今住在他爸單位分的單元房裏。
“二嫂你小心腳下,咱家住四樓,比較高。”
“好。”
三人上樓,到房門口了小姑子開口喊開門。蘇禾深呼吸,忽然間右手被人捏住。回頭望着他默默的笑一下,不用開口也知道他什麽意思。
“來了,來了。”裏頭話語聲傳來,随着房門打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人出現在門口。女人系着圍裙,雙手還在圍裙上擦着,看來是做飯途中來開的門。
“兒子、”
她輕聲呼喚,這一聲中包含着期盼、歉疚、擔憂等種種複雜的情緒。孟宏志跟他媽媽隔閡可能真的很深,開口嗓音疏離,跟蘇禾平日裏聽到的完全不一樣。
“媽、這是蘇禾,我媳婦。”
“哦,你好,你好。快進來,快進來。”說着女人伸手抱孩子:“這是悅悅吧,好漂亮的娃娃。像蘇禾。”
女人這态度,蘇禾默默在心裏笑了一下。表面和諧就好,他們攏共也不過在這兒待兩三天。
“媽、這是我爹娘讓給您帶的我們當地的土特産。您別嫌棄。”
“你這孩子說話太見外了。這回自己家有什麽嫌棄的。”女人接過那壺醋,擰開蓋子當即誇贊。
“第一次聞到這麽香的醋。這可是好東西,純糧食釀造的陳年老醋有軟化血管的作用。我包了餃子,正好蘸着醋。”
“在哪兒洗手,我也一起做吧,我做飯還是不錯的。”
“不用,不用。宏志你帶你媳婦歇着,飯很快就得。”說着又吩咐閨女:“給你大嫂再打電話,讓她過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