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小可憐
是小可憐
“甜嗎?”
周潛對着最後一處淤青噴了藥,他勾頭湊近沈諾白。單手握着沈諾白的手腕,把糖葫蘆遞到嘴邊,咬了個山楂。
焦糖裹得外衣碎在嘴裏,甜味混着山楂的清香充斥口腔。
被甜得牙疼,周潛“嘶”着用舌尖抵了下牙齒,囫囵地把果肉咽了下去。
“這麽甜,也就你和周糯那小丫頭能吃的下了。”
周潛舔了舔嘴唇,起身順手把屋裏的暖氣上調兩度。
沈諾白笑着沒說話,面不改色地吃完最後幾個。
屋裏開着暖氣,身上的中藥味被烘得愈發濃烈。沈諾白又被周潛投喂了一碗熱騰騰的紅豆粥,這會兒靠在沙發上昏昏欲睡。
支着眼皮,沈諾白提出要上樓。
“還能住嗎?亂成那樣。”
周潛眼睛沒擡,他正在給沈諾白的手機重新貼膜。
利落地撕掉那層“蜘蛛網”,拿着酒精棉布把屏幕擦拭幹淨。重新取張膜,對着方正的手機屏幕貼了上去。
光是對準位置,就費了好長時間。但是,還是貼得不盡人意。
周潛撕了貼,貼了撕,一連貼廢了好幾張。
最後一張的孔位依舊有些歪,邊縫處也有些翹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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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潛木着臉往後一癱,“要不還是明天出去找家店?”
沈諾白捏着兔子,忍了忍笑。
一絲惱意上頭,周潛把手機往沈諾白手裏一塞,“算了算了,送你回家。”
沈諾白轉動鑰匙,打開門。家裏一堆爛攤子等着人收拾。
一進門,一股冷氣撲面而來,整個房間像一個巨大的冷窖,和周潛家形成鮮明對比。
“你家暖風怎麽沒反應?”
周潛率先拿着遙控按了按。
遙控紅燈閃爍,可空調仿佛沒有接收到信號。
“好久沒開,應該是壞了。”
沈諾白無所謂地聳聳肩,開始收拾地上的零零碎碎。
周潛:“……”
藥是過期半年的,空調是壞的,之前吃飯也是泡面湊合……
周潛沉着眼,他不知道一個人怎麽能把自己過得這麽慘。
想抽煙。
周潛忍住燥意。
“沈諾白。”周潛叫停沈諾白的動作,他語氣認真,“跟我回家住。”
撿東西的動作一怔,沈諾白心跳空了一拍,盯着地面沒了動靜。
周潛卻直接上手把人推進卧室,“外面我收拾,你帶點衣服一會兒和我下樓。”
說完,他也不管沈諾白的反應,徑直轉身去了客廳。
客廳響起悉悉索索的聲音,給這個向來沒什麽溫度的家添了一絲暖意。
沈諾白心想,也好,反正他今晚也不想住在家裏。
收拾好校服,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諾白?你怎麽樣了?”
是牧子骞。
牧子骞下午剛排完舞,微信群整個爆了。好多人@他,問照片裏的人是不是白神。
那張照片裏,沈諾白和那個偷拍他的家夥上了輛警車。
還沒等牧子骞反應過來,又有人發了一張公安局門口的照片。這張更吓人——沈諾白和唐憶對峙着。
心裏一陣打鼓,他連忙給沈諾白打了電話。
沈諾白:“你知道了啊?”
“石街巷什麽地方?周圍三四個初高中,你這點事早就傳開了。”
“什麽情況啊?”牧子骞卡了殼,說這話時帶着些小心翼翼,“……我看他們拍的照片裏,唐女士也在。”
沈諾白把手機開了免提,他邊整衣服,邊簡單說了經過。
“靠!那貨是傻逼吧?你也是,瞞這麽久!”
牧子骞難得發了火。
“唐女士呢?唐女士沒說什麽?”
沈諾白漠然,“沒。她急着處理工作先走了。”
牧子骞像被梗了一下,沉默了好一會兒。
直到音筒裏傳來一陣雜音,牧子骞問,“你那邊在幹啥?呲呲啦啦的。”
沈諾白透過半敞的門,看了眼正在掃碎玻璃的周潛,“收拾屋子。”
“唐憶又去砸家了?!”
牧子骞不可置信。
這事兒以前也發生過。每次沈諾白跳舞被發現,唐憶就會發回瘋。
所以,牧子骞提到唐憶就會犯怵。
“那你今晚還住家裏?要不老規矩,來工作室湊合一晚?”
沈諾白腦海裏突然浮現出剛才周潛和他說的那句話——
“沈諾白,跟我回家住。”
慢吞吞地把衣服疊好,沈諾白拿起手機放到耳邊,“不用。子骞哥,謝了。”
又和牧子骞聊了幾句後,沈諾白挂了電話。
他關衣櫃時,扇門莫名打磕絆,櫃子上好像放了東西阻礙着。
沈諾白手長腳長,踮着腳摸索了下櫃頂。
碰到一根硬質的長條狀物品。
他撈着頂端扯了下來,順帶落了一片灰。
是那根黑木手杖。
沈諾白:“?”
這東西不應該在客廳的地上躺着,怎麽會在這裏?
拎着那根手杖走出卧室。此時的客廳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
沈諾白和周潛對上視線。
周潛手裏晃了張照片,臉上漾着幾分笑意,“同桌,什麽時候偷拍的我?”
而後,餘光瞥見沈諾白拎着的黑木手杖,頓時笑意僵在了臉上。
他擡手揉了揉後頸,垂眸無奈地嘆口氣,嘟囔,“怎麽被發現了。”
“你藏的?”
沈諾白疑惑。
“原想直接扔了,怕砸到人,就随手放了起來。”
随手?
放到櫃子頂?
沈諾白眸光微動。
“別轉移話題,說說這個。”周潛從沈諾白手裏抽過手杖,扔到一旁。
他見不得沈諾白碰這玩意兒,總能讓他想起這人一身的傷。
視線被一張照片占據。
照片是之前他偷拍周潛的背影照。
夕陽下,周潛雙手環着後腦勺,一縷碎發散漫地翹着,少年恣意而美好。
沈諾白耳廓緩緩發熱。
上個星期,D·L做活動。林沛托人弄了一臺機子,用那臺機子每個人都可以免費打印一張照片。
沈諾白鬼使神差地就把這張偷拍照打印了出來。
沒想到會被正主發現。
“那,還你?”
沈諾白手指蜷了一下。
“倒也不必。”周潛挑着眉梢,把照片插進沈諾白胸前的口袋裏,“下次記得拍帥點。”
說完,勾着沈諾白的肩膀,帶人回了家。
折騰了一晚上,已至深夜。
下了一天的雪逐漸收停,萬家燈火一扇扇地熄滅燭光,空氣裏灌滿靜谧。
高速上,疾馳的車流三兩成行。
唐憶坐在後座,冷靜理智地打完最後一通工作電話,并将修改好的合同郵件發送給對方。
做好一切,才将筆電收了起來。
透過車窗,看着窗外萬物靜籁,她的眼睛裏湧上一絲疲倦。
“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唐憶聲音很輕,仿佛不經意的一句呢喃。
坐在駕駛座的張虹聞言,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可又咽了回去。
老板的家事,她似乎沒什麽立場插嘴。
唐憶也不在意自己有沒有得到回應。
不到半分鐘的時間,她眯着眼捏了捏眉頭,再睜眼時,那絲疲倦已然被藏好。
“明天幫我約方宗宇。”唐憶淡淡地吩咐。
張虹:“好的,唐總。”
第二日,沈諾白意外地睡得很安穩。
醒來後他對着天花板發會兒呆,昨天的一切宛如做夢。拉開窗簾,窗外粉妝玉砌,白茫茫的雪景仿佛遮蓋了所有。
沈諾白收拾好客房,洗漱完,他總覺得自己身上也沾了幾分熟悉的苦橙味。
沒過幾分鐘,房門被人叩響。
周潛叫他出來吃早餐。
早餐做得很清淡,周潛依舊戴着他的鴨鴨圍裙,勁瘦的手指上下撥弄着,剝開水煮蛋放進沈諾白的餐盤裏。
沈諾白細嚼慢咽地咽下,“老班讓我今天返校前去趟他辦公室。”
周潛皺皺眉,“我陪你?”
“沒事,不用。”
下午返校時,十一班一改往日插科打诨的熱鬧,連遲到的都來得少。
每個人進班後,不約而同地發現鄭鋒的那張桌子已經空了。
鄭鋒和沈諾白是當着他們的面被警察帶走的,這事誰也不敢在班級群讨論,每個人心裏都極為忐忑。
這樣的氛圍沒持續多久,有幾個沒去成聚餐的同學忍不住地竊竊私語。
“聽說你們昨天聚餐,沈諾白和鄭鋒打起來了?”
“可不是,警察都來了。”
“我天,鬧這麽大?!”
“昨天要不是我媽逼着我去上補習班,怎麽着也得過去看看,終于有人能治鄭鋒這傻逼了。”
“鄭鋒桌子都空了,是不是不來了啊?”
這時,周潛從後門進班。
他表情很冷,重重把書包往桌上一磕,一時間班裏變得鴉雀無聲。
周潛也發現了鄭鋒那張空桌子,想來應該是趙文明提前收拾了。
幸好是這樣,不然,周潛怕自己忍不住踹飛那些東西。
“潛哥,諾白……”
呂鑫磊火燒屁股似的,匆匆忙忙跑來周潛跟前。
昨天,只有周潛跟着去了公安局,他知道的比其他人要多。
呂鑫磊也知道這個時候最好要保持沉默,但他是誠心誠意地擔心沈諾白,這才沒忍住地巴巴跑來問消息。
沒等周潛開口,沈諾白就抱着一沓卷子從前門進來。
所有人的視線“唰”的集中在他身上,班裏氣氛陡然凝滞。
呂鑫磊撓撓頭,“諾白,你沒事吧?”
“我們都知道鄭鋒是個傻逼,肯定是他做了什麽過分的事,你被氣壞了才動手。”
“我們都能幫你作證!”
他霹靂吧啦說了一堆,班裏一群人随聲附和。
看着大家群情激憤,沈諾白靠在前門,眉眼松散地笑笑。“擔心我?”
呂鑫磊等人小雞啄米地點點頭。
“還是擔心擔心你們自己。”
沈諾白揚了揚手裏的卷子,“上周小測的數學卷子,自己來領?”
這話一出,教室裏頓時大眼瞪小眼。
“我靠!上周那麽變态的卷子老班都改出來了?!做不做人了?!”
“肯定是因為錯的太多,太好改卷,才這麽快出來。”
“已經預料到我悲慘的成績了。”
沉重的氣氛被魔鬼卷子沖淡,看到分數後,教室裏哀嚎一片。
沈諾白拎着他和周潛的卷子回到座位。
“老班找你什麽事?”周潛問。
沈諾白頓了頓。
想起趙文明辦公桌上那張刺眼的“轉學申請書”。
——“諾白,你媽媽的意思是想給你轉學,她說後續會有助理聯系我。”
“我不知道這件事你知不知情,但是我認為得告知你一聲。”
沈諾白想也沒想,對着趙文明說了句“謝謝老班”,然後拿起那張轉學申請書塞進碎紙機裏。
“我不會轉學的。”他堅定地撂下這句話。
沈諾白回過神,支着頭,“沒別的事,就是讓我發卷子。”
周潛明顯不信。
還想張口說什麽,卻被一張卷子糊住視線。
名字:周潛。
分數:9。
卷子上除了鉛字印的題,就屬紅筆勾的叉號最多,多到改卷人都不願意浪費墨水一題一題地改,只在半面卷子的中間畫了個大大的叉。
周潛扯過卷子,胡亂塞進桌肚裏。
沈諾白也沒攔他,只是繃着笑,“今天最大的問題,可能就是老班要我盯着你改完這張卷子。”
他又補充,“改不完,不能回家的那種。”
聞言,周潛人麻了。
得,趙文明是真知道怎麽治他。
周潛又把卷子狠狠扯出來,認命地從喉嚨裏擠出個字,“……改他丫的。”
沈諾白:你藏我手杖?
周潛:你藏我照片?
一些默契的巧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