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錦川機場
錦川機場
“老班看過來了。”
沈諾白雙手放在後脖頸按揉着風池穴,他輕聲提醒周潛。
周潛立馬将手機扔進桌肚,伸出手假模假式地做起眼保健操。
只不過別人都做到了最後一節揉捏耳垂,而周潛還在輪刮眼眶。幸而趙文明沒有發現。
等眼保健操一結束,趙文明走出班,周潛才趕緊拿出手機想撤回消息,然而宋景晗已經回複了他。
【外賣小宋】:!!!好的,潛哥等我。
周潛按了幾個字發過去。
【z】:我現在還能拒絕嗎?
宋景晗沒理他,直接甩過來一張蕪水到錦川的機票。
周潛:“……”
他長腿散漫地抻着,手上撈起一根黑筆打着轉。
算了,來就來吧。
但是不能讓宋景晗知道沈諾白在他家吃飯,最好壓根就不要讓宋景晗和沈諾白碰面,不然還不知道宋景晗這小子能說出什麽屁話。
想到這兒,周潛湊到沈諾白身邊,“同桌,你國慶怎麽安排?”
沈諾白沒直接回答,撩開眼皮,“怎麽,你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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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潛應了聲,他往後一靠,椅子撐着後支點晃了晃,“是有點事。國慶我估計不能給你做飯了。”
沈諾白怔了怔,旋即點頭。他目光淨澈,“好,我自己解決。”
說完沈諾白低下頭做起了卷子。
見沈諾白答得幹脆利索,周潛反倒胸口一梗。
張了張口,也沒再說出什麽,他轉過頭面向窗戶,随意翻弄着桌上攤着的物理課本。
—
風悶濁地卷着一樹黃葉飒飒作響。第一次月考在衆人期盼放假的望眼欲穿中如期而至。
錦川一高按照成績分考場。不過和其他學校不一樣的是,成績越高者反而樓層越低,反之,成績低者樓層高。而沈諾白他們這群年級前五十則有特殊待遇,在年級一樓的小禮堂考。
曾經有一次考試,有人着急忙慌上六樓時,抱怨過學校這破制度。
被王禿頭聽見後,王禿頭斜着白眼,嘲諷那人,“腦力活動做不來,還不想賣體力。生怕自己不生鏽。”
考場一出,看到周潛在南樓六樓,呂鑫磊就當笑話一樣把這件事講給了周潛。
周潛沒什麽反應,只是覺得爬樓麻煩。
最後一場考的化學。
周潛拿到試卷,随意瞥了兩眼,寫下名字後,就開始在卷子上畫火柴小人。熬到十五分鐘鈴聲一響,他把選擇題按心情亂填一通,就潇灑地起身交卷。
“卧槽,這人誰呀?剛開考十五分鐘就交卷?這麽拽?”
“他就是十一班新轉來的那個。”
“聽說以前是蕪水附中的校霸,還挺牛.逼。”
……
周潛這一交卷,考場瞬間叽叽喳喳起來。
監考老師緊皺眉頭,一副不想收卷子的模樣。在錦川一高教書這些年,他還從來沒見過對待考試如此随意的人,連做樣子都不做。
周潛急着去機場接宋景晗。
他被磨得沒有耐性,直接把卷子拍在講臺的桌子上,沒顧身後監考老師的呵斥,也沒搭理考場同學的起哄聲,邁着長腿走出考場。
這會兒大家都在考試,北樓一個人都沒。周潛到班裏收拾好東西,才單肩背好書包溜進學思林裏。
他打量着一排紅牆,最後找到一處靠樹的偏僻位置。
趁着沒人,周潛伸手撈着樹枝,長腿一抻,踩着樹幹借力一蹬,從圍牆跨了過去。
翻出圍牆後,正好是一高正門拐角的馬路。
完美落地。
周潛拍拍身上的灰,唇角勾起。
剛擡頭,卻看見沈諾白站在他身後饒有興趣地看着他。
???
周潛往身後看看,又轉過頭看看沈諾白。
“你不是在小禮堂考試嗎?怎麽在這兒?”周潛頓了頓,語氣揶揄,“你交白卷了?”
沈諾白斜睨一眼周潛,“我是做完了卷子才請假出來的。”
“交白卷的是你吧?”他停滞幾秒,平鋪直敘道:“你完了,老班又得請你去喝茶了。”
周潛擡手揉了揉後頸有些心虛,“我才沒交白卷呢。”
雖然他那個畫小人的答法,和交白卷也沒什麽區別……
周潛換了個話題,“你打算去哪?”
這時,沈諾白手裏攥着的手機發出清脆一聲。
他低眼看了一下,彎着的眼角突地拉平,身上的氣場也變得冷淡起來。
“我還有事,先走了。”語氣像是裹了冰,頭也沒回地招了輛出租車就走了。
“……”
周潛被晾在原地,對着出租車揚長而去的尾氣,表情稍沉。
得,少爺我就稀罕問一嘴。
走得可真幹脆,也不問問他要不要一起拼車……
周潛木着臉,轉過身,背對着沈諾白的方向走去另一邊。
—
錦川機場。
沈諾白下車前,透過車窗對出租師傅說,“師傅,麻煩您等我一下,一會兒我還坐您的車回去。”
出租師傅不解,他猜測,“小夥子你來接人啊?”
沈諾白淡淡道:“我只是來見個人。”
“那要多久啊?機場停車不能太久的,要多收費的。”
沈諾白看了一眼雲霧壓的很低的天空,“很快,10分鐘。”
進到機場,沈諾白徑直走向貴賓廳。
貴賓廳環境雅致,優美的鋼琴聲中混着人們的低聲交談。
沈諾白一眼看到最後面坐着的那人——正是他的母親唐憶。
唐憶穿着一身職業裝,妝容化得淩厲而精致。她側腿交疊,手中拿着平板認真地查閱文件,壓根沒有看見沈諾白。
還是助理張虹端着咖啡從後面走進來,才發現他。
“諾白,你來了。唐總等你好一會兒了。”張虹帶着沈諾白走過去,她小聲地提醒了一句,“唐總馬上要登機了。”
說完,她主動離開,把空間留給了這對長久未見的母子。
唐憶淡淡擡起眸子看了一眼沈諾白,她表情未變,收回視線繼而翻閱着文件。
沈諾白坐在她對面,也不急着開口,眼神平直地盯着面前的咖啡。
又過了幾分鐘,唐憶才放下平板。
“這是今年華大人文社科冬令營的資料。”她取出一份文件推給沈諾白,“做好準備,這對你之後報考華大法律系有幫助。”
沈諾白不留痕跡地攥緊手指。
幾個月沒見,唐女士特意來見他,說得竟只有這個。
“我說過,我不會去念法律,将來更不會去你的律師事務所。”沈諾白将文件推了回去。
唐憶凝視着他,眉利聲寒,“我也說過,這條路對你是最好的,不要浪費時間。沈諾白,你不是小孩子了。”
沈諾白眼神淡漠,下颌緊緊繃着,神情滿是拒絕。
僵持了數秒,唐憶捏了捏眉頭,“我今天沒有時間和你吵。”
她像是想緩和一下氛圍,換了個問題,“你這次考試怎麽樣?”
聽到這話,沈諾白表情變得古怪,“按理現在應該剛結束化學考試。”
“!”
唐憶眼尾跳了跳。
“那你是在責怪我,不分時間場合讓你來見我?”唐憶語氣急躁了幾分,聲音上揚。
沈諾白輕嘲,“不敢。”
寂靜如針尖麥芒彌散在二人之間,仿佛下一秒呼吸都要被攫取殆盡。
“唐總,該登機了。”
張虹适時打破令人窒息的氣氛。
唐憶收回目光,踩着高跟鞋與沈諾白擦身而過。她并未帶走冬令營的資料,只留下一句“好自為之”。
等唐憶走後,沈諾白坐在位置上沉默着。他肩背緊繃,手指無意識地撥弄着長柄咖啡勺,一雙黑眸染上化不盡的郁色,眼底全無情緒。
須臾,他嗤笑出聲,随意丢掉勺子,起身離開。
銀制的長柄勺和瓷質杯壁碰撞出清脆響聲,白熾燈折射而過,落在桌上無人拿走的一沓資料上。
沈諾白回到出租車上時,師傅才下車點了支煙。
一支煙未盡,師傅睜大眼睛納悶,“小夥子,你這回來的也太快了吧。”
沈諾白坐在後座,斜撐着窗沒說話。
師傅舍不得就這麽扔了抽到一半的煙,他趕緊使勁嘬了幾口,才将煙蒂踩滅。
一上車,一股嗆人的劣質煙味席卷車廂。師傅自知味道不好聞,怕再遭到投訴,便立即主動降下車窗,從後視鏡瞄了一眼沈諾白。
見後者沒說什麽才放下心。
“回錦川一高對嗎?”
沈諾白“嗯”了一聲,視線投向窗外。
機場的天空寥落,空曠而蔚藍,不時劃過一道長尾白煙消逝在天際。
沈諾白心想,真是難為唐女士了,還能記起自己。
抿着眼睑,方才那抹又輕又嘲的笑頃刻淡了。
機場接駁的車流向來擁堵,在等待駛出停車場時,透過車窗,沈諾白眼眸微滞,他忽的瞥見一抹熟悉的背影。
周潛穿着一高的校服,懶洋洋地站着。他身側還有一個男生。男生一身牛仔服,帶着一頂漁夫帽,單腿屈起,騷氣地坐在行李箱上。
周潛微彎着腰,朝着男生靠了過去。男生不知說了什麽,伸手拍了拍周潛的肩膀,周潛頓時笑得開心……
這就是周潛國慶的安排嗎?
沈諾白觑着那二人,自不知眼底沉積的郁色愈加晦暗。
手指不由地蜷了蜷,也不再嫌棄車廂裏的煙味濃重,沈諾白面無表情的把車窗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