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擡舉
第二十一章 擡舉
“謝謝!”
宋七嬌看着顧霆非說道。
顧霆非眉心微蹙,眼神玩味地看着她,就這些?他分明是在等,等着她的下文。
“走吧,咱們吃面去,娘,吃完面,我陪你去街上逛逛,好不好?”
宋七嬌說着,挽着邢氏往樓下走。
飯廳在樓下。
拐過走廊盡頭,在邁下樓梯的那一刻,宋七嬌眼角的餘光看到顧霆非依舊站在原地,眼神冷冷地看着她們,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嬌嬌,你這個孩子,能不能別讓我老是心裏不安啊?讓你跟将軍說幾句暖心的話,就那麽難嗎?先帝都沒給我過過生日,将軍卻幫我過了,這份情意,不是沖着你,難道是因我這個半老徐娘嗎?”
邢氏越說越覺得生氣,她甩開宋七嬌的手,一臉不悅。
宋七嬌急忙勸慰,“娘,我……我也需要一點時間去接受他啊!我原本是想要……”
她的話沒說完,嘴就被邢氏掩住了,“嬌嬌,那種離開的打算再也不要有了,娘不是瞎子,能看得出來,他對你還是有些真情的,你呢,好生跟他過,娘……娘年紀大了,沒了先帝護佑,就指望你……跟姑爺能保着我安度晚年啊!”
說着,她眼角竟溢出淚來。
宋七嬌在心中輕嘆一聲,輕輕攬過邢氏的肩膀,娘倆依偎着走下樓去。
“嬌嬌?”
在到達一樓的瞬間,邢氏轉頭,用凄楚又哀求的眼光看着她。
Advertisement
宋七嬌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了,“好,我答應你,只要他不做違背原則的事兒,我就不再想離開了。”
“違背原則的事兒?那是什麽事兒?”
邢氏倒是一怔,想要問清楚,但吳嬷嬷卻從對面走過來,笑着說,“邢妹妹,祝你生日快樂啊!”
“嗯嗯,吳姐姐,謝謝你啦!”
邢氏滿臉都是笑,跟了吳嬷嬷一起往飯桌那邊走去。
幾碗長壽面放在桌子上,還有幾樣小菜。
顧霆非也下了樓,三個人坐下吃面。
面做的一般,面湯沒有宮裏禦膳房做的用心,宮裏的面湯都是用的雞湯,跑山雞毛拔幹淨了後,內髒也都清理出來,然後把 各種調味品塞進雞肚子中,大蔥姜片也一并放入,拿來瓦罐,把雞放入其中,小火炖上幾個時辰,到後來雞骨頭都炖得稀爛了,這會兒雞肉大多數都化成了肉糜,融合在了雞湯之中,此時的雞湯才是上好的極品高湯。
拿了這高湯做鹵子,澆在煮好的長壽面上,簡單的只撒上一點蔥花,窩上一個荷包蛋,一碗鮮美至極的面就做好了。
每次邢氏都不舍得把面全吃了,尤其是面湯,她一點不喝,全都給宋七嬌。
老雞湯是最補身子的。
宋七嬌不肯喝,邢氏就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自己命苦,什麽先帝如何如何……
沒法子,宋七嬌只好說,那好,面湯我喝,你吃面,吃荷包蛋,不然你把雞湯倒了我都不會喝一口的。
邢氏笑着答應了。
那些年,一碗長壽面總會被母女兩人吃出超越雞湯本身的滋味來,那種滋味叫做相依為命,叫做母女情深。
如今看着擺在桌子上的長壽面,宋七嬌忽然眼前一陣的迷蒙,一滴眼淚輕輕滴落在面裏,莫名的心酸,讓她理解了邢氏為什麽一直都讓她去适應顧霆非,因為邢氏太害怕繼續過那種沒依靠,沒希望的日子了。
“孫彪……”
顧霆非看到了小女人落入面裏的那滴淚,她不喜歡吃這種面?他皺緊了眉心。
孫彪很快過來,顧霆非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孫彪應聲後直奔客棧後廚。
時間不長,有倆小夥計從後頭端來了四碗面,四碗不同鹵子的面,炸醬面、雞絲面、蔥油面、噪子面,跟原本的那碗清湯面擺在了一起。
“夫人,這幾種面,有适合您口味的嗎?若是沒有,我讓他們繼續做……”
孫彪态度恭順地說道。
宋七嬌擡起頭來,看着顧霆非,“将軍,謝謝你……這幾種面我都很喜歡吃……”
“吃吧。”
顧霆非依舊面色不變,不急不緩地吃着面。
邢氏埋頭在吃面,聽到兩人對話,她才發現什麽時候桌子上又多了幾碗面,不覺訝異地道,“閨女,你……吃太多,可以嗎?”
“肯定是不可以,娘,您跟吳嬷嬷都幫我一把吧……”
宋七嬌說着,親手端起一碗雞絲面,走到了吳嬷嬷跟前。
吳嬷嬷是站在一旁伺候着的,她再是顧霆非的貼心人,那也只是個下人,在尊卑很嚴格的古代,下人就是下人,主子就是主子,在規矩跟禮儀上,決不能混為一談。
“哎呀,夫人,這個怎麽使得?”
吳嬷嬷急忙推辭,一張老臉上激動得都紅了。
夫人親自給她端面,這可不單單是給她一個面子,而是在衆人跟前擡舉她呢!
顧霆非的嘴角揚起一抹不易覺察的笑意。
吃完了面,大家一起上街。
小鎮不大,稍稍有些繁華的街面也就只是客棧所處的這條街,不過,小鎮有一個很出名的特色就是制作各種各樣花色品種的香珠香袋。
這種香珠香袋跟一般随身佩戴的香囊有所不同。
一般的香囊中,大多數裝的都是用花瓣晾曬幹了之後,碾成的花粉,也有一些用來驅邪避蚊蟲的藥粉,把花粉或藥粉裝入香囊中,佩戴在身上,能起到驅除臭氣或者是驅蟲辟邪的功效。
香珠香袋則不同。
每年宮裏都要從這小鎮上進貢一批香珠香囊,多數用來供給宮裏的女人們使用,也有不少是用來皇上作為恩寵賞賜給手下大臣們的。
香珠香囊在京都可是足足要五十兩銀子一枚的。
能用得上,用得起香珠香囊的,都是達官貴人,久而久之,香珠香囊就成了身份跟財勢的象征了。
宋七嬌是公主不假,但她佩戴的香囊,都是邢氏親手制作的一般香粉香囊,香粉是邢氏摘了禦花園裏的花兒,晾曬制作的,做香囊所用的布料,還都是她用了銀子去尚衣坊,求了有頭臉的大宮女幫忙找來的做衣裳剩下的下腳料。
邢氏繡工好,一般的布料,哪怕是純色的布,在她的巧手下,也能繡上活靈活現的圖案。
現在宋七嬌佩戴的一枚香囊就是邢氏做的。
大家邊逛街,邊讨論着香珠香囊的相關事兒,宋七嬌說,“娘,咱們若是能看一看香珠香囊的制作過程,您回去一定也能做出香珠香囊來,您可是巧手的呢!”
“哈哈,娘老了,很多東西啊,都是看得,做不出來了!”
被自己閨女表揚,邢氏開心地笑起來。
一直跟在她們後頭的顧霆非給孫彪使了一個眼色。
孫彪領會,疾步離去。
半盞茶的時間後,孫彪回來,低低地跟顧霆非耳語了幾句。
顧霆非語氣淡淡地說道,“制作香珠香囊的封家莊園就在鎮子後頭的紫株山中,岳母要不要去看看?”
“真的嗎?”
邢氏滿臉的欣喜,“封家可是先帝封賞的唯一一家制作香珠香囊的世家,據說他們輕易可不許外人進去參觀制作坊呢!”
“他們知道岳母的身份,必然會允您去看的,如果他們不肯,那就把封家主子殺了,留下工坊的師傅,要他們做給我們看好了!”顧霆非說的雲淡風輕,好像殺了封家人這種事兒對他來說,只是撣撣灰塵那麽簡單。
等他們到達紫株山下的封家莊園時,封家當家人封萬裏已經攜着家中所有人在門外恭迎了。
見着邢氏跟慶陽公主宋七嬌,他們行了跪拜大禮。
封萬裏道,“公主殿下為國為民,和親到北疆不毛之地,深受苦楚,全南安國的百姓們都感激您的恩情!”
宋七嬌眼角的餘光看到顧霆非的眼底閃過冷厲的精光,知道封萬裏那句不毛之地惹得他不快了,當下說道,“封公不必如此,本宮既然身為皇家女,就要擔下重任,為國為民,做出應有的犧牲,這是先帝對本宮的期望,本宮以此為傲!”
唉,我又說謊啦!
她無奈,但又不想封萬裏激怒顧霆非,為封家帶來滅頂之災,所以她說道,“封公,本宮尚在旅途之中,只是一時興起,想要來參觀香珠香囊的制作過程,還請封公帶路吧!”
“是。”封萬裏親自帶他們去了工坊。
工坊在封家莊園的最深處。
進入工坊後,封萬裏招來了最好的制作香珠香囊的匠人,命他把過程演示給宋七嬌等人觀看。
經過匠人的講解,宋七嬌才明白。
原來香珠香囊中裝的是各種圓圓的香珠子,制作香珠子的方法也是繁瑣的,先是用酒精去浸泡了香粉一個月,讓油脂被溶解酒精中,酒精到處風幹,會剩下香油油脂,再用香粉跟粘粉,混合了油脂,揉團,做成一般大的圓形香珠。
香珠風幹透後,裝入香囊。
這種香珠香囊比一般的香袋,香味更持久,也更濃郁,算是香囊中的極品。
封萬裏命人拿來一盒子的香珠香囊,要宋七嬌挑選喜歡的。
宋七嬌選了五個,都是內中裝了不同香珠的香囊。
有用來驅蚊蟲的,也有用來辟邪的,更有用來增添香氣的。
封萬裏吩咐下去,按照公主所選的品種,送給了她五十個香珠香囊,每一種十枚。
眼見着天近晌午,封萬裏邀請他們留下用飯,但被宋七嬌拒絕了。
她擔心,在飯桌上,封萬裏說話時一個不小心會招惹了顧霆非,真被他滅了門,那就是她的過錯了,今兒個是便宜娘的生辰,可不能有血光之災,不吉利。
封萬裏明顯有些失望。
但公主是主子,他不過是一介平民,自然沒法兒強逼着公主在家裏吃飯。
臨走,封萬裏把一個叫粉奴的小丫頭領到了宋七嬌跟前,拿出來一道聖旨,聖旨是當年先帝對封家的封賞。這聖旨上,除了表彰封家制作香珠香囊精細認真,封賜封家的香珠香囊為南安國的香珠香囊的魁首外,最下頭還有一行字,命封家為朝廷培養一名侍婢。至于侍婢什麽時候用上,未知,看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