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翟清俊現在說話一套一套的, 又很直接,每一句都讓許川很難招架。
許川在他後背拍拍,略過了他這個問題。
“一起去吃飯吧, 我餓了。”
翟清俊這才撒手,進門這麽久,他終于有空好好打量一眼房間了。
其實這房子說大也不大, 一張床, 一個衣櫃, 就占滿了。
床上三件套不知道許川從哪随便淘來的, 上面還印着幼稚的史努比。
“吃什麽啊。”翟清俊說着,用手在床上壓了壓, “這床墊好軟,睡着腰疼不疼?”
許川打開卧室門,走了出去。
“湊合。小區門口有小飯店,随便吃點吧,做飯的話你回去可能就太晚了。”
翟清俊追着他出來, 在沙發上坐着,把桌上能翻看的東西都翻了一遍。
好像非得裏裏外外把許川家裏的一切都了解清楚才罷休似的。
“你做飯?”翟清俊後知後覺的疑惑。
“不怎麽好吃,但沒有毒,勉強能吃。”許川對自己的廚藝有很清晰的認知。
翟清俊表情有些奇怪,哽了半天, 問道:“你這些年,都自己做飯吃?”
“總不能天天在外面吃, 還是挺貴的。”許川無奈地說,“剛出去那兩年, 憋了口氣,不把許翊伯的錢當錢, 也算過了兩年好日子。”
“那後面呢?後來幾年,過得好嗎?”翟清俊對他身上發生的一切都在乎,尤其是那彼此缺席的八年時間,他時常夢到許川在國外過得并不好,半夜都會驚醒。
“也挺好的,吃得飽穿得暖,我媽在那邊有個朋友,老來看我,一發現我生活質量下降,就給她打小報告。”許川笑了一聲,“我媽收到消息就去找許翊伯麻煩。”
提起這個名字,翟清俊臉色有些微妙,當時許川高考的事情沒跟他全說實話。
他不知道現在能不能問,畢竟別說是許川了,這件事到現在在他心裏都是個坎兒。
但許川好像一下就能從他臉上讀懂他內心似的,主動說道:“當時許翊伯跟他兒子洩露了我的地址。其實我這些年都不知道他們居然又回了嘉文市,這麽小的地方,那之前一次都沒見過面。”
他端起水杯喝了口,再提起這事時情緒已經很平靜了。
“他兒子,我不記得跟你提過沒有。”許川客觀地說,“他不上學,許翊伯就在他面前誇我,時間長了他就恨我。高考第一天,早上,我應該是出門沒多久就被尾随了,但當時沒注意到。”
翟清俊指甲已經深深地掐進了手心的肉裏。
“最後沒趕上。”他跳過中間發生的事情,輕描淡寫地,時隔八年重複了那場考試的結局。
許川記不清當時具體的情況了,這麽多年過去,那段記憶只會越來越模糊。
像是觸發了他大腦的自我保護機制,一整段記憶都被封存了。
“他坐牢了,季叔跟你說了嗎?”翟清俊在很多年前就知道這個消息,但當時他只是情緒不佳地随口諷刺了一句什麽,此刻才真正有恨意湧上心頭。
許川說:“說了,在監獄表現得挺好,刑期縮短了,好像快出來了,就最近。”
“他不是殺人了嗎?”翟清俊懷疑自己的記憶,“這麽快就出來了?”
“……他應該沒那個本事殺人,就是捅了人,季叔說判了九年多。”許川拿着手機點了幾下,忙活完就把手機倒扣在一邊。
他看向翟清俊,笑道:“翟律,你應該比我懂得多啊。”
天天都有人叫他翟律,尊敬的,小心的,試探的,他聽了千萬遍。如今許川随口玩笑話似的一喊,翟清俊卻莫名覺得像是被電流擊中了似的,他清了清嗓子,讓自己的反應不要太異樣。
“吃什麽?我、我做飯吧,你還是別動手了。”翟清俊說着,就站了起來。
許川抓住他的手把他拉下來重新坐下。
“不用,點了外賣。湊合湊合吧,都別動手了。”
“我前幾天去見季叔,他還跟我提起你了。”許川抓着他的手沒松開,就順着搭在了翟清俊大腿上。
“這老頭兒,還提起我,躲我跟躲閻王似的,店都不開了。”翟清俊想起這個就生氣,“當時隔壁的老板跟我說他回老家了,後面我越想越不對,他一個單身漢,一口嘉文市純正的口音,哪有什麽老家要回,估摸着就是躲我呢。”
許川笑了起來:“他是跟我說關店了,說不喜歡油煙味,不想再炒菜了。他又在新家附近開了個小超市,不過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我回去的那幾天,看他天天在麻将館泡着呢。”
“他提我,說什麽了?”
“就說……”許川想了想,突然頓住了,不知道要不要開口,但在翟清俊目光的脅迫下還是說了:“當時你看着着急,他不知道怎麽應付,就随便唬了你一句,你就走了。”
原話還有一句:小翟當時真是單純啊。
翟清俊臉色一黑,他清清楚楚地記得當時的場面,和季叔說的每一句話。
他眸光深沉地看向許川,把許川放在他腿上的手驟然握緊。
“你知道他當時拿什麽唬我的嗎?”
許川感覺到有些不對,但還是順着他問:“什麽?”
“他說,太晚了要打烊,叫我明天再來。”
許川輕輕吸了口涼氣,搶先從翟清俊手裏抽出手,捧着他的臉安撫的揉了揉:“錯了錯了,我再也不用‘明天’騙你了,別生氣。”
啊,他剛才到底為什麽提起季叔這茬兒?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翟清俊還沒來得及發作就被哄了,給他噎得不上不下的,但看着許川近在咫尺的臉,怒氣還是很快就壓下去了。
“你說真的?再也不用明天騙我?”翟清俊問。
許川思考了一秒,不知道他為什麽特意重複問這句,但還是很快點點頭:“真的。”
晚飯兩人就随便吃了點,吃飯的時候翟清俊發現許川沒有從前那麽挑食了。印象中許川的挑食是刻進骨子裏的,有一點點不愛吃的菜進嘴,都會立刻吐出來。
所以他以前吃飯總是很慢,很小口。
今天突然這樣滿不在乎似的,大口往嘴裏随便塞,倒是讓翟清俊感覺很陌生。
飯後,許川看着時間,想問他要不要回去。
但是以翟清俊現在這個脾氣,他都能猜到會收到一句怎樣的回複——
就這麽不喜歡我?這麽早就要攆我走?
許川在他臉上瞄了幾眼,決定放棄。
他喜歡待着,就多待會兒。
但沒想到翟清俊不僅是想多待會兒,他壓根今晚就沒打算走。
等許川反應過來這件事的時候,翟清俊已經從他衣櫃順了件睡衣走進浴室了。留許川一個人在外面不知所措。
他心頭有些不太妙的預感。
以前他和翟清俊沒少一起睡,但今時不同往日,重逢的那個晚上——
許川不敢細細回憶。
果不其然的,等他洗澡出來,就看到翟清俊已經躺他床上翻起了他床頭放着的專業書。
“你晚上看這個?催眠啊。”翟清俊嫌棄地看着書頁,“真無聊,這麽無聊的東西你都能學八年。”
讀書讀了八年這件事,不出意外會被翟清俊陰陽怪氣一輩子。
翟清俊把厚重的書咚地一下放床頭,掀起眼皮對他勾了勾手指。
許川:……
一步都不敢往前走。
翟清俊眸色一沉,準備張嘴說什麽——
許川察覺到這應該是一句驚世駭俗的話,立刻警鈴大作,掀開被子躺在了他旁邊,給狗順毛似的:“來了,睡吧,明天還要上班。”
“……”
他話音剛落,翟清俊的手就已經攬住了他的腰,許川微微咬牙,轉身抱住了翟清俊,在他嘴唇上親了親,有些惋惜地說:“我家什麽東西都沒有,改天吧。”
翟清俊不吭聲了。
許川怕他不信:“真的,什麽都沒有,下次我一定買。”
“許川。”翟清俊翻身将他壓住,喊了聲他的名字,許川有些愣神,嗯了聲,就感覺到他低下身來,湊在他耳邊,一字一頓地說:“沒關系,我帶了。”
許川:?
“和你那天落下的衣服放一起呢。”翟清俊解釋道。
許川愣住了。
翟清俊看着他的表情,滿臉都是不爽:“還說再也不拿明天騙我,你上次說害怕,說改天,這次說沒東西,又說改天,總之你就是不願意。”
“我沒不願意。”許川心裏一緊,趕緊哄着他親了親,“就是明天得上班呢,我昨晚沒睡好,今晚再睡不好,明天可能爬不起來了。”
許川好言跟他商量,但是翟清俊這會兒顯然是什麽都聽不進去的狀态。
他也不再跟許川說話,只管悶頭做,許川在心裏瘋狂搜尋一個除了“要上班”之外的,可以拒絕他的借口,但是找不到。
好吧,他向來是個很容易向翟清俊妥協的人。
半途他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翟清俊嘟嘟哝哝地說:“你還挺相信我的,說不定我沒那本事讓你爬不起來呢。”
他沒力氣回答了,索性裝沒聽見,但在心裏記下了。
結束時候,翟清俊逼着他睜開眼睛,捏着他的下颌,一字一頓地說:
“不要離我太遠,我會慢慢了解你的,可不可以不要再對我有秘密,我對你不會有任何保留。”
許川眯了眯眼睛,他大腦這會兒并不太能思考。
囫囵着點了點頭。
……
隔天許川全身上下沒一根骨頭是能願意起床的,但無奈,很早就接到了一通電話。
是田慧靜打來的,上來先含混地問了問他這兩天工作怎麽樣,在這邊适不适應。
許川随便答了下,蹙眉問:“出什麽事了嗎?”
“許翊伯查出來癌症,他兒子不願意給他治,兩個人昨天晚上在醫院打起來了,早上給我打電話叫我過來,這會兒又非要逼着我讓我跟你說一聲。”
許川睜開眼,清醒了不少。
“和我有什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