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好得很。
翟清俊套上睡衣, 洗漱後,簡單收拾了一下床,被子一掀開, 地下居然壓住昨天被他扯松了領口的白色毛衣,樣式眼熟,是許川昨天穿的那件。
他放在鼻子跟前聞了聞, 味道很熟悉。
他把毛衣疊好, 放在一邊, 計劃等會兒帶走。
……那許川穿什麽走的?
翟清俊拉開衣櫃翻了翻, 他也記不清家裏衣櫃到底挂着哪些衣服,但是心裏作用, 他覺得這兒一件衣服都沒少——
畢竟這都挂了不知道多久了,一聞都知道有一股長期落灰的味兒。
他回過神來,看了眼床頭,自己的一堆衣服團在那裏,他抓起來抖了抖, 果然上衣不見了。
“……”
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翟清俊腦子裏正想着許川,摸過來心猿意馬地“喂”了一聲,聲音聽着有點蕩漾,把對面人吓得半天沒敢開口。
等他不耐煩地又問:“你誰?”
對面的人長舒一口氣, 清脆的女聲通過手機傳出:“翟律,我是那天分在你手底下的實習生。”
翟清俊眉頭一皺, 半晌才記起來好像是有這麽個人。
“翟律,故意傷人那個案子, 當事人有位家屬想見見您,您看這個時間上……”實習生試探着問, “明天行不行?”
“明天周天。”翟清俊臉立刻就拉下來了。
實習生大氣不敢出:“那個家屬周一就要被接走了,這也是沒辦法了嗎不是。”
翟清俊煩躁地在額頭上搓了搓。
他一有正事要辦,工作就找上來了。
“知道了。”
“翟律,您看幾點方便?”實習生問。
“幫我看眼機票。”
“啊?”
“我不在北京。”
“哦哦,……啊?”
“啊什麽啊,叫什麽名字你。”
翟清俊看着疊好的白毛衣,掙紮了一下,左右聞了聞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麽味道,沒聞出來,才換上了。
他抓了抓頭發,聽到對面的女孩慢吞吞地說:“卓珂。”
“嗯,卓珂,看眼機票。嘉文市到北京的。”
卓珂看了最近的一趟在下午五點,晚上八點到。
她一邊幫翟清俊買票,一邊沒話找話地關心了一句:“翟律,周末回家探親嗎?”
翟清俊穿上大衣。
“抓人。”
卓珂:“啊?”
“通緝犯。”
……
果然是人一忙起來就什麽事都找來了,這事兒玄乎得就跟“能吃苦的人有苦吃”一樣,講不出道理,就是邪門。
他一連從周天早上忙到周二晚上,終于得空給單明發了條消息:
-跟許川說,別讓我逮到了。
單明回了兩個害怕的表情包,過了會兒發來:
-OK,沒理我。
意料之中。
翟清俊合上箱子,拍了拍手上不怎麽有的灰塵,打算洗個澡。
單明:你又惹他了?
翟清俊搭着浴巾站在門口,劈裏啪啦地打字:什麽叫“又”?
單明:大哥,他那天那個恨不得給他來一刀的勁兒,我不信你沒惹他
翟清俊:我給你來一刀都不可能給他來一刀
單明:……
單明:你對人別那麽兇,我剛見他那會兒,他看着真挺可憐的
翟清俊手指在屏幕上懸空,半天打不出一個字。
腦海裏全是那天在醫院,許川穿得幹幹淨淨的,坐在那寫字,頭發很順,看着很乖。
單明像是能感知到他的難為,很快就繼續發來消息。
-我在那個包子店門口遇到他的
-你知道不?
-十二中門口那個
-他清早的買包子,我以為他晨跑路過,結果一看那臉色,慘白慘白的,一看那樣子就低血糖
-這兩天他帶他叔來看病,拿藥,我催着他去查了下,貧血也挺嚴重的,不知道這幾年日子怎麽過的
“哎我操。”翟清俊看着一條一條彈出來的信息,突然心裏怎麽着都不舒服,梗得慌。
他把手機扔外邊兒,決定不看了,先洗澡。
單明再多說點,他就連洗個澡的心思都沒有了。
等洗完出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第一件事就是給單明發消息。
-回你了沒
-回了
-我看看
-沒聊你,人家謝謝我呢
-那也給我看看
屏幕前的單明一咂嘴,這人真是有病了。
他截屏之前看了幾遍許川的消息,就是謝謝他,這兩天麻煩他了之類的客套話,真不知道這有什麽看頭。
但還是把截圖過去了。
單明:翟清俊好像找你呢,你們咋了這是
許川:沒事,最近真是麻煩你了
單明:不麻煩,看病嗎,醫生應該做的,以後有事兒也可以找我
許川:不用了,我叔叔耳朵好多了
許川:謝謝
單明:老朋友了,客氣
許川:哈哈,忘了你跟翟清俊是朋友
……
讀到這,翟清俊沒忍住,笑了一聲。
他關掉截圖,單明剛好發來一句“這有啥好看的”。
翟清俊:你傻逼啊,陰陽怪氣你呢,你聽不出來?
單明“我操”一聲,聚精會神地盯着聊天記錄又看了一遍,愣是沒看出來哪有問題。
單明:少挑撥離間,現在就我能聯系上他,你嫉妒死了吧
诶,就是傻逼。
翟清俊嘴角的笑怎麽都壓不住,他敷衍地回了句:對對對,回頭請你吃飯。
看,許川這個人,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來的好人樣子,也根本不是什麽沒脾氣不愛說話的善茬兒。
他就是不說,說出口的話,每一句都好品,動不動就帶點刺兒,就是刺太軟了,沒幾個人能聽出來,除了翟清俊。
……
出差地點是位于南方沿海地區的一個沒有機場的城市,飛機轉動車,下午三點出發,等到地方已經将近八點。
飯局已經在候着了,翟清俊連行李都是卓珂給拿回酒店的,他先帶着人直奔飯局去。
這種性質的飯局,他向來是滴酒不沾,聽着一桌子的人來來去去打着擦邊球,翟清俊輕車熟路地陪着把擦邊球又打回去。
他這個軟硬不吃的态度,讓桌上有人急到了臉上,無端地因為一道上錯了的菜,教育了服務生半天。
翟清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饒有興致地看着這一出。
服務生一直道歉,桌上那道菜其實也沒人動過,剛放桌上不超過三十秒,服務生就折返回來取菜了。
“哪桌點的菜。”翟清俊在兩人都紅着臉不說話的時候,出聲打個圓場。
服務生指了指旁邊:“隔壁的。”
“嗯,你去問問,人家不介意的話就端走吧。”翟清俊說,說完和那人又笑着說:“咱們企業文化也是以和為貴嗎,不用太在意我這個外人,我知道徐總也是為我想,沒事兒,我跟咱們公司的企業文化觀念上特別合得來。”
等鬧劇結束,服務生順利把菜撤走時,翟清俊突然起身:“去下洗手間,你們聊。”
他剛出去,眼睛無意識地朝隔壁看了一眼,那服務生眼尖地發現他,隔着距離對他雙手合十舉了個躬。
隔壁包廂裏有人被這個動作吸引,順着服務生鞠躬的方向看了過來——
翟清俊腳步突然停住。
——這個穿着白襯衣,看上去坐那還挺有樣兒的,此刻剛一看過來就立刻把目光移走的,側臉都寫着心虛的人,不是許川還能是誰。
他舔了舔後槽牙,無意識地笑了一聲。
似嘲諷,嘲諷老天——
真會玩兒啊。
嘲諷許川——
看看,還逃呢,出差大老遠的,吃個飯都能讓他碰上。
順帶嘲諷命運——
一次次的分離又怎樣呢,他們天生就有緣。
許川一整個晚上坐立難安,旁邊不停有人悄悄問他:“許工,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他悶半天,說:“酒精過敏。”
旁邊一個男人咧開嘴笑他:“又沒讓你喝,空氣裏揮發一下你也過敏?”
“……”
雖然翟清俊沒立刻就找上來,但是許川還是覺得渾身刺撓,一晚上哪哪都不舒坦,心一直吊着,臨走前了都落不下。
“許工,扶我一下,我可能得去吐一下。”剛笑他酒精過敏的男人這會兒喝得臉看着跟過敏也沒區別了,出于人道主義,許川還是扶了他一把。
“你們先走吧,許工照顧着我呢。”男人對前面走着的其他人說。
一群人就這樣分成了兩撥,許川面無表情地把人扶到衛生間,站在洗手臺跟前聽着裏面人不停地“嘔”。
聽了會兒,突然覺得有點冷了。
南方這陣子溫度還沒降下來,他這些天都穿襯衣,從來沒覺得冷過,不知道是不是衛生間空調開大了。
他剛擡頭找風口,腰上就突然搭上來一只手,許川猛地顫了一下,驚恐地側頭看過去。
就見翟清俊沒什麽表情地站在他旁邊,沒看他,看着裏面,問:“那人誰?”
裏面的嘔吐聲弱了下來。
“同事。”
翟清俊了然,點了點頭。
他收回目光,落在許川身上,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遍。
幹淨沒什麽褶皺的白襯衣,領口的扣子解開了兩顆,西裝褲穿在他腿上看着意外得合身——對,許川腿很長,他一直記得這點,是當時看他換衣服發現的,當時還看到——
翟清俊目光落在他腰上,此刻襯衣被紮在褲子裏,皮帶系着。
其實那天晚上他摸了個夠,能确定許川沒胖也沒瘦太多。
但是不知為何的,此刻看着他的腰,總覺得比他記憶中的、想象中的……還要細呢。
他第一次見許川穿這麽成熟。
是的,即使他們已經26歲了,他也要用成熟來形容。
在他的記憶中,許川一直是少年的樣子。
八年時間像是被壓縮成了薄薄一片,他眼裏,許川就是一下子成熟的。
“許川,你這腰,我現在把你腰帶抽了,褲子會直接掉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