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
池曉收起手機:“我還沒到下班時間,先去忙了。”
啪。
門被關上。
包間內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門口,久久未移開。
李文豪被震驚到了,咽了咽口水:“……金主?”這詞兒他就在電視劇裏看到過,“什麽人啊她是?”
翟清俊已經盛好飯開動了,他忙不疊咽下一口飯:“什麽丁老三,來頭很大嗎?”
“你不知道啊?”李文豪介紹道:“他家三個兒子,全是混混。排老三的年紀小還特不守規矩,仗着有倆哥哥罩着,在那一片為非作歹的,他大哥都三十了吧,二哥也早辍學了,就那傻逼還在三中混學歷。大哥混着二哥跟着,這叫啥?混混世襲,兄沒終弟也及。”
“豪哥,咱們直接去幹他們!”憨厚男生放下筷子胳膊一甩,目光中透出一些睿智。
李文豪一掌拍他後腦勺:“幹你個頭啊!人家喊得動幾條街的人,說不定哪天不高興直接給三中鏟平了,你小子都沒學上。”
……
半小時後。
翟清俊看着面前站起來跟坐着沒區別,身材瘦小,撐破天一米六,上半身挂着件黑色短袖,褲腿高高卷起,好像下一秒就要下地插秧似的……男孩。
他問許川:“這就是這能鏟平三中的街主嗎?”
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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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幾個人開口,池曉就先撥開人群走過去,跟街主丁老三面對面:
“叫你哥來。”
丁老三有些近視眼,眯着眼睛一個勁在池曉臉上瞅,池曉嫌棄地往後閃躲,見他還往前湊,一巴掌打在他臉上,接着又輕又侮辱拍了幾下:
“叫你哥來。”
丁老三被扇得視力回春,看着眼前的小妮子——個頭跟自己差不多,紮着個半高的馬尾,長着一副偏稚氣的很好欺負的臉,但眼睛裏的有一股倔強的戾氣——大概認出來她了。
丁老三一溜煙跑回店裏去叫人。
很快,身後一個比他高點兒壯點兒的男人走了出來,看清池曉的臉後,表情露出和丁老三如出一轍的吃癟一般的不耐:
“……你來幹嗎?”
池曉指了一下店裏,揚起下巴:“裏面的人是我金主,你把人扣了,他一生氣不給我錢怎麽辦?他不給錢,我一生氣……”
“什麽?!”丁老二臉色黑如鍋底,他不可置信地回頭掃了一眼店裏窩窩囊囊坐在那的大少爺,又回頭,震驚到沉默。
丁老三的目光在兩人臉上逡巡,見他哥不說話,挑唆道:“哥,他們就來了這幾個瘦不拉幾的文化人,咱們直接幹他們!”
丁老二一巴掌拍在他後腦勺:“幹你個大頭鬼!你他媽看清楚這娘們是誰再說話!”
然後不等丁老三繼續在池曉臉上張望,丁老二一臉不爽地回頭喊了一句:“放人!”
許川:“……”
許川回答翟清俊的問題:“她才是街主。”
李文豪看呆了,沒想到這麽碰巧的就讓他們遇到了個比丁家兄弟還硬的硬茬,一下子看到了希望,立刻蹭過去扭捏地撓着頭,開口就喊:
“姐,那你能不能……”
他剛走到池曉旁邊,後者已經搶先一步揚起大笑臉朝着被放出來的大少爺走過去了。
“他們欺負你了嗎?”池曉上上下下打量着大少爺,關心地問。
看上去跟剛才喊着“叫你哥來”的完全是兩個人。
大少爺煩躁地抓了抓頭發:“一群傻逼,你他媽跟他們認識啊?跟他們認識還叫他們抓我,你他媽就故意的是吧?”
池曉表情僵住,臉色唰一下變白,趕忙解釋:“不算認識,我不知道他們抓了你。今天放學你沒等我,我怎麽知道你會……”
“你他媽的什麽意思啊?明知道今天我把保镖趕走了,你還要去打工賺那點破錢,還他媽怪我了?”大少爺震怒,對池曉大吼。
他的邏輯十分強悍,給身後看戲的一群人聽的一愣一愣的。
李文豪搖了搖頭,小聲說:“這人真不要臉,我姐還不直接幹他嗎?”
他話音剛落,池曉低眉順眼地柔聲說:“對不起,是我不好,下次知道保镖沒在我肯定會跟着你的。”
李文豪:?
李文豪:“我操?我姐對他是真愛啊。”
對于池曉的道歉,大少爺根本不領情,恰好車到了,少爺黑着臉甩上車門,黑色的邁巴赫S680揚長而去。
李文豪:“完了,這男的傷到姐的心了,不知道姐還有沒有心情幫我說句話。”
他話音又落,池曉目送車離開,輕輕吐了一口氣,回頭一個淩厲的目光掃過來,跟沒事人似的,眼皮一擡對丁老二說:“你弟搶人家女朋友啊?”
又變回這個拽了吧唧的樣子。
丁老二逮住機會:“這可不關你的事了吧?別說那個女的又是你什麽朋友。”
丁老三一聽哥哥撐腰,立刻硬氣了不少:“就是!關你屁事!我才沒搶,那本來就是我女朋友!”
他說話時目光得瑟地朝着李文豪瞟了幾眼。
下一秒,許川感覺身側一道黑影高速閃過,一轉頭,身旁的李文豪已經不見蹤影,耳畔響起丁老三的一聲哀嚎。
李文豪收回拳頭,用氣得發紅的眼睛死死瞪着躺在地上的丁老三:“操你媽!你個死不要臉的,誰他媽是你女朋友?你站着有我躺着高嗎?她眼睛瞎了啊能看上你?”
丁老二趁他說話,上去照着他肚子就是一腳,給李文豪踢得面容扭曲。
“誰他媽允許你打我弟弟?”
許川下意識伸手想去扶,手還沒伸出去就被身旁的人直接捏住壓了下來:
“你別動,站那邊去。”
翟清俊從他身旁走出去,和事佬一般地喊着別打了,裝腔作勢地走近後,一個甩手給丁老二直接掼到了地上,後者摸着胸口半天沒緩上來氣,丁老三爬起來就沖着翟清俊嘶吼着,幾個小弟聞聲從店裏沖出來,場面立刻亂作一團——
李文豪跟丁老三扭打在一起,後者看着瘦小,力氣卻一點都不小,打架沒規矩,逮住就咬,胳膊一口腿一口,給李文豪咬得呲牙咧嘴。
沖出來四個小弟圍着翟清俊和憨厚男,打着打着就變成了翟清俊1V3,翟清俊速度極快一個閃身,拉着其中一個人的大臂往側邊一拽,對方胳膊被撇得生疼,還沒來得及嚎叫就跟另一個人踉踉跄跄沖過來的人臉對臉撞在了一起。
翟清俊一邊應付另一個,一邊抽空看了眼悄悄拉着一個小弟去了旁邊專心打1V1的憨厚男,認為憨厚這個詞一點也不适合他。
決定給他改名叫雞賊男。
兩個撞在一起的人捂着鼻子緩了會兒,其中一個腦子一轉眼睛一瞥,一個箭步沖着早已遠離戰場,站在樹下的許川而去。
邊沖邊興奮地對旁邊的人喊:“這個弱!還是個殘疾!”
翟清俊聽到的時候人已經沖到許川面前了,他只來得及喊一句:“別碰他!”
下一秒——
一聲骨頭的脆響,全場都停手朝着那邊看去。
許川保持那個站姿沒動,一只手抓住小混混已經扭曲變形的胳膊。
他擡眼對上衆人的視線,眼睛一眨看上去還有些無措。
李文豪死死壓着丁老三的臉,手都快塞人嘴裏了,還要分出一縷神經來震撼:“我操?斷了?”
許川尴尬地把人胳膊松開,小弟順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冷汗嘩嘩順着額頭往下冒。剛準備跟着他一起過來的另一個小弟吓得猛咽口水,腿軟得連爬帶跑地消失了。
許川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他蹲不下去,只能居高臨下地垂眸看着他:“你吓到我了,條件反射。趕緊去醫院吧。”
小弟咬緊牙關,死盯着他的右腳,滿腦子都是疑惑,這逼真是個殘疾嗎?!
在場丁家兄弟的幾個小弟都不敢動了。
丁老二見鬼一樣的看着許川,他目光扭曲地看着池曉,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叫你的人停手,老子他媽答應你們,放過那女的。”
後面發生了什麽許川完全沒關注,他只定定地站在那發了會兒呆,不知道在想什麽。回過神的時候就看到翟清俊逆着衆人的方向走向他,抓起他的手正反都看了一遍,确認沒有傷後,踢了一腳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小弟,蹲下說:
“叫你別碰他,你不聽,這可是我們老大。”
他說完就這這個姿勢仰頭看向許川,調侃地笑了一下。
許川只看了一眼,就立刻撇過臉去不看他。
翟清俊把小弟扶起來,說了跟許川相同的話:“趕緊去醫院吧。”
走在回去的路上,哭得不能自已的李文豪激動地給女朋友打完電話,被憨厚男一路拖着往前走,莫名其妙就跟着翟清俊走到了他家。
憨厚男一撒手把李文豪扔在地上,交代任務似的剛正不阿地說:“我老大交給你們,我回家了!”
李文豪失神地坐在地上喃喃:“我不想回家,我爸看我這樣肯定嫌我丢人,翟哥,我能睡你這兒不?”
翟清俊對上李文豪滿臉淚痕的臉:“……趕緊進來。”
進門後他對李文豪安頓道:“你睡我床,我跟許川睡那邊去。”
家裏三個卧室,最大的留給偶爾回家的翟爸翟媽,餘下一間客卧常年只有許川會住。
李文豪沒想那麽多,只管“哦”了聲就聽話地進了翟清俊卧室。
許川站在玄關處,鞋都沒換:“我回家……”
翟清俊蹲下把拖鞋給他拿出來,完全不聽他說:“你一條腿能方便嗎?洗個澡都費勁巴拉的,最近你就住這兒,我幫你。”
他抓着許川的手腕給人強行帶到客卧,站在門口回頭掃視了一眼:“我看看,有沒有什麽椅子……”
許川立刻觸電一般甩開他的手,這時候腦子轉的巨快無比,露出了今天最震驚的表情:“什麽椅子,你,你想給我洗澡?……不行,我他媽、我就算在這住,我也要自己洗澡!”
“啊?”翟清俊皺着眉頭低頭看着他的腳:“這種時候了你逞強,能行嗎你這?”
許川控制着自己不要發出尖銳的爆鳴,目光都有些呆滞,他趕緊背對着翟清俊,輕車熟路地靠着身體記憶找到一條幹淨浴巾和換洗內褲,內心奔騰過一萬句“我必須行”。
然後以扭傷後的最快移速進了浴室,迅速關門後背靠着浴室門小聲說:“……前一周都過來了,有什麽不行的。”
許川的臉一直到洗完澡出來依舊是紅的,進去之前刺激太大,進去之後熱氣太足。
他出來時卧室裏飄着未散去的煙味,翟清俊坐在桌前懶散地翹着二郎腿,煙灰缸裏多了一個煙嘴,桌上擺着一瓶藥用噴劑。
翟清俊讓他坐在床邊,自己蹲在他腳邊仔細研究着他腳上的傷。
這種親密的姿态讓許川下意識就想收腳。
其實看上去已經沒有那麽嚴重了,但許川還是看到了他蹙起的眉頭。他想說“已經不疼了”,話還沒出口,翟清俊突然擡起了頭。
那雙清澈幹淨不帶一絲雜念的眼睛望着許川,裏面只有對朋友最純潔的關心。
太突然了,許川的太陽穴在一瞬間緊繃,他感覺有一股酸意直沖眼睛而去,很迅速很猛烈,他咬緊了牙才勉強壓下去。
翟清俊問:“看着還是挺嚴重的,你前幾天一個人怎麽過來的?”
又是這樣。
一句話,讓許川剛才的一番努力都白作,他眼睛被激得泛起紅,沾染上剛才憋了半天才壓下去的水汽。
“不疼。”許川愣怔地回答。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這一刻的大腦是不會思考的。
一直到翟清俊重新低下頭,給他的傷處噴了些藥,冰涼的觸感讓許川短暫地回神。
還好,還好。
他什麽都看不出來。
他感受不到自己那些難堪的異常。
“翟清俊。”許川突然開口。
雖然知道他什麽都不會發現,但他有話要說,他想說:哪有人這樣伺候自己的兄弟的,哪有人會對兄弟好到這個地步的,你有沒有想過,你這些行為在我眼裏會被我的大腦曲解成什麽樣。
一切在翟清俊眼裏微不足道的行為,在許川心裏都會拓下一個印,會反反複複地研磨,磨得越久越鮮血淋漓,越難以忘記。
“嗯?”翟清俊依舊什麽都沒察覺,他噴完藥就站起身。
許川低着頭醞釀着,他剛才太魯莽了,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說出來,他得挑能說的說,又要讓翟清俊別再這麽細致入微地對他好。
可他組織了太久,遲遲沒有等到下文的翟清俊自動忘記了剛才開的那個頭。
他主動提起新的話題,一個他從下午就開始好奇的話題:
“那個……徐雅茵?你真的覺得我們合适嗎?”
他直接地問。
問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是叫這個名字吧?”
許川低着頭,把自己剛挑揀出來的話全都憋回去,鼓了鼓腮幫,低低地“嗯”。
“嗯,那就是她。我第一次從你這兒聽到覺得我跟誰合适,還挺新奇的,你真這麽覺得啊?”
他連女孩的名字都記不太清,但卻可以預想和她會不會有未來。
他大概這輩子都會記得許川這個人,但永遠都不會預想,和許川有沒有未來。
這個過分矯情的念頭在聽到他聲音的一刻就湧上心頭,許川只能低着頭,他臉上久久沒有褪去的紅伴随着血色一同漸漸消失。
從翟清俊的角度看去,許川一動不動,不知道有沒有聽清,更不知道有沒有聽懂。
許川沒有戀愛經驗,也許根本不知道什麽是“合适”。
于是見許川遲遲沒有回答,翟清俊沉默了會兒,換了種問法:
“你希望她成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