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那天自習課老李頭臨時有事,許沫暫時免受“一難”,沉重的心情猶如一線天光照到斷壁殘垣上。
前桌兩個女生都是他分班前的同班同學,兩人看許沫雀躍地露出小虎牙,在那瘋狂發消息給安子月他們“報喜”,內心充滿疑惑。
餘萌好奇道:“許沫,你不用去找老李頭了?”
許沫眼睛沒有離開屏幕,“不是啊,他說明天再去。”
“那你為什麽這麽開心。”餘萌說道,并故意把“這麽”兩字咬重。
“這你就不懂了吧,好比一個死刑犯,因為槍決他的人當天沒空,所以他又可以多活一天,”許沫絮叨道:“難道這不值得慶祝嗎。”
前面兩個女生汗顏:真無語怎麽會有人把自己比作死刑犯
許沫頭腦簡單還繼續補充道:“反正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接着三人叽叽喳喳又聊了起來,其中聊到了許沫周末的旅行,越聊越嗨,他還得意洋洋地把旅行時拍的照給前面的女同學看。
而一旁的陳闖就不好了,上一節英語課對他來說就是“助眠課”,但他意志比許沫強大,愣是一節課強撐着,認真地上完。
下課鈴一打,他就将白色校服外套脫下來,裏頭只穿着件薄薄的黑色單衣,接着他把校服罩在頭上,雙手交疊,頭伏在手臂上,準備睡個10分鐘。
雖然都是坐着睡的姿勢,但跟許沫完全兩樣,許沫課間睡覺一般跟“章魚”似的,整個人趴在桌上,雙腳敞開,一副懶散樣,但他腰背打得筆直,因為身高較高的緣故,而一般的課桌又都相對低一點,以至于他在手臂下面還墊了幾本厚重的學習資料。
他本來想課間的時候睡個10分鐘的,但許沫和前面兩個女同學越聊越嗨,時不時發出爆笑的響聲,擾得他睡得不舒服,他調整手的姿勢,将左手捂住耳朵。
餘萌注意到了陳闖的小動作,降低了音量,“我們小點聲吧,陳闖好像睡着了。”
許沫看了眼他同桌,嘟囔道:“這是課間,沒關系吧。”
他話還沒說完,上課鈴就響起來了,在悅耳的鈴聲下,陳闖把校服扯下來穿上,并把桌上的書塞抽屜裏,接着把這節課要用的書拿出來,所有動作一氣呵成,絲毫不理會周圍的人。
許沫覺得陳闖剛才的動靜比以往的都要大,還帶着一股奇怪的怨氣,他百思不得其解,說了一句事後非常後悔的話,“你是不是有起床氣。”
陳闖轉過頭來盯着他看,寒光逼人,似乎要把他看穿才肯罷休。
許沫“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接着陳闖對着他說了什麽,雖然聲音很小聽不清,但一看口型他就知道了,對方在罵他。
“傻逼”二字簡潔明了。
前面兩個女同學尴尬地看了許沫一眼,一臉“兄弟你保重”的神情,就坐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接下來的自習課,異常安靜,陳闖用大半節課的時間解了道數學的壓軸題,當最後一個變量算出來之後,他寫上數值,總算松了口氣,他搓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長時間的專注讓他面部肌肉有點泛酸。
他本來不想去理會許沫的,但想到許沫早上飛揚跋扈的神情,“傻逼”總招惹他。
一旁發出“悉悉索索”的動靜,不知這家夥又在犯什麽蠢,但轉念一想算了,沒必要和“傻逼”過不去。
不一會兒,一張草稿紙被輕輕地平移到他的桌面上,很明顯是許沫幹的,許沫晃動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肘,眉毛亂扭,示意他看。
他皺了下眉,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幾個潦草的字體,“你還在生氣?“
他把紙推了回去,不想理會,許沫看到被退回的草稿紙,絞盡腦汁又寫了幾個字,又厚臉皮地推過去,“你不會不想跟我同桌吧。”
接着這張草稿紙又被原路返回,許沫還是不死心地再寫了幾個字,推過去。
這次總算有回應了,“對不起”三字下面畫了三個句號,這就是陳闖全部的回應。
陳闖抑制住問他“平時是不是用小腦思考問題”的沖動。
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陳闖壓根不把這事放心上,但許沫心裏還是有小疙瘩。
…………
第二天早上寒風刺骨,相比昨天氣溫驟降,光是校服裏面搭建單衣是頂不住這寒冷的嚴冬的,陳闖今天穿了純黑色的羽絨服,他是騎單車來學校的,從他的住所到學校大概要騎30分鐘。
到了課室後他把羽絨服脫掉,因為騎車和爬樓梯的緣故,他的後背已經濕透了。
“闖哥,早餐吃了什麽。”李骁從後門走進來,剛好途徑陳闖的位置。
“沒呢,等跑完操再去吃。”陳闖回道。
“一起去呗,我也沒吃,我媽今早給我蒸包子,結果糊了。”李曉嚷嚷道。
“嗯。”陳闖說完就把耳機戴上,準備學習了。
他一邊聚精會神地聽着英語聽力,一邊在原文裏标記着聽到的內容。
突然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我靠”,他心裏嘀咕道,耳機摘下來一看,又是許沫。
許沫穿得跟粽子似的,帶着一個印有卡通角色的幼兒口罩,還能看出他白皙皮膚下紅撲撲的臉蛋,最亮眼的是他帶着一個橙色的針織帽,帽延邊是壓住翹起的小卷毛,耳釘從昨天的十字架變成了一個銀圈。
許沫提着一紙袋的早餐在陳闖面前晃了晃。
“幹嘛。”陳闖聲音低沉道。
聽到對方不友善的語氣,許沫有點大驚失色,“你說幹嘛,這是專門給你買的,為了買這個,我今天起的特別早呢。”
“你自己吃吧。”陳闖嘆了口氣道。
“不行,你不接受說明你還在生我的氣。”許沫義正言辭道。
“行吧,謝謝了。”陳闖接過他的早餐沒有立馬打開來吃,而是挂在課桌側邊的挂鈎上。
他知道如果拒絕許沫的話不知道對方又會整什麽幺蛾子,也就作罷,但許沫的目光讓他十分不知在,他轉頭看過去,對方用乞求的目光盯着他,彷佛在說,真的不現在吃吃看嗎。
“別盯着我看了,我跑完操再吃。”陳闖無奈道。
許沫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接下來的一天,都過得十分平淡,除去最後一節課。
窗外的天陰沉沉的,還刮着冷冽的風,許沫整個人縮在中央空調和牆壁的夾角裏,前邊是課桌,右邊是陳闖,外邊太冷了,他整個人被包圍起來,一個下午都沒離開過座位。
“許沫,李老師讓你去辦公室找他。”班長朝他們這邊的方向吆喝道。
此時許沫正彎着腰,低着頭,聚精會神地操縱着技能,合夥跟安子月他們奮力推塔,絲毫不理會外界的風吹草動。
直到陳闖有些不耐煩的用手指叩響他前邊的桌子,他才反應過來。
“有人叫你。”陳闖說道。許沫這才往班長那看了眼,手裏着急忙慌地操縱着。
“快點許沫,別讓老師等太久。”班長不滿道。
眼下游戲正進行到白熱化階段,許沫幹不出抛棄隊友,成全對手,當挂機狗的事,但心裏又提心吊膽,怕老李頭親自過來抓走他,畢竟這樣的事他是有前科的。
突然,他急中生智,把手機塞陳闖手裏,起身忙乎道:“你………你先幫我頂一下,我要去辦公室一下。”
“你有病吧。”陳闖做題做得好好的,突然一部滾燙的手機塞他手裏,甚至他右手還抓着一支筆。
許沫絲毫沒有理會他的話,在陳闖不解的目光下,着急忙慌地把上次測驗的數學卷子從抽屜裏翻出來,拿上紙和筆就跑走了。
自習課40分鐘對教室裏的同學來說,轉瞬即逝,一道數學大題還沒來得及解完,下課鈴響起來了,對在辦公室裏接受審判的許沫來說,簡直如芒刺被,如坐針氈,如鲠在喉。
在老師的教導下,許沫再一次無地自容。
回到課室後,前桌兩個女孩關切地問候許沫的精神狀況是否還好。
“生而為人,我很抱歉。”許沫仿佛被奪舍,雙目空洞,靈魂出竅,手裏拽着那張皺巴巴的數學卷子。
看到陳闖坐在原位不帶看他一眼,他突然想到了什麽,嘴快道:“憑什麽老李頭沒讓你去辦公室找他。”明明倒數前十的同學幾乎都去了,就卻個倒數第二。
“不知道,可能忘了。”陳闖語氣平淡道。
“忘了?這不公平,你也得去辦公室接受老李頭的審判。”許沫哭嚷道,當然是一滴眼淚都沒有的。
“許沫,別這麽小氣,大家都是同學。”餘萌見他跟個鬧脾氣耍賴的小孩似的,好笑道。
許沫失落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手裏的試卷放下,“氣死了,這辣菜成績,都是因為我沒複習才考這麽爛的。”
“借口。”陳闖冷不丁道。
許沫沒想到陳闖會這麽說,頓住了,接着反駁道:“你憑什麽說我找借口,我跟你比,看下次誰排名更靠前。”
“倒一更倒二比排名沒多大意思,要不比進步多少名吧。”餘萌火上澆油。
“我沒興趣。”
“你不敢跟我比。”許沫冷笑道,“我不管,反正就看這次周測誰的排名更靠前。”
說完他就準備瘋狂學習,先把抽屜裏的書拿出來,結果手往抽屜一抽,放在書本上的手機立馬丢落在地上,才想起了剛剛叫陳闖幫他打游戲這回事。
“剛那把游戲贏了沒有。”許沫好奇道,仿佛跟陳闖“宣戰”的事被抛到了九霄雲外。
“輸了。”陳闖緩緩道,依舊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