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六十三章
那天過後,紀白又消失了。
人找不到,打電話也關機,急的阮宥嘉嘴裏氣、起泡上火,以為她是不是出事兒了。
這種念頭就像蒲公英,稍有風吹草動,就漫山遍野。
阮宥嘉想去找她,可這時才發現,她連紀白家在哪兒都不知道,她們每一次見面,不管是在醫院門口,還是直接到家裏,都是她來,自己從沒去過。
在又一次電話無人接聽後,阮宥嘉決定直接去趟市公安局。
當天下午,請了個假,人就到了市公安局。
“報警嗎?”
“我不報警。”
前臺警察擡頭,奇怪的瞥了她一眼,換了個問法“那是有什麽事嗎?”
“我找人。”阮宥嘉說。
警察又低下頭,手在本子上記錄“失蹤多久了?”
“不是失蹤,我找紀白。”阮宥嘉被他急死,自己是找人,又不是人丢了。
誰知這麽一說,那警察更加警惕“你誰啊?”
“我——”
“阮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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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清朗的男聲從側面的辦公室傳來,男人穿警服,胳膊打着石膏,繃帶吊成正三角挂在脖子上。
阮宥嘉覺得他很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了,不過他能叫自己阮醫生,肯定就是認識自己,當下也沒客氣,立馬轉頭,就跟人熟絡起來——
“我是我是。”
“你找紀隊啊。”小賀跟前臺同事打了個招呼,便和阮宥嘉攀談起來“她出任務去了。”
“快兩個月了。”阮宥嘉當然知道她出任務,但是會不會時間太長了“她是不是做卧底啊?”
小賀一愣:“這個...這個我不能和你說,不過算時間的話,應該快了吧,而且兩個月也沒多久,有時候比這時間都長呢。”
阮宥嘉默聲不語。
小賀以為她是有什麽要緊的事兒,于是說道:“沒事兒,阮醫生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和我講也一樣,之前在酒吧那事兒,我一直都挺不好意思,想當面和你道個歉吧,又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碰上,這回挺好...咱們又見面了。”
說着小賀的臉就有些泛紅,還撓了撓頭,一副憨乎乎的樣子。
這一提,阮宥嘉總算想起來了,原來是他。
蹙着眉,倒也不是還計較之前的事,純粹沒找見紀白,心情不好“你不是和她一個隊的嗎?她出任務,你怎麽不去?”
小賀滿臉冤枉,指着自己打了石膏的那條胳膊:“我倒黴啊,把胳膊摔斷了,不然我一準兒去!”
阮宥嘉沒心情,不想和他扯,剛要走忽然又想來什麽事,腿立馬收回,問小賀“你們紀隊,住哪兒啊?”
小賀眨了眨眼,表情有些意外:“你跟紀隊不是朋友嗎?你不知道她家住哪兒?”
阮宥嘉聽出蹊跷:“你們紀隊和你說的,我跟她是朋友?”
小賀點頭,爽快應道:“是啊,有次大夥吃燒烤,玩真心話大冒險,結果紀隊輸了,她選大冒險,我們就說給通訊錄裏第一個號碼打電話表白,我當時都看見了,存的就是你的名字。”
“有這回事?我怎麽不知道?”阮宥嘉在腦子裏仔細搜索,她不記得接過這人的電話啊。
“你當然不知道,最後沒打。”
“沒打?”阮宥嘉眉頭一皺“那她打給誰了?”
小賀絲毫沒察覺對面人的怒氣,嘿嘿傻笑道:“誰也沒打,紀隊那個性格,悶得要死,哪怕一句不怎麽肉麻的話她都說不出口,更何況跟和人表白,最後我們每個人灌了她一瓶啤酒。”
“你們有病吧?!”阮宥嘉瞪眼。
小賀傻了...
“灌她酒幹嘛?!”
對紀白酒醉的印象阮宥嘉還是有的,這樣她就知道是哪次了,難怪第二天中午才給自己回電話,說喝多了,敢情是被灌的。
“呃...紀隊也會灌我們酒啊...”
“她是女的,你們是男的,能一樣嗎?一群大老爺們兒灌女的酒,有毛病。”
“她灌我們的時候可是一點不手軟。”
阮宥嘉懶得和他掰扯,毛頭小子乳臭未幹,懂個屁!
“你先把她家地址給我。”
小賀報了個地址,皺巴着臉:“她家沒人,你去她家也沒用啊。”
“你怎麽知道她家沒人,我找叔叔阿姨不行啊。”阮宥嘉脫口道。
但小賀的表情卻在這句話之後,明顯低沉下來,一臉嚴肅的看向阮宥嘉。
“你幹嘛這個表情,有話就說。”
“你....你真的和紀隊是朋友嗎?”
“當然是,這還有假?我們要不是朋友,我至于聯系不到她,到處找她嗎?”
“也不一定,有可能紀隊欠你錢?”
阮宥嘉表情是真不好了,小賀連忙向後退:“我開玩笑開玩笑的。”
過會兒抿了抿有些幹涸的嘴唇,小賀的态度認真起來:“阮醫生,有一說一,紀隊家真的沒有人,你要是找她,真別去她家,你還不如天天在警局門口等着合适呢。”
“什麽意思?”
窗外的樹影迅速倒退,林立的高樓大廈遮天蔽日,駛過前面最堵的路段後,繞進一條小巷子,再出來就又是另一條大路。
這條路阮宥嘉說熟也不熟,說不熟卻也熟,因為幾乎每天下班,她都會路過剛剛拐進來的那條巷子口。
車開到一處家屬院停下。
阮宥嘉在路邊發呆,腦子裏全是小賀的話。
“我看你也不是外人,能這麽着急找紀隊,肯定是關心她的朋友,紀隊她..她一個住,她爸媽在她上大學的時候就去世了,已經很多年了,紀隊沒告訴你也正常,警隊裏除了些年紀大的,也沒什麽人知道,我也是聽我爸說的。”
“我們都是大男人,有時候吧...有些話就不好講,講多了就有點奇怪,我是特別希望紀隊能多交朋友,尤其像阮醫生你這樣的朋友,多帶她吃吃喝喝玩玩的,你是不知道,紀隊那個人...太悶了,除了警隊就沒別的地方去,人家難得碰見一次不加班,她倒好恨不得天天加班...”
“其實,我也知道,她不加班又能去哪兒?每次出任務不要命一樣往上沖,她那股狠勁兒,不是我吓你,連我爸都覺得她不想活了...”
阮宥嘉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
你很牛嗎?什麽都不說!
你不說我怎麽猜得到?
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
也許有些人真的要被罵一罵才能聽話,就在阮宥嘉憤憤不平的罵完這些話後,那個一直杳無音訊的家夥,竟然發來了一條微信,還是語音。
風聲特別大,像站在某個超大的風口,迎風頂着往前的感覺。
紀白的聲音,就是在這樣斷斷續續的風聲裏一個字一個字傳出來的。阮宥嘉貼在耳邊,聽了兩遍才勉強聽清她的話,大致是在出任務,近期都回不去。
阮宥嘉比剛才更想罵人了,不回去不會提前說啊,非要弄得人到處找你,你才安心?顯得自己有多重要?這樣你就可以很得意是不是?
出任務就出任務,能不能別動不動就玩失蹤?
快兩個月,連個屁都沒有!
那邊的紀白,一會兒一會兒看手機,直到阮宥嘉的消息回過來,才把手機塞回兜裏。
「知道了,你注意安全」
「回去給你帶禮物」
阮宥嘉仰起頭,老娘才不哭呢!
誰稀罕你的禮物!老娘要你的人!
「好,你最好別忘了」
「不會忘的」
其實阮宥嘉在海城也沒什麽朋友,除了沒良心的紀白以外,能說上幾句真心話的,也就程與梵了。
所以從老家屬院回去的當天,她就給程與梵打電話,問她有沒有時間出來喝酒。
電話一挂,時也從身後過來,兩只手勾住程與梵的脖子,親昵的貼貼——
“誰啊?”
“阮宥嘉。”
“她找你有事?”
“讓我出去喝酒。”
“這麽晚?”
時也指了下外面的天色,又說:“今天可能有雨。”
“她好像心情不好,不要緊,我不喝就行了。”
程與梵說完,便去卧室換衣服,等換好出來,就見時也站在玄關,眼巴巴的看自己。
其實這眼神也沒有怎麽樣,但程與梵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就那麽不見得,好像有種把她一個扔家裏,自己出去會朋友的那種感覺。
扯了扯身上的風衣,袋子還沒有系,兩根略寬的棕色腰帶,懶懶的搭在身側。
時也主動過去,沒讓程與梵動手,替她系着袋子——
“實在不行,你就陪她喝一點,畢竟心情不好,一個人喝悶酒很難受的,到時候可以叫代駕,或者不叫代駕也行,你給我打電話,我讓司機去接。”
一只腳都邁出門口,程與梵忽然轉回身來——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時也愣住“好嗎?”
“沒什麽不好的,反正你們也沒見過,今天正好見一見,她人很好的,而且她也喜歡女生。”
程與梵拉住時也的手。
一間民謠吧。
人少的可憐。
程與梵提前進去把卡座改成了包廂,時也戴着墨鏡跟鴨舌帽,風衣的領子又是立起來的,酒吧的生意或許真是差的要命,除了吧臺的地方有兩盞橘燈以外,其餘地方,走路都要先拿腳探探,所以時也進去的時候,壓根兒就沒人搭理。
說是包廂,其實就是一張桌子被兩道屏風圍起來,但好的是也算隔了一道。
阮宥嘉看着對面的兩人,眯了眯眼——
“你倆...虐狗啊。”
程與梵不知道她喝了多少,不過看着情況應該喝的不少。
“虐什麽狗,你不是有紀警官嗎,怎麽了紀白又惹着你了?”
阮宥嘉一般這種情況都會反駁的,但這次什麽反應都沒有...就很奇怪。
程與梵擰了擰眉心:“你對不起人家了?”
“屁!虧你跟我這麽多年朋友,我是那種人嘛?!”
“那你這副德行?”
阮宥嘉趴在桌子上不肯說話。
程與梵激她:“再不說話走了。”
阮宥嘉這才勉為其難的冒了句——“也沒什麽,就是覺得我一點都不了解她,在一起這麽長時間,我連她家在哪我都不知道。”
時也倒是很用心的安慰:“沒關系呀,以後慢慢了解就好了。”
程與梵支着腦袋,笑道:“恭喜你,從此要邁出不婚不育的隊伍了。”
阮宥嘉炸毛“我只是說不了解她,又沒說要嫁給她...不對不對,是娶她!”
程與梵笑的更開“還不承認,我說你要嫁她要娶了嗎?你想的也太遠。”
阮宥嘉徹底趴下來“我不跟你說話了,你們律師的嘴就是太陽黑洞。”
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阮宥嘉就是不肯承認自己對紀白動心,程與梵說她道理放在別人身上一套一套的,放在自己身上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就是承認你喜歡人家,又有什麽關系?
阮宥嘉看了眼程與梵,目光平移到時也臉上,問道:“所以你承認了?”
時也心一緊,她沒想矛頭會抛過來,但她也想聽一聽程與梵會怎麽說?
程與梵沒有着急開口,但她的眉眼溫柔,似乎萬千熱愛都裹挾其中,她是個很沉默的人,即便是了解她的人,也要認真觀察,不然不會發覺,而現在的她卻不再藏着,她在笑,但沒有刻意笑,是那種想到某個人,某件事,情不自禁發自肺腑的笑。
“是啊,我承認。”
時也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兒,再聽到她的這句承認後,無數只蝴蝶在心房裏翩翩起舞。
後來四十多分鐘,阮宥嘉一直在喝酒,喝多了就什麽都往外說,不過她說的都是自己的糗事,程與梵似乎沒什麽糗事,最多被人誤會,她倆是一對。
時也滴酒未沾,給她倆當司機。
臨走時,阮宥嘉握着時也的手,舌頭打結,語氣卻意味深長“我這個朋友,哪都好...就是心事太重,你別看她好像對什麽都漠不關心,那都是假的,她其實比誰都在乎,我常說她太重情義,這個世道薄情寡義又怎麽了?誰不是人人自保?怎麽就非得你掏心掏肺?但後來,我覺得這是她的優點,一個人吸引另一個人,憑的不是誰漂亮,誰有錢,憑的是骨子裏的那點勁兒,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硬的像鋼。”
程與梵怕阮宥嘉胡說八道,打斷她“趕緊睡覺吧你。”
阮宥嘉躺在床上,眯着眼“鋼硬易折啊,這是真理!”
關了燈,鎖了門,沒有人知道,阮宥嘉翻過身,把臉埋進枕頭裏哭了。
回去的路上,程與梵坐在副駕駛,歪過頭靠在車玻璃上。
她沒阮宥嘉喝的多,但也不少,那酒後勁兒大,先前不覺得有什麽,這會兒倒難受起來。
時也總看她,趁着紅燈的工夫,還會伸手在她的額頭上摸一摸。
挺燙的,不是發燒的燙,是酒勁兒上來之後的燙。
“很難受嗎?想不想吐?”
程與梵搖頭,臉卻貼的時也的手,不肯她松開,偷笑了下“很舒服。”
才進家,時也就被程與梵從身後抱住,程與梵倒在她的背上,一大半的重量壓過來。
時也反手去摸她,像樹袋熊一樣把人慢慢挪到卧室。
“我去給你倒杯水?”
“嗯。”
到來了水,喂她喝了幾口,程與梵酒勁不見消,故意握住時也的腿,來回拉扯...她的腿很細,一只手就能捏住,順着往下看去,腳踝那塊更細,顯得腳踝骨尤為突出。
程與梵也不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或許是酒勁上頭,她竟彎腰去摸,指腹有層薄薄的繭,摸得人直發癢。
時也的小腿肌肉縮了縮,這個動作讓她想起前幾個晚上,兩人在床上的胡鬧...這人的手也是這樣,摩挲着自己的腳踝骨。
“你喝醉了,我去給你放水洗澡,然後咱們睡覺,好不好?”
“好。”
程與梵支起身子,耷拉在床頭,脖子夠着夠着去看那個人往浴室去的人,叫她的名字——
“時也。”
“嗯?”
“時也...”
“怎麽了?”
“時也、時也...”
時也被她逗笑,她也被自己逗笑。
時也想這樣孩子氣的程與梵除了自己,應該再沒人見過了。
程與梵想的卻是,真好。
大家早上好,看文愉快~
這章還是主打感情.
寶子們,記得留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