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四十三章
靳若男失蹤第十五天。
靳哲沒再來過星海所,也沒再給孫旭東打過電話,就連當初執意要告何遠的滔天怒火都煙消雲散。他好比一場突然席卷的海嘯,浪起來的時候,風雲驟變,天将大亂,現在浪平了,一切也都歸于平靜,波瀾不驚的海面碧波蕩漾,似乎根本就沒有海嘯一說。
律所每天都有新案子進來,已經沒什麽人記得靳家的案子,畢竟從開始到現在,靳哲從來沒有正面确認過什麽,從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
中午飯吃的沒意思,程與梵用了一塊三明治搞定。
下午開完會,解決完手裏的事,便打卡走人。
電梯門都快合上了,孫旭東及時出手,又把門打開。程與梵走進來,白熾燈照的她一臉冷淡。
“我知道你想和我說什麽,你不用勸我,這事兒是人家的家務事,而且又沒有真的告,分內分外我還是理的清。”
孫旭東挑眉“你又知道我要和你說這個?”
程與梵一臉‘不然呢’。
“好吧,我本來是想勸勸你的,沒鑽牛角尖就好,之前你自己不是也說了嗎,咱們是律師不是保姆。”
指示燈一層層往下降,程與梵又開口:“但是,有一點我還是要明确一下,我不認為靳若男會一直失蹤,假設她沒跟何遠在一起,那我相信她最終肯定會回家;如果她跟何遠在一起,露面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她肚子裏的孩子是何遠唯一的籌碼,等胎坐穩又或者孩子出生,何遠一定會帶着靳若男跟孩子‘認祖歸宗’;最後...以上假設均不成立,靳哲想要繼承那份家産,也必須等到兩年期滿,一來我受托之靳文康,二來我只是個律師,雖然沒有多高潔,但也絕對不會替誰做中間的白手套。”
一口氣說完,倒把孫旭東說笑了——
“你可真是一點都不怕我生氣,話說的全然不避諱,搞得好像我急着給誰做白手套似的?咱們共事時間雖然不長,但相互之間也算有些了解吧,你覺得就你煩他,我不煩?”
孫旭東道出實話——
“是要掙錢養家,但我也是做父親有女兒的人,靳哲這個行為我沒辦法理解,有些話我們外人不便說,可他那點心思,總是看得出來,我理解人性本惡,但我不能理解虎毒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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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又笑一下——
“深刻了,還得回歸到你說的那句話,刑辯出身的律師,是要有些與衆不同。”
随即,電梯門開,孫旭東微微點頭,然後開着那輛黑色轎車駛離。
嘀嘀兩聲喇叭,震耳欲聾。
程與梵恍然,而後搖頭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沒回家,去看貓。
程與梵進門,叫了聲小家夥,小家夥就跟沒睡醒似的,搖搖晃晃從卧室踱出來,連帶它那幾個小小家夥。
半掩的門,不透一點光,程與梵下意識朝卧室快步過去,推門開燈,一氣呵成,然而裏面卻空無一人。
程與梵眨了眨眼,手握着門柄,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搖了搖頭,自己在想什麽呢。
然後把燈關掉,把門關上。
貓糧都倒在貓碗裏了,程與梵不知哪裏出了異樣,又端起來不給它們吃,小小家夥們不敢反抗,急的小家夥扯着她的褲腿又撓又抓發洩不滿。
程與梵沒管,從這家夥的零食盒裏取了兩個貓罐頭出來,一盒給小家夥,一盒用勺子分成五份給小小家夥們。
小家夥沒吃,眯着眼一臉警惕的提防程與梵,生怕她又鬧幺蛾子,直到瞧見自己那幾個小貓崽兒把罐頭吃進嘴裏,才把心揣回肚子,也吃飯去了,吃幾口擡頭瞄一眼小崽兒。
到底是沒舍得把它們母子分離,程與梵看着小家夥護崽兒的模樣,又好笑又感慨——
有時候,人還不如一只貓。
她撈過手機,給時也發去一段視頻,視頻裏她說:“你看,吃的多歡樂,幸虧沒送人,不然你都看不見這場面。”
那邊時也剛好拍完一場戲,正在休息,看見發來的視頻,立刻回撥過去。
視頻接通,程與梵的手機一會兒對着小貓,一會兒對着自己,對着小貓的時候全景,對着自己的時候,偶爾半張臉,偶爾脖頸領口,只有極小的概率是全臉出鏡。
她像個藏着的人,怕用全貌示人,心底的秘密就會被發現。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脖頸那塊更藏不住。
時也寧可她對自己露全臉,也不想看她的領口,一條直直骨,中間凸出兩個點,然後做一個深窩,時也想在那窩裏養魚,也想喝那窩裏的水,她有預感..今晚那水就會入夢。
程與梵還在跟時也說着貓,時也無奈又羨慕...
羨慕她的遲鈍,無奈她的遲鈍。
忽然程與梵仰在沙發上,長長舒了一口氣。
時也聽出這聲像嘆氣,問她:“你很累嗎?”
“有點。”程與梵試着放松自己,畢竟這麽長時間的相處,她覺得有時候也不是不可以袒露真心,畢竟時也是真的關心自己。
“是工作嗎?”
“嗯。”
時也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問,哪怕知道這人不是那種一腳踏兩船的性子,但自己也不能全然把心放進肚子裏一點不憂慮...,這樣優秀的一個人,時也相信自己惦記的同時,指不定在某個黑漆漆的角落裏,也同樣有人惦記。
先心動的人都是這樣吧,患得患失。
這個暫且先放下,時也想到她說過自己要是白天太累,晚上就容易失眠——
“我房間的卧室有精油,效果很好,你拿回去試一試,針對疲勞性失眠很管用。”
原本沒看鏡頭的程與梵,在聽到這句話後,瞬間擡眸。
此刻,視線相對,無聲中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流動。
時也難得不好意思“你看什麽?”
程與梵想問她,是不是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她都記得?但話到嘴邊又換成別的——
“好,我試一試。”
“如果床頭沒有,就在衣櫃裏。”
“可以随便翻嗎?”
“你可以。”
這已經不是一句簡單的話了,而是一種默許,默許你可以進入我的領地,也只有你可以進入。
程與梵尚不明确自己到底具不具備這個榮幸,但她的行動卻已經開始實踐。
視頻挂斷後,她起身去到卧室。
先在床頭掃了一圈,沒有。
然後在衣櫃前站定。
房間大,衣櫃更大,程與梵心跳兩下,拉開櫃門,一股栀子香撲鼻,不等她去拿精油,反被精油旁邊挂着的布料怔了怔,适才快跳那兩下心髒,又咚咚開始打鼓。
菱形的紅布肚兜躍然眼前,那抹正到不能再正的赤紅,現下要多不正經就有多不正經,還有抱着金魚的年畫娃娃以及兩旁碧綠的荷葉...
瞬間,腦子裏有了畫面...
遮得了左,顧不了右;擋得住上,蓋不了下。
時也發消息問她——「找到了嗎」
程與梵——「找到了」
許久,時也又問她——「貓今天說想我了嗎」
程與梵握着手裏的精油——「想了」
果不其然,靳哲那邊坐不住了。幾次三番打電話過來詢問繼承的事情。
孫旭東有耐心,肯聽他說,每次也都能和他好好解釋,但人的耐心有限,況且孫旭東多少也是有脾氣在身上的人,他能為了賺他的錢而和顏悅色,同樣也能因為不賺他的錢而客觀理智。
打太極沒人再比孫旭東在行,靳哲被他這樣來回弄了三四次,終于在第五次來電的時候急了,要孫旭東在繼承財産的方面想辦法,靳哲算是把最後的臉皮都撕破了,明目張膽想要法律性銷毀人身證明。
孫旭東的臉已經冷下來了,但聲音還是穩,回了他一句——“靳先生,犯法的。”
這條路不通,靳哲又想出另一條路,他找上了程與梵。
那天剛從律所出來,就遇見了靳哲。
西裝革履,神采英拔,靳若男失蹤的事情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程律師,借一步說話。”
程與梵不是孫旭東,即便厭惡卻也能客觀理智,她比孫旭東多一個——冷漠。
“若男有消息了?”
程與梵一開口,靳哲的嘴角便僵住。
“不是,我有別的事。”
“告何遠嗎?”程與梵又問。
靳哲看出來了,這人跟自己裝糊塗,幹脆把話挑明——
“我女兒現在已經失蹤了,找不找的回來另說,但這期間家裏一些事務,還是需要人管理的,我想繼承權的事情,咱們是不是可以談談,費用方面好商量。”
程與梵不知道自己哪裏招了這人,竟會讓他覺得自己好商量,她擡頭看着靳哲,看着這張和靳若男十分相似的臉,悲涼由心而生,更覺人性可笑——
“靳先生,我想你誤會了,我只是個律師,所做的事情也都在法律範圍之內,這個我想孫總和您說的應該也很清楚了。”
“孫總是孫總,你是你。”靳哲拿出些姿态來“不就錢的事兒嗎,好說。”
程與梵覺得自己說人話他可能聽不太懂,于是換了一種方式——
“根據《民法典》和《戶籍管理條例》規定,失蹤人口需要經過法院宣告失蹤,并且失蹤時間達兩年以上,才能注銷戶口。”
“我知道,但我也知道你們律師有辦法。”
“抱歉,我不知道。”
“你——”
“友情提示,犯法的。”
肚兜,嘿嘿嘿...這次能get到了吧~
劃重點,以後會用到。
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