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番外(一)
第四十話 番外(一)
這是莫風卿來到巨人世界後看到的第一場雪,純淨素潔,如同一朵朵白色的絨羽,從頭頂依舊蒼翠的松枝綠葉間悠然飄落。
莫名地有些歡喜,他手中指決一握,腳下白癡猛然加快速度,“嗖”地一聲射向松林深處,林木之間,回蕩着少年歡快清朗的聲音。
“猛虎下山——”劍身陡然下傾,朝地面俯沖而下!
“神龍擺尾——”劍身貼地掠起,如同一尾流星,飛速穿梭于高低錯落的枝幹間,大幅度上下起落左右搖擺。
“乾坤倒轉——啊!”飛劍被他玩成了滑板,360度的完美淩空翻轉眼看就要完成,一道黑影陡然橫向激射而來,銳風破開因速度而峻疾的風雪,莫風卿只覺腰側一痛,蠻橫的力道瞬間将他連人帶劍一塊掀飛出去,狠狠撞在一顆大樹上,然後摔落在地,身側沉重刀鞘發出一陣響亮的金屬磕碰聲。
莫風卿匍匐在地,手指用力摳着地上的泥土一臉被暗算的悲憤,然後慢慢擡起頭來,硬将臉上的表情扭曲成一個真誠的微笑:“兵長……”左手摸向腰側,真誠的微笑又慢慢扭曲成痛苦:“下手……是不是太重了啊……”
“立體機實操課,你他媽居然給我玩飛劍嗎?”隔着溫柔飄飛的雪花,利威爾只是冷冷盯着他。
少年哭泣的表情僵在臉上,頹然低下頭去,悄悄擡手擋在額前,仿佛這樣就能避開男人可以凍死一只狗的目光,苦着臉小聲開口:“我……不想學……”
“嗯?你在說什麽?”面部肌肉紋絲不動,利威爾眉梢微挑,語氣裏的威脅毫不掩飾。
莫風卿艱難地咽了一口唾沫,慢慢從地上坐起來,表情苦惱地伸手抓撓起一頭烏黑的長發,直到把束好的頭發徹底撓成了雞窩,他才重新擡起頭來,可憐兮兮地望着利威爾,然後一把抱住他的小短腿開始哭嚎:“兵長啊……太難了……我學不會啊……啊啊啊……你看我這些天都摔了多少次了啊……腎都要摔壞了啊……再這樣下去啊……我會……斷子絕孫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唔!”
少年突然爆發的哭喊幾乎把利威爾吓了一跳,哭到最後簡直肝腸寸斷,語不成聲,涕淚橫流……形象全毀,卻迅速被一物堵住了嘴。
“嘁!”利威爾蹙眉盯了他片刻,然後嫌棄又惱火地別過頭去,用力掙開自己的腿,腰側鈎錨激射身影騰空而起,漫空飛雪被勁風激蕩開來,偏離了原本的軌跡。
莫風卿怔怔坐在原地有些沒反應過來似的眨巴着眼睛,直到利威爾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重重樹影之中,他才低頭看去,發現自己正叼着一個長條形的油紙包,裏面也不知道裝的什麽。
他拿下紙包,看到糊在上面的口水嫌棄地皺起眉頭,卻還是好奇地撕開包裝,發現裏面裝了五塊不同顏色的蛋糕,模樣小巧精致,奶香撲鼻。
“甜甜的,軟軟的,嗯,味道很不錯嘛!”少年拿了一塊塞進嘴裏,一邊咀嚼一邊滿意地贊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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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很快就下大了,出了叢林之後,鵝毛般的雪花從灰蒙蒙的天際簌簌飄落,交織成無邊無際的雪幕。
天地之間,蒼茫一片。
利威爾擡手撩起後頸的兜帽戴上,飛雪擦過眼睫,帶來凜冽的寒意。
那個家夥……加入調查兵團已經差不多半年了吧,卻連立體機動裝置的理論知識都沒記全……不知道他是真蠢還是假蠢!
還有……還有那包蛋糕,那是佩特拉早上悄悄塞給他的,雖然有些莫明奇妙,但拿去喂狗也太浪費了吧,當時為什麽沒摳塊泥巴塞他的嘴呢?
利威爾有些懊惱地想着,腳下大地不知不覺已經鋪上一層薄雪,而身後跟随的利威爾班成員看到兵長的臉色,不用想都知道是那個掉隊的家夥又惹兵長生氣了。
雖然莫風卿并沒有被歸入特別作戰班,但一直都是由利威爾親自教導訓練,這個野猴子一樣的家夥,連人類最強管教起來都感到頭疼,其他人就更不用想了。
“兵長,奧利奧他……也許是真的不擅長立體機呢!”佩特拉追上兩步,溫婉秀美的臉被寒風吹得微微發紅。
“大概吧……”利威爾擡起眼簾,目光鎖定了遠處山坡雪地上一個移動的黑點,然而話音未落,黑點在視野中極速放大,帶着飛揚激濺的浮雪泥水從身側狂飙而過,濺了衆人滿身滿臉。
忍無可忍地抹掉濺在臉上的髒雪,利威爾簡直有種想直接把那家夥踹到斷子絕孫的沖動。
但當他轉過身來時,卻看到莫風卿一頭栽進了灌木叢裏,而白癡好像完全沒意識到自家主子已翻車,依然氣勢洶洶地向前方高速沖射,劍鋒劃破風雪所發出的金屬嗡鳴瞬忽遠去!
“媽的……白癡!白癡!大白癡!”好不容易将自己從灌木叢裏拔出來,莫風卿顫巍巍地摸着自己被亂枝戳得慘不忍睹的臉,氣的嘴唇都在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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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這場突然而來的大雪,今天的野外訓練提前結束,各班士兵都在長官的帶領下陸續返回營地。
雪雖然冷,卻能給人帶來好心情,所以面對白癡這個坑貨,莫風卿的火氣很快就熄火了。
“夜暗月下好渡
天白風裏長住
我與我劍
一刃光載江湖
江湖曾是我來處
初時功夫太泛泛
卻不以為然
禦劍挑落花
者無二三
怪花迷人眼
怪劍招回晚
怪少年心不在焉【注】……心不在焉……後面什麽來着?”
宿舍角落裏,莫風卿披着厚厚的棉被窩在床上,左手橫握長劍,右手拿着剛脫下來的臭襪子在劍刃上來來回回的擦拭,身體随着動作搖來晃去,嘴裏抑揚頓挫地吟哦着,表情十分認真專注,完全沒注意到白癡已經彎成了t形。
走廊裏隐約傳來一陣腳步聲,很快停在了宿舍門口,随着門把手的轉動,一陣冷風夾着碎雪卷進來,歐魯聒噪的聲音打斷了莫風卿的思考。
“哦!天哪!佩特拉的蛋糕居然在早上就送出去了!誰能告訴我她究竟是怎麽做到的?兵長不是……不是很讨厭別人提到他的生日嗎?根本就不可能接受生日禮物的啊!”
“誰知道呢?也許因為她是女孩子,也許……佩特拉對兵長來說是不同于我們的存在吧!”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根塔都憂郁地蹙起粗實的眉頭,似乎有點受打擊的樣子。
“啊?你們兩個是吃醋了嗎?居然這幅表情!如果讓兵長看到他會怎麽想?”走在最後的艾魯多随手關上房門,堅毅硬朗的面容上,帶着一絲戲谑。
“嘁!我才不管呢,我也要給他送禮物!”歐魯橫了他一眼,快步走向自己的床頭櫃,開始翻找起來。
“那個……其實我也準備了一點小禮物。”根塔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也轉身翻櫃子去了。
“我說你們……”艾魯多這才意識到,原來所有人都偷偷準備了禮物,就自己是個直男·癌·晚期!
“哼哼!還好我有提前準備,天然手工橄榄皂,深層清潔,滋潤保濕,用了皮膚會變得又香又滑又軟,肯定會是兵長的最愛喲~!”從櫃子裏翻出一塊用綠色硬紙盒包裝的迷你香皂,歐魯像個即将獻寶的小孩一樣雀躍,完全忘了自己已經是個大叔的事實。
莫風卿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将目光轉移到這三人身上,默默從衣服內袋裏拿出那包被壓扁的蛋糕,默默塞進嘴裏,細細品味。
生日啊……這麽小的蛋糕是不是太小家子氣了?雖然味道是很不錯啦。
呵!難怪利威爾想都不想就塞給自己了,肯定被佩特拉氣着了吧?
還有那塊肥皂,你特麽買個硬幣大的也好意思拿出來炫耀,是不是腦子有屎?
少年一臉悠閑地吃着蛋糕,一邊在心裏默默吐槽,卻又看到根塔從櫃子裏翻出來一條……紅色的……內褲!!!
卧了個槽!
“噗!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一口面包頓時噴了出來,莫風卿差點從床上栽下去,扶着床沿像犯了哮喘病一樣猛烈咳嗽。
與此同時,歐魯手裏的肥皂滾落在地,滿臉震驚:“不……不是吧……”
“根塔……你……”艾魯多額上挂着一滴冷汗,也有些不能置信。
“送這個,難道不會被兵長踹到斷子絕孫的嗎?”莫風卿一邊揉着胸口給自己順氣,一邊默默地想。
“根塔!你小子太過分了!”回過神來的歐魯怒喝一聲,忽然大叫着撲過去:“放下那條內褲,讓我來!”
“混蛋!你在幹什麽啊?這條內褲是我的!快放開!”
“等我搶到手就是我的了!蠢貨!”
“你他媽是不是太無恥了,連內褲都搶!”
“啊哈?你今天才知道我無恥嗎?看來我之前的演技已經厲害到毫無破綻的程度了啊!”
“你個大舌頭……快放開!”
“你個死黑炭,不放!”
“卷毛狗……快放開!”
“哦豁!就你這種垃圾窩囊廢醜八怪,也想給兵長送內褲?你配嗎?”
“你……你再說一遍!”
兩人一手拽着一邊褲頭,跟看到殺父仇人似的,橫眉怒目咬牙切齒互噴口水,一條內褲被拉過來,扯過去,然後在另外兩位旁觀者左移右晃的目光中,就聽“撕拉”一聲,內褲……分家了。
【注】王一博《說劍》歌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