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長與狗

第18章 雞兄

第十八話 雞兄

林木蔥郁，樹影婆娑，細碎的陽光從搖晃的枝葉縫隙間灑落，頑皮地跳躍在落葉碧草之上。

莫風卿聽着頭頂清幽悅耳的鳥鳴，聽着四野起伏的蟲鳴，眯起一只眼睛，目光專注地盯着前方二十米處的草叢，手中彈弓的皮筋被拉得又細又長，仿佛下一秒就會崩斷。

“啪！”地一聲輕響，皮兜裏的石子帶着破風之聲激射而出，草叢裏立刻傳來了擊中目标的悶響。

“啊！”然而，莫風卿還來不及高興，痛呼幾乎是在悶響傳來的同時響起，一個纖細窈窕的身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從草叢裏蹿了起來！

納尼？

莫風卿吓了一跳，知道自己闖了禍，連忙趴在地上借着灌木野草的掩護躲起來，然後伸手小心翼翼地将草叢撥開一道縫隙，查看那邊的情況。

視野中，一名紮着馬尾的棕發女孩正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又驚又怒地環顧四周，卻沒有看到任何異常。

薩沙一臉郁悶地揉着疼痛的屁股，低頭再去看草叢裏已經被自己挖出大半的超級大白薯，目光忽然捕捉到土坑中的一枚碎石子。

叢林之中除了植物就是泥土，根本不會有這玩意，這分明是從校場那邊帶過來的！

“這位同學，我不管你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打到人了就該出來道歉吧？像烏龜一樣躲着算什麽？”提起坑中足有五斤重的變态白薯，薩沙緩步走着，目光如同掃描儀一樣全方位仔細掃視着周圍數十米的範圍，連頭頂樹冠都不放過。

“喂喂喂！要不要這麽認真啊？探測儀白薯女！”看着對方一步步靠近自己藏身之所，莫風卿忐忑不安地摳着地上的泥土，心中暗暗叫苦。

“發現你了哦！”女孩腳步輕盈地踩踏在落葉之上，靈動的眸子緩緩轉動着。

正在莫風卿考慮着要不要出去道歉之時，空中忽然傳來呼嘯之聲，眼角餘光瞥見一物從天而降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啊！”這次，輪到莫風卿慘嚎了！

“哎呀！實在不好意思，這個白薯不太聽話，一不留神就自己飛出去啦！”薩沙撥開灌木草叢，看到被大白薯砸得眼冒金星吐長舌的少年，漂亮的眼睛裏有刻意表露的幸災樂禍。

“是嗎？這白薯大概成精了吧！”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莫風卿頭頂着特大號燈泡，兩眼無神地瞅着面前的女孩那張俏皮可愛得意洋洋的笑臉。

薩沙還欲說着什麽，旁邊的草叢忽然一動，一只野山雞撲騰着翅膀從中飛了出來！

“好肥的雞！”莫風卿立刻來了精神，一聲大叫從地上跳起，動作迅捷無比地拉弓彈射，一瞬竟是連彈四下，那只一直伺機而逃的倒黴家夥剛剛展開翅膀就掉回了地面。

“手法不錯啊！”薩沙一邊贊嘆一邊走了過去，提起地上不能動彈的山雞笑嘻嘻地道：“白薯給你，山雞給我，就算扯平了怎麽樣？”

“呃……這個……”莫風卿很想說不行，然而面對這樣一個吃貨，想着自己剛剛還彈了人家屁股，又不好意思拒絕。

那石子彈出的力道他最清楚不過，就算不出血也會青一大片吧！

“好吧！不過你打算怎麽處理？我們現在正在進行訓練，你不會要拎着山雞将訓練進行到底吧？”雖然不情願，莫風卿還是答應下來，一邊自行腦補着那種情景一邊問道。

手上提着的扁毛畜生拼命掙紮着，嘴裏發出聒噪的鳴叫，生命力似乎并沒有多少衰弱的跡象，身上也沒有大量的血液流出。

四枚石子竟然極為準确地擊打在翅關節和足節之上，只是暫時限制了它的行動能力并沒有對身體産生多大的創傷。

“怎麽可能嘛！這樣會被人笑掉大牙不說，還會被扣分哦！”薩沙目光奇異地盯着這些巧妙精确的傷痕，臉上有沉思的神色，回答得心不在焉。

這樣的手法……根本就不是一般人所能練就的！即使自己從小學習打獵，也遠遠無法将射出的箭簇控制到這種程度。

“這樣吧！我找個地方給你藏起來，晚上再來取！”仿佛察覺到了女孩的異常，莫風卿忽然一把搶過那只山雞，瞬間鑽入叢林深處跑遠了！

“喂你……”反應過來的薩沙看着即将消失在樹影間的人氣的說不出話來。

“放心吧，說了給你就會給你！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少年特有的清朗嗓音在林間回蕩，飄遠，消失。

跑了一陣，确定離白薯女已經很遠了，莫風卿才停下腳步。

從樹上扯下一根藤蔓将山雞的兩只爪子牢牢綁在一起，然後倒懸在樹枝上，莫風卿仰頭看着滿眼驚恐憤怒，嘴裏咕咕叫個不停的野雞，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裏十分不忍地念道：“雞兄雞兄你別怪，你本是人間的一碗菜，下輩子一定投好胎，別讓吃貨把你宰！”

“雖然還沒到宰你的時候，還是提前祝你早死早超生！”莫風卿雙掌合十，表情如同僧侶一般虔誠而悲憫。

“咕咕咕咕咕……”那只野雞叫得更大聲，更尖利，撲扇着受傷的翅膀擺來蕩去，目光竟變得兇惡異常，不停開合着尖銳的喙想要去啄地上的人類。

“喂喂喂！你不會也要成精了吧？”莫風卿急忙後退，驚訝地看着它。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回答他的是一陣更加兇惡暴躁的鳴叫，如果雞可以說話，想必它此刻一定是在破口大罵：“你個狗氣殺的混蛋趕緊滾吧！別在這礙本大爺的眼！”

“好雞的兇……啊呸！好兇的雞！我馬上就滾啊！你別嚣張！”仿佛讀懂了那畜生的眼神，莫風卿算了算時間，轉頭向着訓練終點的方向奔去。

“等我晚上回來接你上西天啊雞兄，保重！”他頭也不回地揮手告別，心中有些後悔剛才沒有直接打死這個家夥。

夕陽西下的時候，第一天魔鬼式的訓練終于結束，當然，對于其他訓練兵來說已經不是第一天了。

筋疲力盡地回到宿舍之後，莫風卿在床板上胡亂鋪上棉絮，被單也不墊便直接躺了下去，直到食堂開飯的時間到了，他才一咕嚕爬起來，以十萬火急的速度沖出宿舍。

坐在克裏斯塔對面，莫風卿叉起自己的煎雞蛋放到女孩的盤子裏，笑道：“吃蛋補蛋！多吃點！”

“噗！”坐在克裏斯塔旁邊的尤彌爾一口蔬菜汁全都噴在了少年臉上。

“哈哈哈哈哈……”看到莫風卿傻愣愣的狼狽模樣，薩沙笑得伏案拍桌。

莫風卿面無表情地瞅着女漢子，被下垂眼簾遮蓋了一半的瞳孔明顯憋着火氣。

“啊！實在抱歉，不過不能怪我哦，是你講的笑話太搞笑了！吃蛋補蛋…哈哈哈！”尤彌爾毫無誠意地道歉，然後像個男人一樣放聲大笑起來，完全沒有任何顧及形象的打算。

“麻臉女，你的口水很臭！”莫風卿擡手抹了一把臉，像看着茅坑裏的大便一樣繼續瞅着她，一字一句地道。

“獅吼男，你的嘴巴也很臭哦！前天教官都被你熏暈了呢！”極為單薄的嘴唇線肆意揚起，尤彌爾分毫不讓。

“嘁！好男不跟女鬥，懶得跟你這家夥扯淡！”莫風卿無趣地翻了個白眼，一手拎起旁邊狂吃海喝狼吞虎咽的薩沙，沒好氣地嚷道：“吃什麽吃，趕緊走啦！”

“喂！我還沒吃飽呢！你這家夥，放開我！”被他像拎雞仔一樣拎起來，薩沙用力揮舞着爪子要去抓托盤上的面包，卻無論如何也夠不着了。

“不放！你能怎麽滴？”在所有人驚訝好奇的目光中向着食堂門口走去，莫風卿一手提着女孩的後領，另一只手用力推着她的肩膀，薩沙便像個陀螺般在半空旋轉起來。

“你……你這……混……蛋……”在重複了幾遍左三圈右三圈之後，薩沙已經徹底暈了，眼睛裏只能看到圈圈。

“唉！君子報仇……半日不晚！”站在食堂門口，莫風卿看着暈頭轉向的薩沙摸了摸頭頂的大包，陰陽怪調地嘆了一聲。

食堂之外，夜幕已然降臨。

月朗星稀，清風徐來，又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白天進行兵站訓練的那片叢林在淺淡月光之下如同波濤起伏，風穿梭在林木之間，枝葉沙沙作響。

頭頂茂盛的樹冠遮天蔽月，只是偶有幾片細碎的月光穿過重重枝葉灑落下來，林間顯得極為幽暗靜谧。

“喂！你确定還能找到那只雞嗎？”雖然從小生活在山林之中，但摸黑入林還是讓薩沙有些忐忑，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踩到蛇啊癞蛤蟆之類的東西，心中嘆道：“為了吃雞我也是拼了！”

“放心吧，雞兄今晚一定會葬身豬腹！”走在前頭的莫風卿拖長了尾音懶洋洋地答道。

“誰是豬？誰是豬”女孩一聽瞬間惱了，也不管會不會踩到某種東西，沖上來一把揪住莫風卿的耳朵兇巴巴地喝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