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天氣晴好, 天空湛藍清透。一行白鷺橫空而過,誘得路上的小孩嬉笑拍手,巴巴地看。
一聲銅鑼響, 縣衙的捕快将布告張貼在欄上。
時辰尚早, 戚昔跟燕戡從告示前路過, 隔着擠擠挨挨的百姓往裏一瞧。
不是修路是什麽。
“咱這兒要修路了?”
“多少年了這路, 現在來修,真的假的?”
“按了縣老爺的印章那還有假?”
大家你一眼我一語讨論。
戚昔快步從他們身後掠過, 待路上人少了才道:“縣衙動作還挺快。”
“這叫什麽快。不催他一二他都不帶動的。”燕戡毫不掩飾自己對這朝廷随意扔來的沒什麽作為的縣令的嫌棄。
往東邊走, 穿過小巷一直到盡頭。路面由狹窄到開闊。擡頭一看,不遠處就是杳寂書院。
兩人踏上石階。
燕戡扶着戚昔手臂, 仗着腿長, 一步踩兩個臺階。如履平地。
戚昔拿下燕戡的手, 曲指勾住他的腰帶。“你慢些。”
燕戡回頭對他笑,手包裹住戚昔手指:“早做完早回家。”
書院的大門依舊開着,跨過高高的門檻進去就是學堂前的大廣場。兩人走到廣場中的大銀杏樹下。
“郭桉!”燕戡擡頭就喊。
樹葉動了動, 樹杈子中間探出一個頭發亂糟糟的腦袋。郭桉一見他倆眼睛瞪大, 很是不耐道:“你們怎麽又來了!”
燕戡:“下來。”
“不下!說了要錢沒錢,要念書去別處念。”郭桉煩躁地揉了揉腦袋,又窩回那樹杈中間。
燕戡陰恻恻道:“行, 我上去。”
“诶!你別別別!我下來!”郭桉半點不想在再經歷被拎下樹的感覺。
戚昔拉住燕戡的衣袖,就防着他忽然往樹上跑。
看着跟考拉似的抱着樹枝一步一步爬下來的人, 戚昔道:“找個地方坐坐?”
郭桉往地上一坐,手抓着酒葫蘆擱在自己膝頭。“就這麽坐吧。”
“有什麽事兒快說, 說完我還要睡覺!”
戚昔目光掃過他手上還有點重量的酒葫蘆, 他身上雖有酒味,可臉上沒酒氣。
不過人家這樣是擺明了不想多說。
“夫郎, 坐。”
戚昔正想着怎麽措辭,燕戡按着他的肩膀往下。戚昔看着後面并排的兩個凳子,揚了揚眉。
他坐下。
燕戡緊挨着他,身子一歪,靠着戚昔舒坦閉眼。
“诶诶诶!你們來幹嘛的!書院重地,還要不要臉了!”
燕戡怼他:“你都不要臉我們要什麽臉。再說明媒正娶,怎就不要臉了!”
戚昔手動讓燕戡閉嘴,他看向兩個眼睛瞪得極大的郭桉,道:“此次來是為正事,郭山長确定要這麽坐着跟我們談?”
郭桉看了一眼戚昔臉色。
戚昔他如何不認得,酒肆的當家的。而旁邊那個,沒見過,不認識。
“就這麽說!”他灌了一口酒,無所謂道。
燕戡嗤笑一聲,剛要講話戚昔捏住他的唇。
“好了,少說兩句。”
燕戡努努嘴,拉下戚昔的手在手心把玩。
戚昔抽不出也就由着他去。
反正面前這個人也不是瞎子,也看出兩人的關系了。遮遮掩掩沒意思。
他道:“郭山長,這杳寂書院你還打算開嗎?”
“開啊!等……”郭桉頓住,梗着脖子道,“反正是要開的。”
“那要等什麽?或者什麽時候開?”
郭桉擺擺手:“你家那些幼童暫時也別來了,恐怕有得等。”
戚昔:“明年?”
郭桉:“開不了。”
“後年?”
“不一定。反正就是等,你家要是有啓蒙的也別等着了,自個兒找個私塾去吧。”
戚昔:“行吧,既然明年後年開不了,那就今年開。”
“今、今年開!”郭桉哈哈笑了兩聲,又被剛剛灌入嘴裏的酒嗆住。他拍着胸口咳了兩聲,臉一下子就嗆紅了。
戚昔淡淡道:“不會喝酒就不要喝。這麽一壺烈酒也不知道喝了多久了,你拿着不累?”
“你、你才不會喝!我一天一壺!”
“哦……你有錢嗎?”這人喝的可是高粱白,一兩五十文也不少呢。
燕戡撲哧一笑。
郭桉拍着胸口咳得更激烈了,他邊咳還不忘瞪着兩人。
狗男男!就是來看他笑話的。
戚昔搖搖頭:“實不相瞞,來之前我們做過一番調查。思來想去,還是今年開最好。”
“我的書院!我想什麽時候開就什麽時候開!”好歹是把氣兒喘勻了,郭桉紅着脖子像被惹惱的大公雞,怒氣沖沖道。
燕戡嘲諷:“那你別慫啊,有本事明日就開!”
“明日就明……明日什麽明日,我憑什麽要聽你的!”
燕戡扯扯嘴角,一個表情都不願意再給他。
他長臂一伸,抱着自個兒夫郎的腰,大貓一樣腦袋藏在他頸肩打盹。
“你們能不能顧及一下我!”
戚昔不想再跟他廢話,直接道:“你爹跟東山書院的舊怨我們已經知曉。現下斜沙城就你這麽一個書院,你若想再開,我們可以幫你。”
郭桉一聽,臉色頓時沉了下去。
“你威脅我?”
燕戡一聽不對勁兒,轉過頭看人眯眼:“你威脅我夫郎?”
他目光如墨,透着如實質的煞氣。
郭桉哪裏見過這般氣勢的人,他汗毛豎起,頓時臉上更加難看。
兩方對峙一番,郭桉這下是真的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喝又不怎麽喝得來,嗆得直咳。酒還盡數落在衣服上。
那一身的酒氣多半是酒沒入口,倒在了衣服上染出來的。
戚昔等着他的話,面上沒有半點變化。
郭桉抹了一下嘴巴,見兩人衣衫整潔,仿佛府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樣。
他看着就煩。
抹了一把嘴,郭桉啞着嗓子道:“是!我是孬!是慫貨!你們查也查了,就該知道我不開書院的原因。不開,我說了不開!”
燕戡:“敢情我夫郎說了那麽久你就聽進去這一句。”
“你懂什麽!”郭桉大聲反駁。
“我……”
眼看着又要吵起來,戚昔只能繼續捂住燕戡的嘴巴。“好了,今日火氣怎麽這麽大。”
燕戡臉色一變,又安靜靠着戚昔把玩着他的手。
郭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身體後仰四仰八叉倒在地上。他呆呆地看着樹縫中的光影,連日光也招惹他,看不慣他。
他笑出聲。
“我能有什麽辦法!”
“我又能又有什麽辦法!”
“我一個破地方的小小書院的山長,連人家府城一個私塾都不如,你說!我能有什麽辦法。”
他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戳着自己的心窩子。笑着笑着他聲音愈發的啞。
淚珠大滴大滴落地,裹着灰塵沒入地面。
“爹啊——”
“兒子無用啊!”
他破着嗓子喊。一身灰塵,蓬頭垢面,跟乞丐似的。
多少年了!他在這個地方茍且偷生都快忘了他爹的事兒。他自欺欺人,過得逍遙自在。
可誰會想到只是招了幾個夫子,竟又與東山書院有了牽扯。
他以為他忘了他爹的事兒,可……可就是因為幾個人!這段蒙了塵的記憶被擦拭得幹幹淨淨捧到他的面前。
如何能忘得了的!
如何忘得了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就因為一句謠言而被牽連,寥落失意,溘然長逝。
那人是從小教導他與人為善的親爹!
戚昔看着他發洩。
清澈的眸中倒映着躺在地上的人。看他從諷刺自嘲大笑,到隐忍悲痛吼叫,最後掩面哭泣。
戚昔眉心微動,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兒。
眼前一黑,溫熱的手心貼在他眼皮上。耳垂被的碰了碰。“不看。”
側臉被捧住,戚昔順着燕戡的手轉頭。
“怎麽?”
“他不好看,看我。”
郭桉:……
“喂!能不能尊重一下我!”
郭桉抹了一把淚爬起來,臉上又是灰塵又是鼻涕,簡直不忍直視。
這下哭也哭不出來了。
戚昔要轉頭,可眼睛又被覆上手。他聽着耳邊的燕戡道:“你這樣子還給你爹報仇,城門怕是都進不去。”
“去洗幹淨,書院不開也得開。”
郭桉多少年沒聽過這樣命令的語氣了。他頓時面上赤紅,氣的。
“你!”
“我怎麽!本來這書院就來路不對,要收歸官府還不簡單!”
“只給你一刻鐘。”
郭桉臉色一變,不得不匆匆爬起來:“你你你你……你等着!”
腳步聲遠去,戚昔雙手抓着燕戡的手拉下來。他适應了一下光亮,瞧着那人的背影。
路都走不穩了。
他道:“你別把人氣出問題。”
燕戡笑盈盈地捧着戚昔的臉面向自己。“夫郎我比較那小黑臉好看。”
戚昔聽着他的形容忽然一笑。
面如皎月,一身清華。燕戡喜歡得不得了,當即在戚昔臉上親了一口。
戚昔驚了一跳,木着臉推開他湊上來的臉:“能不能……不要随時随地親!”
“不能。”燕戡笑得像個公狐貍,勾人得緊。
他長得本就不差,寬肩窄腰身材極好,臉更是有棱有角。
還在京都還是意氣風發少年郎的時候,打馬游街都能被好些荷包砸身。
如今正值青年,氣質沉澱下來,正經樣子的時候別有韻味。
戚昔眼珠微動,果斷擡手。
兩只手蓋住燕戡整張臉,戚昔動了動唇角,紅着耳朵加重了語氣強調道:“你要再這樣以後就別跟着我出來。”
“夫郎……”
戚昔感受到掌心的濕潤,耳垂紅了。“撒嬌無用。”
“夫……”
“咳咳!”
“書院重地,豈能由着你們如此、如此……”
狗男男!
戚昔跟燙手一樣,将手撤回。
燕戡冷厲的眸光掃過去:“如此怎的?”
“哼!”郭桉甩袖。
他梳洗了一番出來,看着有幾分樣子。一身青布長衫,頭發用同色的發帶束起。面白,文弱,是個書生樣子。
郭桉見戚昔看着自己,他揮袖拎着衣擺要坐。
腿都彎下去了,轉眼見夫夫倆直勾勾看着他,動作一頓。“看什麽看!沒見過舉人老爺!”
燕戡比了個請的手勢:“你坐。”
郭桉蹲得腿軟,腳下後退一步。後知後覺沒凳子。
他臊着臉站起來,一甩袖,匆匆往屋裏走。“我才不會讓你們有機會看我笑話!”
燕戡低聲:“可惜了。”
戚昔看他一臉惋惜,低笑一聲。“惡劣。”
不多時,兩方人終于能好好坐下來聊一聊。
郭桉:“說吧,要我怎麽做。”
燕戡:“不是不開?”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開不開關你什麽事!妻管嚴!”
燕戡卻笑:“我樂意。”
郭桉定了定神色,道:“開書院我最擔心的事你們也知道了。我怕東山書院的老賊會記恨我們書院出來的人。”
他頓了頓,沉着臉道:“這不是沒可能,之前從我們書院走出去……就去年,在書生裏鬧得大的就有一個。”
這麽一說,兩人皆明了。這受東山書院欺負的事兒已經發生過了。
戚昔:“那也不關你收幼子。”
也就需要去府城讀書或是考學的童生或秀才才會受到影響。幼子啓蒙跟東山書院八竿子打不到。
“總歸是不好。而且原本書院的夫子也有些要繼續往上考,離了書院對他們沒有壞處。”
郭桉低下頭:“你們……能幫到忙?”
“來這就是為了讓你再開書院的。”燕戡道。
“選個日子重開吧,東山書院的手伸不過來。”燕戡臉色放正經了,看起來有幾分唬人的樣子。
戚昔側頭看了一眼燕戡,也點頭:“書院不僅開,還要盡可能地招收學生,擴大規模。再培養一批出色的學子,才是書院正經走的路。”
“到那時,東山書院也不能拿你如何。”
“至于你爹的事情,等你杳寂書院能與東山書院抗衡的時候,你說的話也就有人聽了。”
郭桉握緊了雙手。
“可……”
燕戡:“不要可不可的,讓你開你就開。我保證你死不了。”
“那學生?”
“學生更沒可能。那邊敢動手,老子就把他的手給砍了!”
郭桉不知道燕戡哪裏那麽大的口氣,但有人站在他這一邊就足夠令他心生感激的了。
他站起來,沖着燕戡拱手:“兄臺!郭某謝過兄臺信任!”
轉身,他又對着戚昔鞠了一躬:“戚老板!謝過!”
“不過……”
燕戡皺眉:“能不能幹脆一點!”
郭桉心裏一顫,看燕戡解釋的身板,出口的話硬生生轉了個彎。
“敢問兄臺尊姓大名?”
“燕戡。還有什麽事兒?”
“燕戡!”郭桉驚叫。反應過來又誠惶誠恐,聲音破碎:“不不不,大、大大将軍!”
“我你都不認識。”
戚昔将他踩着椅子的腿拍下來:“好生坐着。”
燕戡一秒收斂兵痞子樣,坐姿乖巧。
兩人看得郭桉驚掉了下巴。
他激動地搓搓手。若剛剛還有猶豫,那現在就是有一丁點遲疑都是他蠢。
“我開!大将軍覺得什麽時候開為好?”
戚昔搖搖頭。早知道他會這麽幹脆,就不這麽費口舌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有有有!”
“大将軍,戚老板裏邊請。我帶你們看看我這書院。這書院好啊!裏面的桌椅全是上好的……”
看看也好。
戚昔推開肩膀上的腦袋起身。
燕戡抓住戚昔袖擺,懶散跟上。
書院不小,就是收攏斜沙城全部學子也是可以的。當年重建的時候有縣令主持,專門修得大。
屋舍上百間,單學生食堂都有兩處。房屋舍得用料,如今還結實着。學堂裏面的桌椅也都是好好的。
“将軍,如何?”看完了房子,郭桉巴巴問燕戡。
燕戡挂在戚昔身上,有些困頓地掀開眼皮:“一般。”
郭桉垮了臉。
戚昔:“看完了,說吧,差多少?”
“我、我是這般想的。”郭桉放棄跟燕戡套近乎,盯上戚昔,“這書院,我想聘請戚老板為副山長。”
戚昔不為所動:“然後呢?”
燕戡終于舍得睜眼看人。
“書院我們共同管理……”郭桉瞥了一眼燕戡,心道自己法子對了,“戚老板不用費神,有事我跑腿。書院收入你拿三成。”
“總不可能白拿。”戚昔道。
“……就是吧,現在書院一貧如洗,重新起步需要戚老板,哦不,戚副山長一點贊助。”
燕戡嘀咕:“副山長多難聽。”
“那……那山長!”
戚昔倒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若自己為山長,這書院在其他人眼裏可就不是郭桉的了。細想一下,他怕是想靠着燕戡幫他爹報仇。
如此舍得下書院,跟之前的态度陡然翻轉,也能說得過去。
戚昔:“不用。”
他清楚地看着郭桉希冀地看了眼燕戡。
戚昔道:“我可以投錢,也不用什麽山長的名頭。但我想有一點書院的管理權。如何?”
“好!”郭桉飛快點頭。
他現在看明白了,套牢了戚老板才是套牢了将軍。
他知道燕戡成親了,也知道之前将軍府有小孩滿月。而戚昔也是在将軍成親之後才出現的。
戚昔與燕戡的關系多半就是……
雖然匪夷所思,但擺在他面前的事實如此。
将軍明顯聽戚昔的話。若一個養在外邊的小寵是不可能讓堂堂一個将軍不顧名聲做到如此。
當朝大将軍,這可是當朝大将軍!
一旦書院的靠山變成了燕戡,那在他跟前如一座山的東山書院頓時變成了腳下的一只螞蟻。
他不是個傻的,人家有意願他作何不配合。只要能給他爹報仇,書院就是送也能送得。
最終,兩方達成合作。
戚昔當給書院投資,獲得一定的書院管理權。
山長依舊是郭桉。
郭桉問:“戚老板覺得書院有什麽需要改正的?”
戚昔搖頭:“不急。你先把夫子跟學生招回來再說。”
郭桉滿身的沖勁兒:“我明日就發布書院重新招學生與夫子的消息。戚老板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戚昔點點頭:“那我過幾日把家裏的小孩也送來。”
……
回府的路上,張貼告示的地方已經有人排隊登記修路的人。
路該開始修了。
*
縣學會放旬假。一月一回。
孫文卿這月從縣學裏下學,獨自一人收拾好東西往家裏趕。
他一走,學堂裏留下的各個學生立馬議論開來。
“哎!孫兄也是坎坷,不知他到底在府城經歷了何事情。好好的府學不上了,多可惜。”
“我看就是沒錢。他每日不是饅頭下鹹菜就是鹹菜白粥。我們縣學都花錢,更何況府學。”
宋儉遠看着孫文卿的身影,正打算追上去就聽見了這些話。
他心裏不是滋味,抿了抿唇,又飛快往前跑。
追上人,氣兒還沒喘勻他就道:“孫兄,你、你也要回去啊,不如我們結伴回。”
雖是詢問,但宋儉卻一步步緊跟着他。
孫文卿已經及冠,比宋儉大一歲,卻高他一個頭。他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沒說什麽,腳步加快。
見孫文卿沒拒絕,宋儉立馬笑開:“孫兄,要不我們回來的時候也結伴?”
“路程長,多個人也好說話你說是不是?”
“我不來了。”
“什麽?”
孫文卿停下步子,宋儉沒剎住,一下撞上去。
孫文卿拎住人的手,宋儉站穩了之後他立馬松開。“沒什麽。”
縣學不在斜沙城,在南邊一點的縣城。孫文卿不打算花那點車錢,走路回。
宋儉見他願意跟自己說話,腦子一熱,也跟上。
一路上他叽叽喳喳,孫文卿倒不怎麽說話。
一個時辰後,總算見到點斜沙城的影子,宋儉呼出一口氣。看身邊臉上只出了一點汗水的孫文卿,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人頓頓鹹菜饅頭,身子怎麽這麽好?
等歇夠了,恰好孫文卿又擡起步子。宋儉只能繼續跟上。
他們從南邊城門進去,直接走的南北大道。
一進來,乍然見到正在修的路,齊齊一頓。“怎麽修路了?”
孫文卿繞過忙碌的人群,帶頭繼續走。
宋儉看他健步如飛,咬咬牙悶頭沖。正當走到快要拐彎到胡油巷,孫文卿陡然停步。
宋儉頓時睜大了眼睛撞上去。
孫文卿看了一眼牆上貼着的字,順手拉住已經沖過來的人。
“走吧。”
宋儉暈乎乎地點頭,轉個彎進自家包子鋪在的巷子。頭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去躺一躺。
然後他就看着孫文卿也跟他一邊。
“孫兄,你家不往這邊啊。”
孫文卿看了他一眼:“有事。”
說着繞過他就走了。
宋四娘出門來就看見自家兒子傻呆呆地站在鋪子前。“回來了怎麽不進屋?今兒怎麽這麽晚到家?”
宋儉轉頭,給了他娘一個笑臉。
“我走回來的。”
宋四娘一驚:“走回來的!可是錢不夠?”
“不是,跟孫文卿走回來的。”
宋四娘:“你說盤山村那個?”
宋儉點點頭,看向已經沒人的巷子深處,眼裏閃過擔憂,心不在焉道:“對,是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