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拿到體檢結果的那天上午,沈煦川依然能感覺到被許青沉摸過的肚子燙燙的,他用棉大衣裹住身體,想把肚子捂得更熱。
這一天在蕭瑟與寒冷中破曉了。
許青沉去找陳醫生談事,沈煦川留在停車場。
一個人坐在車裏等人有些無聊,沈煦川擺弄着手機,打電話給Barry。
“有件事,我琢磨很久了,就是不知道怎麽跟他說..”沈煦川一手拿電話,一手撓頭,俊美的臉蛋布滿糾結。
Barry笑道:“什麽事,好的還是壞的?”
沈煦川想到了什麽,嘴角勾起甜蜜的弧度:“唔..肯定是好事啊,只是他那個人比較另類,他不一定喜歡。”
“你想讓他加入俱樂部?”Barry猜測道,“還是想讓他去看比賽?”
除了這些,Barry暫時想不到別的。
沈煦川為他的笨頭腦翻個白眼:“不是俱樂部的事,是我跟他的事,電話裏說不清楚,等我回去聯系你,咱倆見面聊。”
“沒問題。”Barry爽快答應。
這時候,沈煦川不經意擡眸,透過擋風玻璃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緩緩走來,匆匆跟Barry說句“先挂了”之後,立馬挂斷電話。
他把手機扔在副駕駛的座位上,像一只快樂的小蜜蜂,自帶嗡嗡的音效從吉普車裏跑出來,奔着許青沉的方向跑去,一邊跑一邊快樂的大喊:“老許!我好想你,快點接住我。”
許青沉剛從陳醫生的辦公室出來,腦子還在思索方才與醫生的對話,一晃神的工夫,沈煦川已經跑到眼前,并且跳起半米高,直接撲在他的懷裏。沈煦川穿着一件白色短款棉服,款式寬松,扒在許青沉的肩膀上,兩腳離地,兩條腿夾住許青沉的腰,從後面看,好像許青沉懷裏抱着一個大的玩偶公仔。
“下去。”許青沉站在原地不動,雙手護住沈煦川的身體,臉色不是那麽的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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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煦川直接放大招:“爸爸,再抱我一會兒。”
許青沉:“.......”
許青沉無語了一陣,過幾秒開口:“你自己沒有爸爸嗎?”
“這不一樣,你是可以親嘴的爸爸,年輕的爸爸,九斤的爸爸,也是我的爸爸。”沈煦川耍賴似的聳了聳肩膀,差點從許青沉身上滑下去,所幸許青沉的臂力算強。
“別鬧了,”許青沉語氣放軟了些,“在這裏耍賤多冷,要耍回去耍。”
沈煦川摟緊男人的脖子,就不松手,一臉倔強地努嘴:“在這裏抱抱..”
許青沉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個小白癡,有嫌棄,也有溺寵,“今天回C市,別在這裏耽誤時間。”
“哦吼!”沈煦川的嘴變成一個圈圈,利落地從許青沉身上下來,轉身就往吉普車的方向跑,兩只胳膊學翅膀的動作上下打節拍,“太好了,我要見到小九斤,想死我的寶貝了。”
許青沉依舊伫立在那個位置,不想笑,卻不自覺地笑了出來。
一時間竟然想不通自己為何會愛上沈煦川。
愛嗎?
他為這個字戰栗,興奮,情緒掀瀾,瞳孔稍微擴大一些。
“老許,走啊。”沈煦川在叫他。
他擡腳走過去,過程中看幾眼手中的體檢報告。
沈煦川的檢查結果很合心意,身體素質強,全方面通關,暫時沒有任何風險,只需注意飲食。
晚一點的時候,兩人帶着時笙啓程回C市。
寬闊平整的跑道上,長長的噴氣反推着轟鳴,一架架巨大的飛機奔向藍天或落地。
許青沉一直望着窗外,見過串串白色的漩渦,腦海中不斷浮現他和沈煦川曾經相處的過往,第一次遇見沈煦川的時候,還有他們第一次鬥嘴,以及沈煦川帶着九斤出現在家門口的畫面。
緊接着,許青沉又想起那幅畫,畫中的男人盡管不是沈煦川平時熟悉的模樣,但卻是他見過的沈煦川最性感多情的一面。
他更喜歡在黑夜中掙紮的沈煦川,忍着不哭的神情,倔強的樣子,從沒有人能把這些情緒做到像沈煦川表現的那麽特別。
直到飛機快落地C市,許青沉才從沉思中抽出一點精力回到現實。
他依舊維持那副天然的高深莫測的模樣望向窗外,動了動耳朵,聽見沈煦川和時笙在小聲談話。
“別打擾他,你師父一定在想偉大的事,看看那深邃的眼神,估計在操心宇宙的事。”
沈煦川的聲音特別輕,生怕吵到正在思考的許青沉,一手掩住嘴,笑得特別天真。
他沒有開玩笑,在他心裏許青沉就是神一樣的存在,想一些與地球無關的事也正常。
時笙覺得他有點盲目的崇拜,不過自己也沒比他好到哪裏去,不自覺地點頭附和:“沒錯,師父每天思考的問題都很深奧,看他的作品就知道,哎..我什麽時候能像師父這樣厲害就好了,随便一揮手就複活了一個生命,他有這樣的本事,他是青年畫家中最有成就的一位。”
“世界上只有一個許仙兒,”沈煦川相當驕傲地說,“他就是我的老許,沒有人可以代替他,他是不固定派,他有自己的派系,你應該比我更懂。”
“是的,勞倫斯風格。”時笙羨慕不已,偷偷瞄一眼師父,發現對方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好像在取笑他倆很幼稚。
“時笙,雖然做畫家沒那麽容易,很難混出名堂,但你別太焦慮,抱緊大腿,跟着你師父好好學,會有成功的那天。”沈煦川對小師弟給予很大的鼓勵,目光真摯,豎起大拇指。
時笙緊張地看一眼許青沉的側顏,有些感動地說:“真的嗎?師哥你認為我很行?你對我有信心?”
沈煦川身子一歪,突然抱住了許青沉的胳膊,沖着時笙眨眨眼:“我是對你師父有信心。”
時笙抿唇笑,沒接話。
心裏的小算盤打的啪啪響,他發現一個定律,別看許青沉平時高冷的跟個什麽似的,好像誰也看不上眼,喜歡毒舌攻擊,不過沈煦川說的每句話非常有分量。
如果上次沒有沈煦川的助攻,收徒的事根本沒戲,因為沈煦川的一句話,許仙兒才肯點頭同意。
想到這裏,時笙拿起一本雜志擋住臉,湊到沈煦川跟前,将聲音壓到最低:“師兄,幫幫忙,你讓師父傳授我點真功夫,這一天天只會照顧小孩,我連着好幾天都沒睡覺,就為了給師哥準備菜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沈煦川聽進去了,若有所思地點頭,小聲說:“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時笙雙手合十,感動的眼裏閃着淚花:“謝謝師哥。”
他們之間的對話,只換來許青沉的一個困倦的眼神。心裏想:金毛和小獅子,半斤八兩。
飛機準時落地C市。
接機口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到處都是忙碌的身影。
海絲特帶着小九斤前來接機。
九斤被阿姨抱在懷裏,穿着一件卡通襯衣搭配牛仔裙,頭上戴着一頂橙色的小太陽帽,帽子上開滿了細碎的五彩花朵,是許青沉給小九斤買的帽子,人群裏特別顯眼,沈煦川一眼就認出自己的女兒。
他和小九斤雙向奔赴,都在第一時間看到彼此。
“奔奔!奔奔!”
九斤的兩只小腳一落地,立馬朝着沈煦川飛奔而來,後背的玩偶書包随着她的動作一上一下地晃動。
沈煦川幾個健步迎上女兒,蹲下/身,敞開懷抱把女兒軟乎乎的小身體熟練地摟進懷裏。
父女倆在熙攘的人流中緊緊相擁,感受此刻的美好。
“小九斤,我好想你。”沈煦川抱緊孩子,在聞到九斤身上的奶香味時,情緒瞬間繃不住了,感性地流出幾滴眼淚。
明明才幾天不見,沈煦川從未像現在這樣思念過九斤。
他的情緒有些收不住,莫名其妙的就是想哭。他的內心對九斤懷有一絲歉意,總覺得不該把愛分享出去,不見面時還好,一見面這種感覺便更加強烈。
可能是肚子裏在孕育另一個生命,對待九斤的愛就有些難過。
許青沉提議道:“先回家。”
一行人乘坐海絲特的商務車回別墅小院。
沈煦川幾乎是哭了一路。
他和小九斤坐在車子的後排,小九斤一直在哄他,給他遞紙巾,叫他不要哭,一時間難以分辨他倆到底誰才是孩子。
海絲特忍不住往許青沉身邊靠近,好奇問:“不是喜事嗎?”
許青沉淡定至極地說:“喜極而泣。”
回到熟悉的小院,伴随一路的抽噎聲終于停止。
沈煦川恢複了往日的精神面貌,紅着眼眶呵呵地笑,不停地跟小九斤聊天,逗得小九斤咯咯笑不停。
家裏的酒菜早就提前備好,四大一小圍坐一桌。
當大家準備動筷子時,沈煦川很正經的站起身,看了一圈,提起第一杯酒,嗓音有些低啞:
“從今天開始,家裏就要準備迎接新的成員,我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我,我只在乎我的家人和最要好的朋友。實不相瞞,我在十年前放過狠話,上天賜給我超人體質,不是為了讓我給男人生孩子,我從來沒想過會有何斯寶寶,可是我遇見了許青沉,他魅力無窮,獨一無二,宇宙第一帥,我被他迷得不要不要的,我只給他一個人生孩子,他要幾個我就生幾個。”
一番話落地,餐桌上的人反應各有不同。
許青沉是這樣的:“........”
海絲特滿眼欽佩,甚至被沈煦川的勇氣感動的要哭,不停地點頭贊同。
時笙則是羨慕地看了一眼師父。不是同性戀,但如果換成是自己,可能無法拒絕沈煦川的愛。
小九斤雖然聽不懂奔奔的話,但能感受到他的情緒,知道他非常的開心,開心的要哭啦,于是仰着小臉甜甜地笑着。
沈煦川飲進一杯果酒,放下杯子,一只手落在九斤毛茸茸的頭頂,抽動兩下鼻子,說:“我很開心,很感動,我覺得自己特別了不起,我...”他忍不住又想哭,喉嚨像塞了什麽東西,後面的話說不出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忽然變得如此感性,看見許青沉覺得安心,看見九斤卻覺得傷心。
海絲特給他遞了一張紙巾,順便緩和氣氛,笑着道:“按照中國的禮節,我們要陪奔奔喝一杯。”
剩下的人趕忙附和,各自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
海絲特害怕沈煦川繼續哭鼻子,找個借口便把九斤抱到自己的身邊,她用身體擋住沈煦川的視線,溫柔而娴熟的喂九斤吃兒童餐。
沈煦川簡直是旁若無人,一頭紮進了許青沉的懷裏,回顧一下今天的表現,臉頰有些飄紅。他擰着身子坐在椅子上,不好好吃東西,抱着許青沉的腰不松手,半張臉貼在許青沉的胸膛,小聲說:“你是不是覺得我特丢人。”
“是有一點,”許青沉聲音淡淡,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頭,“坐好吃飯,再哭就把狼招來了。”
“你喂我..”沈煦川張開嘴。
他的眼睛本就水潤,哭過之後更加生動。
許青沉無法拒絕他這樣看着自己,遂了他的願,用湯匙舀着他愛吃的菜,一點點地送進他的嘴裏。
他臉蛋紅紅,滿足地咀嚼着,兩頰鼓鼓的,吃完就笑了。
許青沉也笑了,說他像一頭撒嬌的幼獅,有那麽一點點的可愛。
“只有一點點嗎?”沈煦川不服。
“就一點點。”
“你的嘴比你下面還硬。”
“吃飯的時候不準開黃腔。”
說實在的,時笙真的被他倆肉麻到了,看得面紅耳赤,從沒像現在這樣迫不及待的想談戀愛。
此地不宜久留。
時笙吃晚飯立馬找到師父,将自己兩天一夜的成果如數上交。
這幾天沒幹別的,時笙沒有時間畫畫,專門研究出一套何斯體質的孕期規律手冊。
厚厚的一沓,不比許青沉給他的資料薄。
許青沉拿在手裏掂量幾下,眼底閃過一抹驚喜。
“可靠嗎?”
“師父放心,我打過專家的電話,私下裏也跟陳醫生聊過,這份規律手冊他看過,他還誇我了呢。”
接下來,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
時笙眼睜睜看着師父那只修長白淨的神手伸過來,第一次搭在他的肩膀上,給予了前所未有的肯定,說句:“很好。”
這是許青沉第一次碰他,那只手充滿魔力,可以拉人上天堂,也能拽人墜入地獄。
時笙激動的哭都哭不出來,一種無法溢于言表的複雜感受在胸膛炸開。
等許青沉走出去很遠,時笙還留在原地出神。
時笙是開心了,沈煦川這邊可不太好過。
夜晚來臨。
別墅的燈光一盞接一盞的熄滅,小九斤休息了。
回到家的沈煦川想和許青沉親熱一下,哪成想迎接他的是一份‘魔鬼’計劃。
許青沉将手冊丢給沈煦川,用教導主任的語氣下達任務似的說:“從明天開始,你就要按照上面的計劃去執行,對你有好處。”
沈煦川匆忙地看了幾眼,随便幾條就把他氣的兩眼冒火,憤怒地把手冊扔在床上,罵道:“放屁!”
許青沉無視他的怒氣,自顧自地換衣服,脫下褲子和襯衫,換了一套舒服的短袖短褲。
“老許,別這樣..”沈煦川見硬的不行只能來軟的。
軟硬兼施不管用,許青沉的眉毛都沒動一下,換好衣服轉過身來,輕聲說:“我會讓時笙監督你。”
“他?”沈煦川嗤笑,“他怎麽可能管得住我,他可沒那個膽子。”
“我借他兩個膽子怎麽樣。”許青沉背過手,肩背挺直,靜默地看着眼前人。
沈煦川就怕他露出這種嚴肅的表情,不情願地嘟嘟嘴,一只手甩來甩去,“好吧好吧,我聽話還不行嘛,主要是上面的規定太過分了,那點東西怎麽可能填飽肚子。”
許青沉瞄一眼手冊,說:“你念給我聽。”
沈煦川樂颠颠地撿起手冊,翻開飲食的那一頁,開始朗讀內容:“早中的安排勉強接受,主要是晚上這一頓,簡直是虐待,老許我說你聽,晚上不可多食,只需50克的面食,适量的青菜和水果,五片瘦肉,踏馬的五片都不夠我塞牙縫的,我嘴裏的牙縫都不止五個,拜托!我在阮爸爸身邊養胎的時候還能吃到十片肉,這也太欺負人了。”
許青沉聽得頻頻點頭,覺得有一定的道理,對于一個男人來說這些食量确實苛刻,何況是一個懷孕的男人。
“好吧,”許青沉松了口,“那就加兩片。”
沈煦川氣呼呼的瞪着人,随後把手冊往許青沉的方向一扔,怒氣沖沖道:“你自己留着塞牙縫吧!真讨厭,你跟你徒弟一樣讨厭。”
許青沉小幅度地歪頭,挑起一側眉,那模樣竟然有點壞。
沈煦川像頭倔驢一樣沖出卧室。
他覺得委屈,可惜許青沉沒有追出來哄他。
小九斤的公主房裏竄出點動靜,這麽晚了,九斤跟他一樣淘氣,一定是醒來後偷偷的玩娃娃。這一點九斤像許青沉小時候,醒來不哭不鬧不找大人,就喜歡一個人玩游戲。
若是平時,沈煦川一定會敲門進去告訴女兒該睡覺了,可是今晚沒有,他像個需要安慰的小朋友推開了女兒的房門,默默地往嬰兒床旁邊一坐,屈起膝蓋用手抱住腿,等着女兒來哄他。
小九斤在暗淡的光線中挪到他身邊,手裏果然拿着一個小娃娃。
“奔奔,你怎麽啦?”九斤的小肉手落在了沈煦川的手背上,意外的柔軟。
沈煦川委屈的要命,哭訴道:“他們合夥欺負我。”
“找爸爸!”
“就是他欺負我。”
“奔奔,奔奔..”小九斤站直身體,正好能趴在沈煦川的肩膀上,軟糯的童音接連飄進他的耳朵裏,“小奔奔,不哭..唔找爺爺,找爺爺。”
沈煦川噗嗤笑出聲:“你懂得還怪多的,找爺爺也沒用,爺爺也不會站在我這邊,他們會讓我絕食。”
小九斤把自己的娃娃分享給他:“不哭,奔奔。”
“我沒哭,我的小天使。”沈煦川笑了起來,伸手一攬,輕輕松松地就把孩子攬到自己的懷裏。
小九斤坐在他的腿上,仰着小臉沖他笑。
“小九斤,我跟你說一件重要的事。”沈煦川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他低頭對上九斤期待的大眼睛,心裏一陣動容,“家裏要添新人啦,九斤想要弟弟還是想要妹妹?”
九斤聽懂了大概,開心的拍手,說:“要姐姐!”
“.......”沈煦川瞬間語塞。
九斤開心地從他懷裏站了起來,面對面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在黑夜的襯托中格外的綠,比寶石還要美麗。
“奔奔,要姐姐,小姐姐!姐妹!”
海絲特教會了九斤一些新的稱呼,九斤牢記在心,想起繪本上的圖畫,有兩個小姑娘手牽手,她特別喜歡。
沈煦川說:“除了姐姐呢?”
九斤沒猶豫:“要烏龜!小烏龜!”
沈煦川聽得直搖頭:“我可沒這個本事。”
九斤開始叨咕:“小烏龜,小姐姐。”
沈煦川笑道:“海絲特可以做你的姐姐,九斤已經有姐姐啦,那想不想要妹妹?”
“呃..”九斤含住一根手指,歪頭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害羞的點頭。
“要要要!”她撲進沈煦川懷裏,将手裏的娃娃指給沈煦川看,“這..妹妹..”
她想要跟娃娃一樣漂亮可愛的妹妹。
沈煦川接過娃娃看兩眼,說:“九斤放心,你比娃娃漂亮,妹妹一定也不差,她可能跟你一樣是綠色的眼睛。”
九斤從他懷裏溜出來,跑到房間的另一頭,沒多久,便拽着一筐娃娃踅回來。
她把筐子拖到沈煦川跟前,指着框裏各式各樣的娃娃,學着爸爸那種平穩而霸道的語氣說:“我全都要。”
沈煦川用兩只手臂擺出一個交叉的動作,拒絕這種要求。
“寶貝,你想累死我啊。”
“奔奔,奔奔!”九斤重新回到他的懷裏,“要妹妹,要妹妹呢,奔奔。”
“好吧好吧,”沈煦川嘆口氣,“我努力。”
小九斤不再亂動,放松兩條小短腿躺在他的懷裏,撿起娃娃擺弄着,一邊幫娃娃捋順長發,一邊低聲嘀咕着妹妹和姐姐。
沈煦川抱着女兒發呆,忽然想到了什麽,眼眸一亮。
他低頭說:“寶貝,你不喜歡弟弟嗎?”
九斤的大眼睛萌萌,好像沒聽懂。
沈煦川一字一頓道:“弟、弟。”
“迪迪。”小九斤跟着念。
沈煦川試圖解釋清楚:“海絲特是姐姐,笙笙是哥哥,我是奔奔,笙笙就是奔奔的弟弟。”
別說小九斤聽不懂,沈煦川自己也繞迷糊了。
他喃喃自語道:“不對,輩分好像差了。”
“笙笙迪迪。”小九斤笑着說,重複好幾遍。
沈煦川糾正道:“是笙笙弟弟。”
“笙笙...弟弟。”
“對喽,我家寶貝真聰明。”
沈煦川親吻了九斤的額頭。
“弟弟,弟弟!”九斤舉着小娃娃歡呼,那模樣似乎找到了新玩伴。
沈煦川笑着問:“喜歡弟弟嗎?”
九斤點頭:“喜歡..笙笙弟弟。”
“不是這個弟弟。”
“弟弟,笙笙。”
“好吧,”沈煦川放棄了,“明天我就給你買個男娃娃,萬一真是個小子怎麽辦。”
九斤的性格像他,對于一些未知的事充滿期待與好奇,總是抱着樂觀的态度。
經過這次小小的溝通,沈煦川心裏好受很多,九斤并不排斥新成員,不管将來迎接的是弟弟還是妹妹,他堅信兩個孩子會和睦相處。
他從九斤的公主房出來,靠在牆壁摸着下巴,還在竊喜。
“幸虧九斤像我,要是随了許青沉那個獨居動物,一定會說,什麽弟弟妹妹,統統給老子滾...”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從側邊壓來,越過沈煦川的臉龐。
沈煦川來不及轉頭看清楚,就聽見許青沉那又沉又柔的聲音:“你還挺了解我。”
許青沉像座山一樣靠了過來,立馬就把沈煦川整個人罩住。
他好高,他好迷人。
沈煦川掀起眼皮,無數次在心裏重複這句話。
“我當然知道你是什麽德行,”沈煦川還因為食譜的事鬧脾氣,說話沒好氣,“另類,怪胎,不給任何人面子,除了長得帥有才華啥也不是,九斤像你就遭了。”
許青沉的手撐在牆上,青筋脈絡清晰,帶着一種荷爾蒙的性感,扯着嘴角:“有些是天性,改變不了,她是我的女兒,有一部分注定像我。”
“像你這樣傲慢?”沈煦川扭捏地咬唇,“找對象可難了..”
許青沉一把捏住他的下巴,逼視着他:“難嗎?你去問問海絲特,她接過多少封求愛的書信,好多人想要給我生小孩的。”
不知道哪點觸動了沈煦川的心房,心髒驟然傳來失重感,他扒拉開許青沉的手,低眸看着腳尖,怄氣地說:“那你就去找別人生吧,我不攔着,我祝福你。”
一陣微妙的沉默忽然包圍住兩個人。
沉寂像漲水那樣,在他們周圍越長越高。
沈煦川低着頭,許青沉也低着頭。
從許青沉的角度看,有一滴淚珠落在了兩人的腳之間。
今天的沈煦川特別愛哭,神經異樣敏感,可能是得罪了淚神,稍微說一句不對勁的話就淌眼淚。
“我不會去找別人。”許青沉琢磨着怎麽樣才能讓人把眼淚收回去,幹脆直接了當的說:“我心裏只有你,少爺,別哭了。”
這些還不夠,沈煦川又掉了一顆淚珠,仍舊不肯擡頭。
許青沉用更直白的話表明:“我只跟你上/床,只跟你玩拔蘿蔔游戲。”
“......”好吧!這有點狠,也夠露骨。
沈煦川就喜歡露骨的,越黃越好。
他的眼淚瞬間幹涸,從耳朵尖的皮膚開始泛出一層鮮豔、滋潤的光澤,等他擡起臉的時候,整張臉布滿紅暈,白裏透紅,因為懷孕臉也變得圓潤,很想讓人咬一口。
“一言為定!”他的身子往前探,順勢摟住許青沉的腰,“只能跟我做那種事,不管有多少封情書,有多少愛慕者追求你,長得好看也不行,你不可以心動,我過一段時間就大肚子了,你可別出軌。”
“鬧夠了?”許青沉的樣子有些無奈,很想把他的臉捏紫,“鬧夠就回去睡覺。”
沈煦川的手往上移,改為摟脖子,美滋滋地說:“你抱我,公主抱。”
“不要臉。”
許青沉說完便将人打橫抱起。
第二天是周日。
許青沉已經漸漸改掉懶床的習慣,為了沈煦川和九斤調整了作息,晚上很少熬夜,想把更多的時間留給九斤。
他起床很早,第一件事就是把時笙定制的規律表貼在屋子裏的各個角落,餐廳門口,健身房門口,前院和後院,包括他們的卧室。
等他搞定一切,沈煦川也起床了。
沈煦川走到哪都能看見那張‘讨厭’的規律表,懊惱地揪着頭發,沖天喊冤:“是什麽改變了許青沉,他不是一個比烏龜還随意的人嗎?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正經,好煩人,我好倒黴..”
許青沉瞅他一眼說:“別叫了,先吃早餐,吃完了做運動。”
沈煦川扭頭喊道:“爸爸,我來了。”
“亂叫什麽。”
“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九斤叫。”
“再叫一聲爸爸,我就減掉一片瘦肉。”
“糟老頭子,算你狠!”
憑良心講,許青沉對待沈煦川并不苛刻,雖然嘴上很嚴厲,但實際行動還是很寵着沈煦川。
偷偷給他的菜加量,除了吃飯的時候很少管他,更不會控制他的娛樂活動。
沈煦川只是飯量比以前減少,其他的沒變,還像從前那樣自由。他從家裏跑出來,坐進一輛跑車裏,踩中油門放大引擎聲,驅車趕往市中心赴約。
他約了Barry見面,在一家剛開業的德國餐館。他來的時候,Barry已經獨自喝完兩紮啤酒。
“知道我不能喝酒,你還饞我。”沈煦川坐下來就開始抱怨。
Barry打了一個響指,叫來服務生,很刻意的又要兩大紮冰啤,若無其事道:“這家店的啤酒真的很棒,你要不要試試?”
沈煦川擺擺手:“算了吧,老許知道又該唠叨我,我不想惹他生氣。”
“九斤的時候..”Barry指指他的肚子,“你也沒有到這種程度,還說是超人體質,OK,我可不會逼迫你,叫點東西給你吃。”
沈煦川忙不疊點頭:“快快快,喝不喝酒無所謂,東西一定要吃的。”
Barry幫他要了一份什錦香腸拼盤和一份脆烤豬膝,随便要了一杯飲料。
沈煦川搶過菜單,加了一份黑式肉糕。
“老天,你很餓嗎?”Barry不可置信。
沈煦川把菜單還給服務生,笑得有點心虛:“我還好,咱倆一起吃嘛。”
Barry搖搖頭,喝一口啤酒,說:“有什麽事想跟我商談?”
“商個屁的談,不會用詞別用,”沈煦川嫌棄的一撇嘴,“找你出來聊聊天,有件事我拿不定主意,你作為旁觀者給我點建議。”
Barry湊過來,滿眼八卦的意味:“什麽事呢?你又移情別戀了?不喜歡畫家了?”
沈煦川懶得鬥嘴,兩只手拖住臉頰,悠悠地嘆口氣:“Barry,我想結婚。”
“偶買噶!”Barry瞪大眼珠叫道,“這是很棒的事!你為什麽愁愁的?”
沈煦川抿住唇,低眸說:“我覺得他不會同意..”
“誰?”
“還能是誰,畫家!”
Barry抱着肩膀,表現出迷惑不解的樣子:“為什麽他不同意?他不是接受你的愛了嗎?天哪,你和他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吵架,就是...他不喜歡,”沈煦川再一次嘆氣,“我了解他,他不喜歡那種形式,上次給我慶祝生日已經是他的極限,如果我跟他提結婚,我猜他肯定會拒絕。”
“你們已經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嗎?”這是Barry在網上現場搜索的用詞。
沈煦川心裏憋着一股氣,不樂意道:“當然!早就到了,二胎都有怎麽會不到位,我倆感情不差的,我就是依照他的性格猜測,結婚這件事我從回來就開始想。”
“直接告訴他,”Barry一拍桌子定下來,“為什麽猶豫,這不像你的作風,你可是川導,告訴他不好嗎?”
這時候,服務生端上來兩道新菜。
沈煦川先以吃為主,執起餐刀和餐叉就開始往嘴裏送東西。
等他吃完兩根烤腸,才甕聲甕氣的開口:“你不懂,我不能太任性,只顧自己開心怎麽行,我也要設身處地的為他考慮,他已經夠寵着我了,他從不給人畫像,卻為我破例,他的畫在我眼皮子底下丢了,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可是他一句責怪的話都沒說,他為我做了很多,我卻沒有為他做過什麽。”
Barry插嘴道:“你為他生了九斤。”
“九斤也是我的女兒,是我自己想要,又不是他逼着我,”沈煦川緩慢地搖頭,不停地用餐叉插着肉排,“這件事我更沒理,我不能拿這種事壓着他,太沒品了。”
Barry攤開手,有些愛莫能助:“那就不要結婚好啦。”
沈煦川放下刀叉,臉往前湊,說話的聲音帶點哼唧:“怎麽辦,我想結婚,我想跟他結婚。”
“對對對,”Barry指着他的臉,忽然間兩眼放光,“保持這樣的狀态去告訴他,你想結婚,就用這樣的語氣,他會同意的,我都要點頭了。”
沈煦川低聲嘀咕:“你點頭有個屁用。”
Barry哈哈大笑:“不要想那麽多,希望渺茫又怎麽樣,試一試才知道,他點頭就皆大歡喜,不點頭你就為他讓一次步。”
沈煦川沉吟片刻,似乎贊同腦子裏閃過的一些想法,仍舊感到洩氣:“希望不大。”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Barry想了半天終于想起來,“哦對,是來日方長,結婚的事沒必要太急。”
沈煦川瞪一眼,往嘴裏塞了一塊肉,狠狠地咬幾口。
他低垂着眼眸瞄自己的肚子,幻想一些美好的畫面。他跟一些新娘有相同的想法,想趁着肚子還不明顯時穿一身帥氣的西裝和許青沉舉行一次儀式,哪怕是最簡單的儀式。
他像個少女,總是幻想他和許青沉的婚禮。
不需要有太多的來賓,他就是想看許青沉給他戴戒指時的樣子,向他許諾永遠不離不棄。
當天晚上,沈煦川回來的很晚,天空是深藍色的。
他在門口正好碰見要走的時笙,兩人打個照面,雙方都有心事,打招呼的方式意外的穩重。
時笙一臉的喪氣樣,笑得很勉強,仿佛整個靈魂被悲戚所包圍。
這種情緒立馬感染了沈煦川,他低聲問:“怎麽了?”
“沒什麽,師哥,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
時笙的表情已經給了沈煦川答案,明顯是挨批了,就差寫在臉上了。
沈煦川謹慎地說:“你師父是不是心情不好。”
時笙默默點頭,然後又搖搖頭,沒再說什麽,心事重重的轉身走了。
霎時間,沈煦川覺得希望更渺茫了...
前院點亮幾盞射燈,照得院子裏有些發黃。許青沉獨自坐在海棠樹下喝茶看書,穿的很單薄,夜風一吹,領口便開始浮動。
他看上去很仙,也很冷。
沈煦川輕咳一聲,朝他走了過來。
許青沉聞聲擡眸,目光屬于那種不冷不熱的平淡。
沈煦川低眸看着他:“九斤呢?”
“已經睡了。”許青沉把書放下,拉過旁邊的竹椅,示意沈煦川坐下。
他的聲音如同他的眼神一樣平靜,沒有抑揚頓挫,沒有重音。
沈煦川不要坐椅子,只想坐在他的腿上。
要是以前早就不管不顧,可是今晚的沈煦川有些緊張,糾結了一會兒,還是乖乖坐在了椅子上。
許青沉倒了一杯新茶,冒着熱氣的,遞到了沈煦川的嘴邊,“喝一口,你剛從外面回來,帶着一身冷氣。”
沈煦川張嘴抿一口,遲疑了一下才說:“你是不是罵時笙了,我看他的狀态有些萎靡。”
“罵?”許青沉覺得這詞挺新鮮,不由得笑了,“怎麽會,我只是簡單的跟他聊幾句,說了一些實話,你知道的,實話往往不好聽,但很實用,你不是希望我培養他嗎?”
沈煦川抓住他的衣袖,一副清白無辜的模樣:“你認真的時候是很吓人,怪不得把時笙吓成那樣,我看他的樣子好像被你罵慘了,還以為你不要他做徒弟呢。”
許青沉喝一口茶,嗓音低得讓人耳朵發麻:“我沒有罵人。”
“我知道,你根本不需要罵人,随便幾句話就能把人吓哭。”
“我吓哭你了嗎?”
“放屁!”沈煦川甩開許青沉的袖子,“我才不怕你呢,吓哭我,開什麽玩笑。”
許青沉的身子往後一靠,眼皮耷拉着,頭發被風吹得淩亂,神情寡淡,模樣又疏離又欲。
他這副模樣讓沈煦川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沈煦川往他跟前湊湊,裝作不經意的樣子随口說:“喂,老許,你有沒有想過正正經經的組建一個家庭什麽的。”
許青沉懶洋洋的回應:“什麽意思。”
“就是..”沈煦川眼底複雜,“結婚的意思。”
“結婚?”許青沉往天上瞅,神情有些游離,“沒想過,為什麽說這些?”
沈煦川不高興的努努嘴,低頭掩住又酸又澀的情緒:“随口說說,突然就想到結婚這回事。”
許青沉将視線從天上移開,落在了沈煦川光潔的額頭上,困惑地眯了眯眼:“為什麽要結婚?”
沈煦川擺弄手指,“就是...想結。”
許青沉想起一些亂糟糟的畫面,心裏爬上幾分煩躁,語氣随着變沉:“多麻煩,這樣不好嗎?”
“沒有啦,”沈煦川擡起臉,含蓄地笑了笑,“知道你不喜歡,我就是随便說說。”
許青沉用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睨着沈煦川,冷靜地觀察兩三秒。
沈煦川溫順地迎接他的盯視,顯得既無辜又胸襟坦蕩。
許青沉帶點不确定地問:“你想結婚?”
“我還好,”沈煦川暗暗吸口氣,裝成很懂事的模樣,“這種事無所謂,一個形式而已,反正你是我的,你可不要多想,我真的就是随口一提,我理解你的心思,說實話我也不太喜歡,既要宣誓還要互換戒指什麽的麻煩死了。”
許青沉覺得很有道理,不想為這種事思慮太多,漫不經心道:“是這樣沒錯,很麻煩的一件事。”
“嗯嗯,對的。”沈煦川露出得體的笑容,像個小太陽那樣照亮了整個夜晚。
許青沉愛憐地摸摸他的臉頰,力度很輕,像是怕他融化的力道。
他覺得很舒服,眨巴着眼睛說:“老許,別浪費時間了,我們親嘴吧。”
許青沉扣住他的後腦,朝他靠近,兩人的嘴唇貼在一起。
親了一會兒,沈煦川的眼角就濕潤了。
怎麽辦,他好想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