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宿清一時間哭笑不得,眸中的溫柔也随之凝固一瞬,轉而是無盡的心疼:“楊雨露,你都想什麽呢?我怎麽可能……”
還沒說完,楊雨露就翻了個身,有些不耐煩:“怎麽不可能?我不喜歡你,我們這樣過下去,你遲早會厭煩我的。”
宿清怔了怔,再聯想起,楊雨露被她擄走的第一天,就提出了想要小院子的事情,喉嚨都變得苦澀起來。
當時她還以為……楊雨露是習慣了鄉下勞作的生活,所以才會提出這種要求。可沒想到,楊雨露僅僅是不信任她,想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
想想也是,當初就算在鄉下,楊雨露說是喜歡種田勞作,但實際上,她家田地全部包給了周圍的鄰居們。她也就是動手做做飯,從早到晚閑适得很。
楊雨露根本就不喜歡辛苦勞作。
可當時的她竟然沒注意到。
宿清一下子感覺心如刀絞。
“雨露,原來從進宮第一天開始,你就是這樣想的嗎?”宿清聲音苦澀。
楊雨露輕輕哼了一聲,以作回答。
“那你……你就不能,試着喜歡我嗎?”宿清顫抖着手指,想要撫摸楊雨露的發絲,卻最終在半空中收回了手。
“唔……”楊雨露努力思考半天,最後卻因為頭疼,不悅地晃晃腦袋,簡單道,“有點困難。”
“為什麽?”
“因為你是女的呀,我、我不喜歡女的。”楊雨露說完,便将腦袋埋進被子裏。
宿清在一旁看着她,呆愣許久,終于聲音低弱地問:“真的,就這麽在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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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雨露沒有回答。
她呼吸綿長均勻,還因為鼻子有些堵的緣故,打着小呼嚕,已然是沉沉睡去。
宿清手指一點點從楊雨露發絲間劃過,最終縮回來,停留在自己的心口處。她捂住心口,臉色逐漸變得慘白。
宿清承認,剛開始将楊雨露擄回宮,比起喜歡,更多是出于占有欲。
那時她看見恒高明的迎親隊伍,心裏不知怎麽的,突然湧起一股火氣——她的小村姑怎能嫁與他人,怎能成為他人的妻子?
也就是在那時,宿清認識到,她似乎是喜歡楊雨露的。不過當時的喜歡太過薄弱,所以她才會不顧楊雨露的想法,強硬地将她擄進宮,封她為貴妃。
她想讓小村姑永遠留在她的身邊。
但後來,随着在宮裏和楊雨露相處時間的增加,宿清逐漸發現,她對楊雨露的喜歡越來越深。
若不是深深喜歡,她這麽驕傲的人,又怎會在楊雨露面前放下一切架子,卑微如此呢?
可不論她再怎麽對楊雨露好,也敵不過性別二字。就算她身為天子,能夠擁有商國的一切,卻得不到這小村姑的心。
宿清覺得心髒好疼。
床上,楊雨露無意識地咕哝着,大幅度地翻了個身。就算在燭火的照映下,臉色仍然帶着些病恹恹的蒼白,眉頭也因為疼痛輕微地皺着。
看起來有些可憐。
宿清看着楊雨露的睡顏,第一次有了要不要放她離開的想法。
……
楊雨露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幾天,宿清也就推去政務,在她身邊守了這麽些天。
又是一個夜晚。
楊雨露的大腦終于徹底清醒過來。
她記不清生病這些天具體發生過什麽,只隐約記得,宿清一直就那麽坐在她旁邊。白天似乎是在一旁批閱奏折,夜晚就看着她的睡顏,直到撐不住了,才扒着床睡去。
似乎自己生病後,眼中就只剩下宿清一人的身影了。
沒記錯的話,這些天,宿清都沒有在床上躺過一次。
而這時也是,楊雨露一睜開眼,就看見宿清關切的表情,消瘦的臉頰,以及眼睛下難以遮掩的青黑。
“你醒了?”宿清明明自己臉色黑得吓人,看見楊雨露醒了後,不可抑制地露出笑容。
比起前幾天,楊雨露的眼神清明許多,臉色也不再是那麽蒼白,看上去似乎是即将病愈了。
“宿清,你瘦了。”楊雨露眨眨眼,腦袋枕頭上蹭了蹭,突然伸手扯住宿清的手臂,“上來睡吧。我的病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再睡一覺,明早就能康複。”
宿清一怔,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就被扯入溫暖的被窩中。
“我還沒更衣。”宿清身體僵硬起來,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低聲抗議一句。
“我幫你吧。”楊雨露在被窩中探出手,很快摸到宿清那邊的衣衫,盡量柔和地将外衣扯了下來,扔到被子外。
楊雨露幫宿清更衣的次數很多,但從未有一次這麽柔和,這麽小心翼翼。
這期間,宿清一直閉着眼,感受着楊雨露輕柔的動作,在心中長嘆一口氣。
她原本還想,趁着楊雨露病好了,而自己也下定決心的時候,給楊雨露說一說放她離開的事情。
可是現在……她怎麽說得出口?
換好衣服,楊雨露又扯住宿清裏衣的後腰帶,将她往床裏邊拉了拉。
楊雨露從後面抱住宿清,手指安撫似的在她肩膀上輕拍,聲音很輕:“繼續睡吧。”
宿清閉上雙眼,呼吸卻遲遲沒有平靜下來。
良久,直到楊雨露再次睡着,宿清才緩緩轉過身體,看着楊雨露香甜的睡顏,笑容慘淡:“楊雨露,既然不喜歡我,又為何要對我這般溫柔?”
“你這樣……讓我怎麽舍得放你走?”
……
楊雨露大病初愈,整個後宮都變得喜氣洋洋,尤其是她的小院。不等楊雨露吩咐,便有妃子們主動做菜做飯,淑妃德妃二人也回來互怼了,院子裏熱鬧非凡。
夏天,紫藤花雖然凋零了,涼亭下卻開滿了許多紅色小野花,顯然是宿清吩咐人從鄉下帶來的種子,綴得涼亭好看極了。
唯一讓楊雨露覺得有些不習慣的是,這一晚,宿清沒有到她的寝宮來睡覺。
入夜前,宿清的貼身太監前來,告訴楊雨露說,宿清她這些日子很忙,沒時間再來見貴妃。剛開始,楊雨露也沒當回事,畢竟宿清前些天守了她這麽多天,政務堆積了不知道多少,忙一些也是正常的。
楊雨露本來以為,終于擺脫了狗皇帝的糾纏,自己應該是開心雀躍的。然而半夜,她一個人睡在空蕩蕩的大床上,竟然還覺得有些不習慣。
楊雨露在床上翻來覆去,始終覺得睡不着。
以前她明明覺得,每晚睡前都在她耳邊叨叨的宿清煩得要命,可現在沒了叨叨聲,她卻感覺,心裏煩悶得緊,像是缺了什麽東西似的。
在床上翻騰許久都睡不着,楊雨露幹脆把崽崽叫到床上,把大狗崽崽想象成狗皇帝,這才終于睡着。
睡夢中,楊雨露迷迷糊糊地想着,還好過了今天,宿清應該就會回來了。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過去,宿清仍然沒再出現過。
每天,那位太監都是同樣的說法——“陛下忙,貴妃還得自己照顧好自己啊。”
遲鈍如楊雨露,也漸漸發現了不對勁。
難道宿清終于放下了對她的喜歡,準備另尋新歡了?
按理說,如果宿清真的不再喜歡楊雨露,她應該覺得開心才對。可楊雨露卻說不清為什麽,感覺心裏有些酸溜溜的,難受得很。
第四天晚上,楊雨露赤腳坐在宮殿門口,甚至有些期盼地向黑漆漆的院子外伸出腦袋。
如果今晚宿清來了,那麽她正好和宿清聊聊。如果宿清沒來,那麽她……她……
楊雨露本來是想去找宿清的,轉念一想,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果宿清真的不喜歡她了,那麽,就這樣吧。
從此她在宮裏過自己的種田鹹魚生活,宿清過她的皇帝日子,她們兩不相幹。雖然剛開始可能有些難受、不習慣,但時間長了以後,對她們都好。
半夜,楊雨露接連等到了兩個人。
一個是前來告訴她“陛下很忙”的太監,一個是抱着鋪蓋求收留的向水兒。
送走太監後,楊雨露朝小丫頭向水兒招招手:“進來吧。”
向水兒早就洗漱幹淨了,抱着被子興沖沖地往楊雨露床上蹦。
“今天怎麽想到來我這兒睡了?”楊雨露笑。
“這個……”向水兒舔舔嘴唇,有些糾結地低下頭,“貴妃姐姐,先前你生病時,陛下一直守在你這兒,幾乎沒出過宮殿。可現在你病好了,陛下卻再沒有來過……我們都有些擔心,陛下是不是病了?”
楊雨露一怔,眼前閃過宿清青黑消瘦的臉。
她完全沒想過這個可能,但向水兒這麽一說,她心裏瞬間湧起一股急躁的關切感。
宿清身子底薄,又不眠不休守了她這麽久,的确很有可能一出宮殿就累倒了。如果真是這樣,宿清為了防止後宮大亂,瞞着她們也是正常的。
楊雨露表情一下子沉下來,抑制不住想要立刻跳下床,去看望看望宿清。
但很快,楊雨露便冷靜下來。現在天色已晚,就這樣闖去宿清寝宮的話,很有可能打擾到了她,還不如明天白天再去。
楊雨露不說話,另一邊,向水兒已經開始了自言自語。
“貴妃姐姐,你入宮晚,可能不知道……陛下他身子其實一向不太好,不僅是身子,就連心裏的壓力,也大得不行。現在我們商國雖然看似平穩,但朝堂下實則暗流湧動,陛下他不知操了多少心……”
楊雨露收起自己的思緒,詫異地挑眉:“你還懂朝堂之事?”
“懂、懂一點。雖然後宮不能涉丨政,但我們一整天呆在宮裏,也沒別的事情做,只能聊聊朝局。”向水兒眨巴眨巴眼睛,“比如我們都知道,朝堂上一直分為兩派,一派是陛下黨,一派是先太後黨。先太後雖然已經故去多年,但她那一黨的臣子一直心懷不軌,總是針對我們陛下。”
楊雨露颔首。
《王道權臣》原文中,也簡單提到過先太後和宿清的矛盾,宿清十歲便登上皇位,卻一直處于先太後的掌控中。先太後垂簾聽政,控制朝局,當時的宿清充其量是個工具人,直到後來,她才一點點發展起自己的勢力。
然而先太後身體健康,卻在三十五歲時突然病逝。當時宿清也才十八歲,但不少先太後黨的臣子懷疑,太後是被宿清給毒殺的。也因為如此,先太後黨一直對宿清懷恨在心。
先太後過世那日,皇宮外妖風大作,不少大臣甚至因此抨擊宿清,說她使了不正當的妖術。
回想到這兒時,楊雨露手指猛地掐緊——難怪,先前在鄉下時,宿清常常會因為門外狂風陣陣而頭疼,每次都需要她的按摩才能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