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Chapter 40
第40章 Chapter 40
Chapter 40
南北有些醉了,可卻又沒有完全醉。
朦胧間,他依稀聽見了蕭練對他說的話。
心悅?蕭練說自己心悅他?
不,沒有,他說錯了。
蕭練安靜地看着他,像是能夠洞察得了南北內心的情緒一樣,他輕笑一聲,重複一遍:“北北,你明明喜歡我,為何不擡頭看看我?”
喜歡……
喜歡嗎?
南北難為情地縮了縮脖子,想要把自己的臉埋進蕭練的肩頭裏。
可他終究是醉了,醉到忽略了眼前可以遮住他酡紅臉頰的寬闊肩膀是屬于蕭練的。
只喝了一杯酒的少年可以輕而易舉地挪開遮擋在他眼前的肩膀。
“哥哥,你是在害羞嗎?”
溫熱的手指擎住南北的下巴,随即輕輕用力,使他被迫擡起頭來。
望着那雙含情的深邃眼眸,南北微小的喉結滾了滾,胡亂地搖搖頭:“……我,我沒有。”
蕭練湊近了些,認認真真地端詳着南北的臉,好一會兒,眼中才露出些藏不住的喜意:“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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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的品質是何其高尚,聽見有人說自己撒謊,他自然是不認的。
“我沒有。”他忍着酒意帶來的昏沉,堅持着搖搖頭。
“沒有什麽?”蕭練起了壞心眼子,不依不饒地問道。
南北攥緊了蕭練的衣角,仰起頭,舔了舔嘴唇,想要解釋一下。
突然,他像是發現了什麽,透亮的眼睛微微睜大,唇邊也揚起了笑意。
“诶——你的眼睛,”南北伸出根手指,輕輕地落在蕭練單薄的眼皮上,動作溫柔地輕撫了幾下,“你的眼睛好啦。”
蕭練不怕他在這種狀态下挑明事實,左右他明日是完全記不得的,就任他随意鬧吧。
“你可不可以給我講講,你的眼睛是怎麽變好的?”南北誠懇地望着蕭練,墨黑的瞳仁盈盈閃閃。
蕭練哪裏能逃脫得了這近乎于幻術的眼神操控,聞言緩聲說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講完你就乖乖睡覺。”
沒等南北答應,蕭練就直接開口講了起來:“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個遙遠的小山村裏,有一只聰明勇敢有力氣的小兔子……”
意識到有故事聽,被轉移了注意力的南北緊忙從蕭練的懷中掙脫出來,手腳并用地爬到自己的被子上,随後老實巴交地抱住枕頭,擺好舒服的姿勢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蕭練憋着笑看他爬來爬去,見人安靜下來後,便接着說道:“它善良可愛,真誠友善,渾身上下都香香白白的,像是從來都沒有弄髒過皮毛一樣漂亮……”
兩人折騰到了後半夜,南北才終于在蕭練片刻都沒歇息的講故事聲中沉沉睡去。
許是因為醉酒後失去了些理智,睡着的前一刻,他的手都還緊緊地攥着蕭練的衣擺不肯放開。
“呼……”蕭練總算得以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垂眸看着南北阖上眸子也同樣乖順的睡顏,終究無奈地搖頭笑了笑。
徹夜酒醉帶來的煩郁是難以輕易擺脫的。
南北從早上醒來,就覺得整個腦袋都不甚清晰,看着蕭練的時候,總覺得他的眼睛可以瞧見事物,他的聲音可以講好聽的故事。
可當他開口确認時,卻聽見蕭練頗為意外的否認:“啊?哥哥是要講故事給我聽?”
南北搖搖頭,指着桌上只有一個的酒杯,重申道:“昨日我喝得多了些,你是不是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講了故事給我聽?”
蕭練裝作聽不懂的樣子。
南北失望地抿抿嘴唇。
“哥哥是做了什麽美好的夢嗎?醒來之後發現和現實大不相同,所以感到很沮喪?”
蕭練想要變成少年的單純模樣不用裝,只需要按照本性随意而為便可。
南北慢吞吞地看向蕭練的眼睛:“我昨夜夢到你的眼睛痊愈了。”
蕭練沒擡頭,“若是我的眼睛好了,哥哥還會送我走嗎?”
他撥弄着途途的尾巴,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想起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再結合着因昨夜的夢裏發生的事所導致他心境産生的細微變化,南北的臉色變得有些不自然,但仍舊是實話實說:“你若是不想走,我便不送你走。”
他這話說得含蓄,但心思活泛如蕭練,自然完全能夠聽得出南北是什麽意思。
蕭練大喜,剛要從炕上蹿下來,準備将南北擁進懷裏的時候,卻聽見南北在同一時刻說道:
“但你總不能現在就好了吧,不然你這麽長時間以來,豈不是在欺騙于我?”
蕭練的動作當場僵住,不敢再随心所欲地肆意妄為。
他舔了舔嘴唇,勉強壓住了心頭的燥意:“正是。”
“喝點水吧,阿北哥,真的辛苦你了。”
柳哥兒端着杯水從堂屋裏走出來,遞到南北的手中後,嘴上還在道着謝,“若不是你幫我把水桶拎回來,今日我怕是連晚飯都吃不成了。”
從山上下來這一路,南北早就有些渴了,此時柳哥兒遞給他的茶水正好可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因此南北接過來後,就毫無防備地喝了下去。
他喝完了茶水,說話也有了點力氣:“都是一個村子的,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柳哥兒眼珠一轉,又往南北的身邊湊了湊,“阿北哥,你在山上幹活累不累呀?可需要在這兒歇一會兒?”
南北心頭頓生疑惑,他微微蹙眉,“柳哥兒此言何意?”
難不成是因為他昨天夜裏喝得多了些,以至于現在都仍是遲鈍?
沒來由的,南北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骨子裏的警惕讓他下意識地就覺得自己不應該繼續待在這裏,應當快些回家去。
“抱歉,我還有事,我要早些回家,”南北的腳步已有些散亂,脖頸處也開始微微發熱,“我的夫郎還在家裏等我。”
“阿北哥,你看起來狀态很不好,還是在我家中歇息一會兒再回去吧。”柳哥兒親昵地扶住了南北的手臂,柔嫩的臉頰不住地往南北的肩頭貼。
南北猛地擡手一揮,不小心抽在了柳哥兒的頸側,引得柳哥兒驚呼了一聲:“啊!阿北哥……”
他委屈地捂着通紅的皮膚,眼中瞬間淚水漣漣,“你怎能動手打我……”
“抱歉……我,我實在有些難受,告辭。”南北攥緊拳頭,費力地拾起自己的背簍,大步朝柳哥兒家的院門外走去。
柳哥兒哪裏能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他惦記南北已經好久了。
南北成親的那日,他去偷聽了床角,兩人根本就沒有圓房!
所以,這也意味着他還有機會,若是可以比那瞎子先一步跟南北睡覺,他也許能夠擠掉那瞎子,成為南北的新夫郎。
“阿北哥!”柳哥兒快步追上前去,抓緊了南北的手臂不肯放開。
即便是中了讓人手腳無力的藥,南北也仍是有些力氣在身上的,他為了自保,不得不回身使勁兒推了柳哥兒一把,以求快速脫身。
“啊……”
柳哥兒被推得跌坐在地上,卻因自己的實力有限,被迫眼睜睜地看着南北的背影漸行漸遠,最終,只能不甘心地朝着地面捶了一拳。
聽見南北的腳步聲時,蕭練攥着南北前些日子給他繡的小荷包,靠在被褥上洋洋得意地欣賞着。
本以為南北會像往常一樣,進了院子就會提高聲音喚他的名字,可今日卻完全不同。
蕭練非但沒有聽見南北的聲音,反倒還察覺到了與往日不同的狀況。
南北的腳步聲……踉踉跄跄,虛浮無力,似是病了一樣。
蕭練再顧不得裝瞎,急忙下了炕,快步朝門外走去。
只見南北正跌跌撞撞地穿過院子,一路奔着堂屋而來。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他竟連院門都忘了關上。
這和他平日裏的習慣大不相同。
“北北,”蕭練一把攙住了跌進自己懷中的人,牢牢抱緊,聲線因緊張而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幹啞,“北北,你怎麽了?”
南北的呼吸急促而灼熱。
呼在蕭練的頸側,燙得他不自覺地躲了一下,耳根乍然薄紅:“北北……”
“我好難受……”
南北已經分辯不出眼前的人究竟該是一副什麽樣的狀态才算正常,只知道自己的身體十分奇怪,想要努力地貼近蕭練的手,汲取那點微不足道的涼意。
蕭練雖未經人事,但久居宮城之中,他也是見過些不入流的手段的。
見南北此時的這副凄慘模樣,他暫時沒有工夫去細究始作俑者究竟是誰,只想讓南北早些脫離困境。
蕭練微微俯身,将人打橫抱了起來,轉身穿過廚房進了裏屋。
“不要……一個人。”南北感覺到自己被放在了被子上,于是趁蕭練還沒直起身子,就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蕭練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好,不要一個人。”他溫聲安慰着渾身難受的人。
中了這種情|藥後,除去它最直白的解決辦法之外,就是将人投進冰冷的水中,讓徹骨的涼意帶走他心中的燥熱。
蕭練不放心将南北自己一個人丢在房間裏,更何況,這個時候的南北根本離不開人。
但凡他走遠了一步,南北就會難受得直哼唧,嗓子裏還會發出近乎于哽咽的哭音。
蕭練只得像是保護襁褓中的嬰孩一樣,單手将蜷成一團的南北抱在懷中,另一手推開卧房門走了出去。
他到浴間裏取了浴桶,在水缸邊将其裝滿,随後拖着浴桶回了卧房。
可蕭練舍不得讓南北就這麽浸泡在水裏,他的身子不好,這麽一折騰是定然會生病的。
還是得用熱水才行,至于旁的,有他慢慢為南北纾解引導,應當也能解了藥性。
蕭練等不及水熱,将手伸進水中,催動內力,不過須臾間,浴桶中的水便微微蕩起了漣漪。
緊接着,桶沿周圍竟徐徐氤氲出了熱乎乎的水汽。
蕭練将人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浴桶中,幫他撥開頸後濕透的發絲後,雙手扶着南北的肩膀,避免他無意識地滑落進去。
“唔……”南北舒服地嘆了口氣,只是頰邊的酡紅半分也不曾消退。
蕭練雖對這方面的涉獵不多,但自小生活在宮城中,總比面前這單純的小童子雞要懂得多些。
可他終歸不願意讓兩人的初次發生在南北不清醒的時候,不能親眼瞧見南北的羞赧情意,會讓蕭練感到抱憾終身。
束手無策間,蕭練的餘光瞥見了他方才放在炕上的小荷包。
那裏頭,裝着南北給他刻的桃木劍。
劍柄圓潤,或許可以另作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