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第13章 Chapter 13
Chapter 13
**********
蕭練正靠在南北給他堆好的腰枕上,在心中默念着內功心法,也就沒怎麽在意炕那頭正抱着狗崽兒自娛自樂的南北。
無非是得了只狗崽兒而已,瞧把他高興得成什麽樣子。
不過跟狗結契……也虧他想得出來。
耳邊回響起那句語氣誠摯的“你以後就是我的狗啦”,蕭練一時間竟想象出了南北抱着狗崽兒一通亂親的畫面,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這一笑,原本正準備趴在炕上欣賞狗崽兒的小胖肚子的南北一下就愣住了,以為自己做了什麽可笑的事情,緊忙擡頭看向蕭練。
蕭練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笑出聲來,意識到南北似乎是在看自己,他也變得有些不自然,剛要動動嘴唇想說點什麽,就聽見外頭傳來了何歡的聲音。
“北北!”
不過戌時過半,何歡知道南北這個時候通常不會歇下,于是在屋外頭喊了他一聲。
免于解釋的蕭練得以松了口氣,指指院子的方向,提醒仍在發呆的南北道:“在叫你。”
“奧!”南北反應過來,一骨碌從炕上爬起,伸手抓起朱砂盒,然後轉頭将狗崽兒塞進蕭練的懷中,不好意思地笑笑,“幫我抱一會兒。”
房門被關得嚴嚴實實,鑽不進冷風。
蕭練的手掌托着狗崽兒肉乎乎的肚子,動作也不似南北那般溫柔地将它放在懷裏捂着,以至于狗崽兒立刻察覺到抱着自己的人似乎換了。
它不滿意地哼唧一聲,艱難地在蕭練的手上換了個方向,硬要将屁股朝着蕭練之後才肯安靜下來。
Advertisement
蕭練輕輕捏了捏它的小尾巴,意料之中地得到了狗崽兒不滿的反抗:“哦嗚!”
“……你這小東西。”
*
南北推開堂屋的門往外走,剛系好外衫上的腰帶,就瞧見了在院外踱步的何歡。
“阿歡,這麽晚了,你怎麽過來了?”南北打開院門,拉着何歡走了進來,“走,快進屋,外頭冷。”
夜裏的涼風不比白日,何歡身子骨單薄,被這麽吹一會兒定然受不了。
以往還不用南北這麽說,何歡都會迫不及待地攬着南北的胳膊,跟他肩挨着肩進屋待一會兒,沒想到今天竟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南北的邀請。
“我就不進屋啦。”何歡的聲音有些啞,趁南北開口問他之前,就緊忙解釋道,“我好像有點兒着涼了,就不進去了,省得再傳染給你倆。”
南北自然是不在乎何歡會不會将風寒傳給自己的,只不過屋裏的蕭練卻是虛弱得厲害,若感染了風寒,搞不好會一命嗚呼的。
“那好吧,我們去你家。”
南北想着,若是何歡還沒燒炕,自己就順手幫他添些柴禾,也能防止何歡因為偷懶而寧肯縮在被子裏被凍一宿。
“……不用!”何歡的力氣不如南北大,被他扯着踉跄了一下,急忙抓住南北的手,勉強站在了原地,“就在這兒。”
說完,還擡手理了理自己鬓邊的碎發,眼神有些閃躲。
南北實在覺得今日的何歡有些奇怪,他将手中的朱砂盒遞給何歡,同時問道:“阿歡,你究竟是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嗷,幸虧你看到啦,這朱砂若是沒了,小叔下次還要花錢買。”何歡沒回答南北的問題,只笑呵呵地将朱砂盒揣進了自己衣裳外側的口袋裏。
夜色昏沉,月光被流雲掩着,清輝稍縱即逝。
可南北還是眼尖地瞧見了何歡臉頰上有些明顯的掌印,倏地皺緊了眉頭:“你被人打了?”
何歡的眼睛分明還紅着,聞言卻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大大咧咧地回答道:“天色太暗了,回來的時候沒注意,不小心撞到蘇三家的大門上了。”
說着,還假裝尴尬地揉了揉臉上的紅痕。
“宋先生的爹娘打你了?”南北能想到的只有這個。
何歡性格好,會聊天,讨人喜歡,就算是眼紅他嫁了個好相公的,也沒人會這般嚣張地有膽子動手打他。
更何況,有了前些日子南北為了維護何歡,而用扁擔抽哭了周大虎的例子在前,這楊窪村裏哪裏還有人敢随便為難何歡。
除了一直看何歡不順眼的宋茗深爹娘,想來不會再有能對何歡動手的了。
何歡見瞞不住他了,只能澀然地笑笑,擡手碰碰有些發燙的側臉:“竟打出印子了嗎?我還以為她沒什麽力氣的呢。”
原來,宋茗啓昨日在山上打了頭毛色漂亮的公鹿,足足賣了十五兩銀子。
如今這世道,十五兩銀子實在算不得小數目,夠尋常人家松松寬寬地生活好幾年了。
然而買家手上只有十兩銀子,剩下的五兩得回到縣城裏去取,但他卻要将鹿先牽回去複命,不過最後答應了宋茗啓可以先打個欠條。
宋茗啓是個謹慎的性子,加之又讀過幾年書,還有個懂學問的大哥,因此便想要用白紙黑字按手印的方式來達成萬無一失的目的。
他不想讓村裏頭的人知道自己賣了鹿賺了大錢,于是便直接把買家領到了住在村後頭的大哥家,兩人在何歡搬出來的小桌上按的手印。
臨走時,宋茗啓給何歡塞了只新抓的野雞,卻忘了拿走按手印的朱砂。
他們走了之後,何歡想着南北最近需要錢,猶豫了好半天後,便準備追上宋茗啓,想跟他商量一下借錢的事。
然而宋茗啓的銀子剛一拿到手,就被他娘給盡數要了去,還讓宋茗啓趕快到鎮上将潛真堂的谷大夫請來給他夫婦二人瞧病。
何歡的醫術雖然不算高,但他至少可以辨別出這谷大夫給他公婆開的藥,究竟是有益還是無用的。
那號稱延年益壽的藥丸裏摻着的東西,和宋茗啓用來按手印的朱砂幾乎沒什麽兩樣,只混了幾味十文錢就能買一大筐的草藥,卻要花十兩銀子才能買兩顆。
何歡看不下去這種愚蠢的事情繼續發生,可每回提起來,都會被那是非不分的老兩口子罵得極其難聽。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從“何歡就是見不得他們老兩口長命百歲”,到“他們宋家娶了只不下蛋的雞”,何歡被罵得一直站在院子裏,連傍晚的時候進屋躲會兒雨都沒被允許。
面對這個情況,何歡自當沒法再提及借錢的事,轉身想要回家時,卻被宋茗深的娘追了上來,照着他的臉上就是一大耳光。
“為什麽打你?”南北攥緊拳頭。
打人的畢竟是宋茗深的娘,他就算再氣,再想為何歡報仇,也得顧及着何歡和宋茗深之間的關系,不能貿然沖到宋家暴打那兩個惡毒的老家夥。
“無非就是因為我不能生呗,還死抓着相公不肯松手。”何歡無所謂地挑挑眉,倚在院門邊的柱子上說道。
“孩子就那麽重要?”南北不能理解這種想法。
“也許吧,”何歡無奈地笑笑,順勢将話頭一轉,“他爹見他娘把我打了,氣也消了,臨走時還給我拿了一吊肉……”
何歡把手裏的肉遞給南北,笑嘻嘻地說道,“這不,我趕快就給你拿來了,那小倒黴蛋多吃些肉,身子也能好得快一點。”
“那你為什麽不跟宋先生說?”
宋茗深應當看清楚自己爹娘到底是什麽樣的嘴臉。
“相公的壓力已經很大了,我不想讓他再操心別的事情,”何歡理了理衣領,低垂着睫毛,“再說了,那可是他爹娘,我若是說了,他又能怎麽辦。”
“就算是做爹娘的,也要分得清是非曲直,”南北将那吊肉摔挂在院門上,“誰要他們的破玩意。”
*
回屋後,南北躺在被窩裏,抱着呼呼大睡的狗崽兒,久久沒有困意。
他一想起何歡被公婆肆意欺侮,心頭的燥意就無法平息。
得想個辦法讓宋家那兩口子吃個教訓。
就這樣琢磨了大半個晚上,南北臨近天明才堪堪睡了一會兒。
醒來的時候,瞧見蕭練正用指腹沾着羊乳,神色認真地喂着貪婪吸吮的狗崽兒。
想起何歡那日對他說過的話,南北耳根一紅,慌忙避開視線,穿好了衣裳就到廚房去做飯了。
倆人吃過早飯,碗筷也收拾到了廚房。
“我去采蕈菌啦,午飯在你手邊兒,”南北将熟睡着的狗崽兒朝蕭練推了推,笑吟吟地拜托他道,“羊乳在炕頭熱着呢,你吃完了也要記得喂它哦。”
見蕭練似乎沒有拒絕的想法,南北的膽子便大了起來,直接抱起狗崽兒就往蕭練的懷裏塞:“它很暖和的,抱着它的時候,你也可以取暖。”
蕭練接過狗崽兒,伸出一根指頭,輕輕撫摸着它嘴邊被口水咕哝得濡濕的毛發,淡聲回答道:“好。”
“……麻煩你啦。”心神緊繃的南北這才放心地舒了口氣,轉身出了家門。
南北前腳剛走,屋外的門廊下就出現了一道暗黑的高大身影。
男人擡手輕扣了一下窗框,略一颔首,聲線低沉平穩: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