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2
第12章 Chapter 12
Chapter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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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間,南北已經再次推開了卧房門,端着飯菜走了進來。
見蕭練正支着胳膊朝狗崽兒的方向打量,南北緊忙将飯菜放在炕桌上,不好意思地對蕭練解釋道:“抱歉啊,吵到你了,但是它的眼睛都還沒睜開,很可憐,所以……”
“不礙事。”索性也被南北發現自己醒着,蕭練便直接坐了起來。
他之所以知道這狗崽兒是南北撿的,而不是向新下了狗崽兒的人家讨的,是因為通過這些日子的了解,蕭練發現南北是個十分負責任的性子,院子裏已經養了那麽多會讓他分身乏術的活物了,絕不會再弄個嗷嗷待哺的狗崽兒回來。
除了是在外面撿的之外,別無其他的可能。
蕭練吃了口飯,然後準确無誤地夾了一筷子炒薯絲,随口問道:“什麽顏色的?”
他如今已經完全可以适應自己的眼睛瞧不見東西的狀态了。
南北聽到蕭練的這個問題,一時有些心酸,忙回答道:“薯絲嗎?我炒的時候放了醋,炒之前是白色的,現在是……”
“……我說狗崽兒。”蕭練笑了一聲。
“啊。”南北鮮少見到蕭練對什麽事情感到好奇,被他臉上的笑意晃得愣了愣,随即飛快地避開視線,低頭仔細觀察了一下。
剛出生的小狗崽兒眼睛睜不開,皮毛還透着淡粉色,簡直像只小老鼠一樣。
“它長得挺大的,比尋常的小型狗小不了多少,想來日後會是條大狗,鼻子是粉色的,耳朵也很大,嘴巴方方的……實在可愛。”
蕭練也很少聽見南北一下子說這麽多話,腦海裏飛快閃過了一抹熟悉的感覺,呼吸微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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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
“哦嗚~哦嗚~”
蕭練的遲疑被狗崽兒突然發出的哼唧聲所掩蓋,這瞬間的恍惚也重新被淹沒在了模糊的記憶中。
“……”蕭練皺了皺眉頭。
南北見他似乎有些不悅,便小心翼翼地問了句:“你讨厭狗?”
若是蕭練真的讨厭,他恐怕就要将狗崽兒暫時先送到何歡家裏去了。
蕭練放下筷子:“不讨厭,狗崽兒挺讨人喜歡的。”
罷了,想不起來的事情,再細究也是無用。
“是吧,”南北見他不反感,心下歡喜,話也跟着變得多了起來,“抱它回來的路上,我越瞧越喜歡……”
意識到自己說的事情,是失去視物能力的蕭練無法做到的事情,南北頓時将話咽了回去,不再吭聲。
他自然不清楚蕭練對自己眼睛複明的事情有多大的把握,只覺得只有鎮上的周大夫能治得好蕭練。
不然的話,哪裏能敢一開口就要三十兩銀子呀。
那邊蕭練已經吃完了飯,這邊南北卻連筷子都顧不上拿起來,只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狗崽兒的身上。
“應當是餓了,肚兒這麽小,喝一次羊乳也堅持不了太長時間。”南北自言自語地把裝着羊乳的瓷碗拖過來,用指腹沾着羊乳,湊到狗崽兒的嘴邊,讓它憑借着本能去吮吸。
“我來喂吧,你先……吃飯。”
說這話的時候,蕭練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突然生出這個想法。
或許是因為想要早些将麻煩事處理完,他便可以心無旁骛地睡覺?亦或許是……這小暗樁在外頭忙活了一天,卻可能沒吃什麽東西,以至于從方才進屋到現在,肚子已經叫了好多遍的緣故?
比起蕭練對自己說出的這番話感到意外而言,受寵若驚的當事人南北則更是感到驚詫不已。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給我吧。”蕭練尴尬地側過身子,朝南北所在的方向伸出了手。
倍感疑惑的南北只能将蕭練的異常反應歸類于他對狗崽兒十分感興趣,于是便沒再多想,雙手将包在外衫裏的狗崽兒遞給了蕭練,交待他道:“用指腹沾着羊乳,喂到它嘴邊,它自己就會學着吸吮了,可能會有些癢,癢的時候,可千萬不要将它抛開。”
冰涼的指尖拂過蕭練的手腕,冷得人心頭微顫。
蕭練的喉結滾了滾,聲線晦暗:“嗯。”
他的手是冷的,和那個人完全不同。
确是自己想得多了。
怎麽可能是他。
……
喝完了羊乳,肚兒鼓鼓的狗崽兒卻仍舊用圓滾滾的小身子拱着南北的手,像是哪裏不舒服似的。
“哦嗚……哦嗚……”
南北手足無措地捧着它,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洗過臉漱過口,蕭練已經躺在枕頭上開始閉目養神了,聽見哼唧聲,便轉過頭問道:“它是不是還沒撒過尿?”
南北回想了一下,連連點頭,想起蕭練看不見之後,又應聲道:“對,還沒撒過尿,明明羊乳已經喝了許多了,可還是……”
“用柔軟布巾的邊角浸些溫水,學着它娘親舔舐的樣子,用濕布巾刺激一下就行了。”
蕭練低沉的聲線,在靜谧的夜裏格外讓人感到安心。
南北照着他說的試了一下,發現狗崽兒竟然真的尿了出來,不禁驚喜地誇蕭練道:“你可真厲害!”
他只是有感而發,随口一誇,可蕭練這頭卻好像突然變得渾身不自在了起來,連臉都轉到了牆面那邊,只留了個後腦勺給南北。
半天,他才別別扭扭地回答南北道:“……就,還行,有所涉獵而已。”
早忘了這茬兒的南北回過頭,有些詫異:“啊?你說什麽?”
蕭練清清嗓子:“……你方才不是誇我厲害嗎?”
南北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剛剛說的話:“奧,對,你真的好厲害。”
說完,又重新專注地哄起了渾身舒暢地挺着肚皮仰躺着的狗崽兒。
被冷落的蕭練:“……”
這敷衍的辭色連他這個瞎子都看得出來,當真是有了新歡就忘了……
蕭練使勁一翻身,将自己整個兒埋進了被子裏,閉上眼睛,不再理會身後的一人一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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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根藤蔓有些發黃,偏細,不過幸虧育苗的時候多栽了不少,這些細弱一點的,只養成小葫蘆就可以了。”
育苗房裏,南北憂心忡忡地輕輕撥弄着架上的藤蔓。
“沒事啦,苗壯一半收,北北你不要太過擔心啦,一定可以賣出去的,”何歡抱着狗崽兒,靠坐在門邊的小凳子上,“這小東西的爪子很粗,看來日後會是條大狗呢。”
“若是賣不出去,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攢到三十兩銀子呢。”
想起蕭練的眼睛,南北就滿面愁容。
兩人說話間,睡得有些不安的狗崽兒又開始哼唧了起來。
“它這麽小,應當還不會尿尿呢。”
何歡恍然想起了這件重要的事,扒開包着狗崽兒的小被子看了一眼,随即給南北展示了一下依舊幹爽的布面,擔憂道:“它要是一直不尿不拉,恐怕會被憋壞吧?”
“昨夜按照許練教我的,已經讓小家夥尿出來了,尿了好多呢。”南北伸出手指逗弄了一下狗崽兒的小爪子,“一晚上尿了三次。”
“那小倒黴蛋還懂這些?”何歡驚訝地問道。
看着像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公子,沒想到還清楚這些,當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他這麽會照顧狗崽兒,想來日後也會是個好爹親。”何歡朝南北挑挑眉。
“爹親?”南北遲疑着問道。
爹親不是只有……哥兒才能當的嗎?
關于哥兒,何歡的了解實在算不上多,以至于他認為臉上生着殷紅的小痣,便都是哥兒無疑。
何歡點點頭:“對,肯定是,面上有孕痣是哥兒,無孕痣就是漢子。”
南北是何等的相信何歡的話,聽他說完,即便再驚訝,也仍是深信不疑。
“瞧着他眼尾那小痣紅的,估計……挺能生的。”何歡篤定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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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打水回來,南北都還在心裏琢磨着何歡的話。
難不成……他真的是哥兒?
若真是如此,自己身為漢子,恐怕是需要避嫌了,省得影響了人家的名聲。
經過何歡家院子的時候,南北便想進去跟何歡商量一下自己應當和蕭練分開睡的事,卻發現院門的木樁上放着一盒用來按手印的朱砂。
見天色漸暗,隐隐有落雨的勢頭,南北擔心朱砂被雨毀了,就想着順便給何歡送進屋裏去。
可走到門口才發覺,何歡家的門鎖着,估計是去誰家溜達了。
見狀,南北只能先把朱砂帶回家裏,等到何歡回來再交還給他。
吃過了晚飯,也喂狗崽兒喝完了羊乳,南北抱着它,無聊地蹲在竈膛前烤起了火。
忽然,他想起了一件有意思的事,起身就進了屋。
南北會寫字,屋裏也有何歡閑來無事帶過來的筆墨。
洋洋灑灑地寫了幾行字後,他打開手邊的小盒子,将狗崽兒的小肉爪在朱砂上輕輕按了一下,而後印在了紙上。
看着紙上小巧可愛的狗爪印兒,南北将狗崽兒捧得高了些,貼了貼它濕乎乎的粉鼻子:
“畫了手印兒,你以後就是我的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