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孝昭皇後-上官雲鳳
1孝昭皇後-上官雲鳳
天邊紅日徐徐落下，一片片火燒雲在天際盤旋，微微望去，那落日上一層暖色金光圈在了未央宮的上空，我一陣恍惚，這樣的光景仿佛是昨日般，仿佛我撒嬌撒癡喚一聲疲累了，阿陵就會與我一起用那美食佳肴，每每膳畢，我二人便會屏退所有侍從，嬉戲打鬧，閨中之樂，椒房殿總是想起我們的歡聲笑語。
我盤膝坐在椒房殿的榻上，與阿陵對弈，我手持白子，落子之後，便催促道：劉弗陵，該你落子了。
他一手扶了扶我的雲鬓鳳釵，溫然一笑，晶亮的雙眸閃過一絲狡黠，說道：上官雲鳳，可是說好了，落子無悔，悔了便不是君子。
我急忙看方才的落子之地，心中懊悔，那自然又是落在了他設好的圈套裏，我忙撿起那白子，說道：要麽讓我悔一子，要麽再戰一局。
劉弗陵輕哼一聲，卻還是任由我悔了，口中念叨：“悔棋不君子，若不是念在我喜歡你，哪裏容你悔棋！”
我瞧着他那模樣，哪裏還有心思下棋，我走到他身旁，攀上他的背：“阿陵，我們去太液池泛舟可好？”我怕他不應，在他懷中撒嬌撒癡。
他将我禁在懷中，輕輕一吻印記在我的唇上：“阿鳳自此以後不悔棋，你說去哪兒，我都陪你。”
“太皇太後，太液池風大，奴婢扶太皇太後回長樂宮罷。”
我回過神，看着眼前二八年華的小侍女，細嫩的肌膚，嬌俏的小臉兒，心中嘆道，真是大好的年華，再看着太液池倒映出來的影子中，我的青春早就随着歲月婆娑流逝，皺紋已經爬滿了我的臉龐，鶴發攏起，任是璞玉襯托，鮮花敷面，卻永遠沒有二八年華那青春嬌顏了。
那小侍婢看我不語，又将我肩上的濑狐披風又掖了掖了，扶起我，說道：“春寒料峭，太皇太後可萬望珍重身子。”
“既如此，扶本宮回去。”我溫然微笑，一步步随着侍從朝着長樂宮的方向而去，我都已經這般年老了，歷經數朝，已是太皇太後了，時光如梭。
高祖時候的原址未央宮三十二殿，未央宮經過歷朝歷代天子修繕闊張，已十分龐大，如今未央宮南邊甘泉宮、北邊建章宮共三十二殿，整個未央宮一共六十四宮殿，各宮殿飛檐走獸年複年守候大漢。
琉璃瓦泛着歲月的光亮，絢爛的紅日随着未央宮鐘聲起伏，又是一年春。
我是左将軍府嫡長女，上官雲鳳。
父親上官安與母親霍宜君十分恩愛，我是他們的獨女，父母将我視為掌上明珠，自小我就在千寵萬愛中長大。母親常常教導我賢德仁心，出嫁後定不能蠻橫善妒，要一心侍奉夫君，我也聽從母親教導，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也樣樣精通，對于父母，我總是十分溫順。
我一直以為，我的将來，将會就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找個門當戶對的夫君，比如，與外祖父家的表哥成婚，親上加親，恩愛一生。
那一年，武帝薨，幼子劉弗陵登基。大漢天子漢武帝駕崩，武帝托孤幼子劉弗陵與我祖父、外祖父。
大司馬大将軍霍光是我的外祖父，左将軍上官桀是我的祖父，整個漢家江山，我上官家與霍家姻親攀枝錯節，男子多封王列侯，女子皆榮耀，那武帝幼子劉弗陵登基，我家更是水漲船高。
終于，啓程的那一天到了。
天子聖旨翩然而至我将軍府，言：“天子初登基，上官安之女上官雲鳳，芳齡九餘，溫婉端靜，柔雅清秀，堪居椒房，母儀天下，特賜居蓬萊閣，次日受百官朝拜，卓其竭力侍奉天子，盡皇後之德，綿延子嗣。”
我有一玩伴，與我年歲相仿，她喚霍成君，是我母親霍宜君的幼妹，她是外祖母與外祖父的幼女，在霍家也是千寵萬愛的，明明年歲相仿，我卻得喚她聲小姨母，聖旨至的時候，她取笑我：“雲鳳，日後姨母見你這個皇後娘娘還用不用叩拜？”
她梳着一個單禪小髻，明明疑問的語氣，我去聽出來她那并不乖覺的意思，我笑着望着她：“小姨母永遠都是小姨母，我哪裏敢造次。”
她嬌俏一笑，她向來拿捏輩分拿捏的十分自如，對我說道：“雲鳳，那我以後能不能以去宮裏找你玩？”
我們倆經常一起打秋千，一起捉迷藏，一起秀女紅，一起彈琴，一起泛舟，可以說從牙牙學語就是經常在一起了。我看着她天真的表情，也笑了：“那你問問外祖父，外祖父許你入宮，那就可以随時入宮找我玩。”
她笑的更肆無忌憚了，高昂的翹着下巴，說道：“父親最是寵我，天下之大，怕是我要去月宮瞧一瞧那嫦娥仙子，父親都會喚人搭天梯。”
那時的我們并不知道‘權利滔天’這幾個字的含義，直至上官家、霍家這一顆大樹轟然倒塌，枝節不在繁茂，累及整個家族。那時候我們被親人養在閨閣，兩耳不聞窗外事，只曉得衣食無缺，膳食-精致，我們想要什麽，求了外祖父、祖父，我們都能得到，就連這出入宮的話，喚作別家女兒哪裏敢肖想。那時候我們不過以為，換個地方住住，又多了一重身份而已。
我的小姨母霍成君将我送上轎攆，她跟我揮着手，“雲鳳，明日我就去未央宮找你玩！”
那時候的我們都太小了，竟不知道，那大漢未央宮将我們最好的年華都奪去了。
那年，長安城百姓無不稱贊我好福氣，左将軍府出了個母儀天下的皇後娘娘，宮中的禦林軍迎駕的隊伍婉轉流長，我坐着轎攆出了将軍府，那轎攆前呼後應緩緩駛進未央宮，幾時，落轎停在了未央宮蓬萊閣，恰巧一只喜鵲略過我的轎門兒，侍女們皆喜上眉梢，“小姐，喜鵲蹬轎，大喜。”
我瞧着那展翅飛走的喜鵲沉默不語，便随着侍女進入蓬萊閣暫居，這裏雖不繁華，卻十分幽靜精巧，樣樣具備，太液池水穿過，湖上粉蓮伫立，大朵大朵的荷葉鋪在湖面上，明淨清涼。
我任由她們伺候我沐浴更衣，此刻未央宮前殿祖父與外祖父簇擁少皇帝劉弗陵與百官慶賀，只消一晚，明日晨起我就要與那劉弗陵叩拜天地祖宗，告太廟，大宴群臣，帝後入椒房，喝那合卺酒，吃那喜餅，同寝而眠，此後，這一生就要在未央宮度過了。
我不過九歲的年紀，本想多陪陪母親，豆蔻之年在尋一個兩心相悅的男子相伴一生，卻不知，我父親與外祖父以及蓋長公主幾句話就把我的一生給定格史書上，一生都要與劉家牽扯不清。
多少人肖想攀龍附鳳，卻連個天子良妾都撈不到，我不願入主未央宮，卻來了。
大漢四海蠻夷皆服，我朝兵多将廣，我內心十分佩服的，只是那天家-劉家人多薄情，那史書記載高祖發妻落寞，高祖一生寵愛戚夫人，那文帝劉恒如何？與寵臣鄧通亂交，史記記載了一筆‘吮癰舐痔’的笑話，民間哪個不議論哪個不罵？再說薨逝不久的武帝，廢棄發妻天驕，寵一個歌奴，歌奴卻偏偏做了大漢朝半生母儀天下的皇後，後來衛子夫母子造反、行巫蠱，最後落個自戕，武帝鶴發佝偻之時又寵愛鈎弋夫人，人家嬌美小娘子生子，可武帝他卻去母留子，親手斬殺了鈎弋，試問武帝對她們又有幾分真情？
思及此，鈎弋子劉弗陵是他們的子孫，劉家血脈，骨子裏也定是薄情薄義，如今劉弗陵是天子如何，他是做了皇帝，在我而言，不過是他的父皇親手斬殺了他的母親鈎弋夫人，克母喪星矣。我可又有何可歡呼雀躍的？
始元四年六月初七，建章宮大殿威嚴肅穆，大殿正堂坐着龍耀九天的皇帝劉弗陵，九龍燭臺火光輝映了整個大殿。
那不過是與我同齡的人罷了，我心中卻不知何時生出一絲緊張，我斂了神色，恭謹道：“臣女上官雲鳳拜見陛下，願陛下長樂無極！”
“免....”天子的清朗的聲音又響起：“上官雲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