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章
第 3 章
一日之後,二人從富力山返程,返回紐約市。
來時狼狽,返程卻坐在賓利之上,駕駛位是負責駕駛的司機,足夠專業,也足夠礙眼。
克萊爾坐在副駕駛位,透過後視鏡看着海因裏希蒼白而淩厲的面龐,而對方卻一直在閉着眼,并沒有看他。
經停加油站時,司機下車小解,車上只留下了他們二人,克萊爾抿了抿唇,望着後視鏡裏的海因裏希,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那個吻…也是獎勵嗎?”
海因裏希驟然睜開了眼,桃花眼裏一滞,說道,“嗯。”。
“你也會這麽獎勵別人嗎?”克萊爾問道,海因裏希眉頭驟然一蹙,語氣強硬起來,道,“…克萊爾。”
“你別這樣,這樣不好。”克萊爾手驟然攥緊,卻沒有被喝止,道,“我很幹淨,但是別人不一定幹淨。”
當意識到對方并不是他以為的意思,海因裏希先是一愣,随即啞然失笑,良久之後,淡淡地說了一句,“好。”,話語落下之後,意識到自己又縱容他進了一步,反而怔愣了良久。
賓利駛入貝克街一號,海因裏希的皇宮,殿堂,也是他的家。
他最好的朋友兼得力秘書艾倫向他迎來,似是想知道他這些日子九死一生的全部細節,海因裏希只是看着他,緩緩開口,道,“這些日後再說,先把門得夫和羅伯特給我叫來。”
如果說海因裏希家族是一個巨大的王國,那門得夫和羅伯特則是他的左膀右臂,可誰都清楚,所有大廈都是從內部傾塌的,而蛀蟲已經将手伸向了他的自己人。
克萊爾被送回到了門得夫身旁,海因裏希從此忙得像個陀螺,似是一切都回到了最初那樣,和之前并沒有任何區別,可是又有什麽,早已悄然改變。
半個月後,海因裏希在諾涵大道單獨宴請門得夫,門得夫遲疑許久,最後選擇了帶自己一手培養的克萊爾為貼身保镖,出席宴會。
碩大的包廂裏只有海因裏希一個人,他坐在扶手椅上,一身淡藍色的休閑西裝穿在身上,露出了修長的脖頸和清晰的鎖骨線條,而金發在燈光之下,亮堂得仿似明珠寶石,散發着光芒。
門得夫和克萊爾走進包廂之後,門驟然關上,門得夫咽了口唾沫,心底的慌亂在想到克萊爾那一霎那逐漸平息,朝海因裏希走近,目光落到他的骨節修長的手背之上,正準備低頭落下一吻時,海因裏希突然擡手,止住了他的動作。
“你沒有資格再向我行禮,門得夫。”海因裏希微微仰頭,自下而上看他,桃花眼裏閃過一絲冷厲,道,“看在你服侍了我們家族三十年的份上,給你說遺言的機會。”
門得夫的眼底閃過一絲慌亂,又被掩飾,突然笑了,道,“海因裏希先生,您這是什麽意思?”
“不說?”海因裏希面色一冷,反問道。
門得夫手驟然攥緊,摸到了腰間藏着的手槍之上,正準備側頭示意克萊爾動手之時,突然間,一條鋼絲自後勒上了他的脖頸,猛地收緊。
克萊爾拉住鋼絲兩頭,從身後猛然一拽,手臂青筋暴起,英俊的面龐沒有半點情緒,似是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在殺人,而是在看一具已經死去的皮肉。
門得夫的眼珠爆出,太陽穴青筋迸起,開始劇烈地掙紮,手腳抽搐,發出了讓人不安的噪音。
海因裏希并沒有看他,反而是拿起了刀叉,慢條斯理地切着面前五分熟的上等西冷牛排,将其分成了無數小塊,拿起一旁的紅酒醬,均勻地塗抹其上。
他的動作優雅娴熟,仿佛只是在貴族莊園裏和自己的朋友共用午餐,難以想象在他的三米開外正在進行一場謀殺,雖對他而言,也确實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牛排切好的一瞬間,克萊德驟然松手,變成了屍體的門得夫重重地墜落在地。
海因裏希站起身來,目光落到了克萊爾的身上,也正是在對上了他眼神的那一瞬間,克萊爾滿眼的殺意和麻木頃刻褪去,突然亮堂了起來。
也幸虧克萊爾沒有尾巴,海因裏希心想,如果他有尾巴,此時一定也高高翹起。
他嘴角帶上笑意,輕輕側頭,望了一眼自己的銀碟,道,“牛排給你切好了,我這輩子,還沒給別人切過牛排。”言盡,也不等克萊爾說話,理了理西裝領子,徑直揚長而去。
克萊爾沒吃過這麽貴的東西,但是他不信海因裏希不知道他想要什麽。
門得夫死了,克萊爾的工作從此變成了看守大門,海因裏希給他升了官,他成為了隊長的,薪資和待遇是他之前的三倍,但也只有在海因裏希出行回家時,能隔着玻璃,遙遙地看他一眼。
海因裏希很忙,他像個國王,國王通常是沒有愛且也不為任何人停留的,克萊爾心底知道這一點,可是貪欲和愛戀蓬勃,也不由他控制。
一天換崗之後,他望着空無一人的房間,将窗簾拉上,脫去了繁瑣的西裝,露出了蓬勃飽滿的肌肉,正準備入睡時,突然門被打開,有人闖了進來,滿身威士忌的氣息。
克萊爾急忙站起身來,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見眼前高挑消瘦的人晃晃悠悠,徑直往地上倒去。
“海因…”
克萊爾急忙上前一步,從背後抱住他,他比海因裏希更為高挑,也比他寬大一圈,在他懷裏,海因裏希顯得更加脆弱。
他喝多了,他迷迷糊糊,只覺得身後的人像一盆火爐,于是他開口,道,“克萊爾。”
“我在這裏。”克萊爾說道。
海因裏希手落到纏在自己腰間的健壯小臂,道,“抱得更緊一些。”
克萊爾又收了收手,已經不能再緊了,否則會勒到他,海因裏希閉眼,帶着酒氣,道,“你知道我去哪裏了嗎?”
克萊爾雖不知情,但想必也是他們這些大人物的聚會,海因裏希眉頭緊蹙,道,“所有人都是一樣,要麽怕我,要麽想殺我,要麽想草我。”
“不是…”克萊爾心底一驚,突然有些兵荒馬亂,開口道,“我…”
“我知道。”海因裏希搖頭,止住了他的解釋,手拍在克萊爾的小臂上,示意他松手。
克萊爾怕他摔,略有些遲疑,卻仍放開了他,海因裏希在他懷裏轉了一圈,正對着他,突然上前一步,将頭埋入了他胸肌飽滿之處。
他深吸了口氣,手撫上克萊爾的腰間,道,“不用你說,我都知道。”
海因裏希從克萊爾的懷中醒來之時,只覺有東西恰恰好抵在他的後腰之處。
他回過頭,對上了克萊爾的眼睛,也在這一剎那,其突然松開了手,立即往床處縮了縮。
這人在占他便宜,無非是看着喝醉酒的人沒法動作,海因裏希心裏想着,緩緩起身,克萊爾急忙爬了起來,想給他穿衣服,海因裏希擺了擺手,說不用。
昨晚當然什麽都沒發生,但若不是沒有力氣,他倒當真想發生些什麽。
站起身來,他的手落到自己的西褲之上,輕輕地系着皮帶,待到稍稍整潔之後,他徑直往前走去,在門口之時,突然停下來腳步。
克萊爾望着他的背影,一時間,仿佛自己不會說話了,緊接着便見海因裏希驟然回頭,嫣然一笑,道,“從明天起。”
“從明天起…你來當我的貼身保镖。”
克萊爾望着那已經空無一人的門,心底如浪濤翻滾,緋紅色浮上了面龐。
深夜,貝克街一號書房,海因裏希坐在書桌後,唇上叼着一根女士的香煙,越聽艾倫開口,眉頭蹙得更緊。
“那物件不在門得夫那裏,據說被轉移到了伯尼街三十二號,那地方你也知道。”艾倫說道,“現在該怎麽辦,海因?”
海因裏希手指夾住香煙,吐了口煙圈,道,“我想想。”
“嗯。”艾倫點頭,說,“就算拿到那證物,我們至少也得籌劃個一兩年,對兩大家族開戰才會有勝算;不過到底怎麽做,也得看你決定了。”
海因裏希聽到這話,反而笑了,道,“你喜歡說廢話的毛病還是改不了。”
艾倫也笑了,擡眼望了一眼海因裏希身後面沉如水的男人,轉身離開。
待到書房裏只留下了他們兩人時候,驟然沉默了下來,海因裏希将香煙掐滅,站起身行至吧臺處,想給自己倒杯威士忌,在放冰塊時,克萊爾突然上前,驟然抵住了玻璃杯杯口。
海因裏希擡眼看他,道,“什麽意思?”
“你今天喝了三杯了。”克萊爾說道,“酒不能多喝。”
“你…” 海因裏希少見得有些說不出話來,自上而下多看了他一眼,道,“我是讓你來管着我的?”
“我不敢管你。”克萊爾将玻璃杯拿走,似是怕海因裏希來搶,還往後退了兩步,道,“但真的不能多喝。”
“你就是管了。”海因裏希都快被氣笑了,說道。
克萊爾沉默,眼底沒什麽攻擊性,開口也是帶着哄着的意味,說,“…明天再喝,好嗎?”。
海因裏希看着他,嘴角不自覺地浮現一絲笑意,不知為什麽,竟被這說動了,輕嘆了口氣,道,“行,你把杯子放下,我明天再喝。”
海因裏希不是酒鬼,他曾經都不喝酒,只是要将一個家族抗在肩上,面對的壓力是空前巨大的,他需要酒精來麻痹他的神經,也幫助他思考。
他雖妥協了每天适當飲酒,但是如今擺在他面前的是一個沒有解答的難題,宛如他之前面臨的所有困難一般,需要他自己做到。
他在書房裏思索的時間越來越長,入睡的時間越來越晚。
淩晨三點,海因裏希還坐在書桌之後思索,克萊爾先是站着,然後被叫着坐在了沙發之上,直到他打了第三個哈欠,海因裏希突然擡頭,道,“你先去睡。”
“但你還沒睡。”克萊爾說道。
“不會有人在淩晨三點,闖進“海因裏希先生”的貝克街一號,将海恩裏希謀殺的。”海因裏希挑了挑眉,擡頭看了他一眼,道,“快去。”
克萊爾站在原地,沒有動作,良久之後,開口道,“伯尼街三十二號是什麽地方,讓你這麽煩心。”
海因裏希擡眼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這你別管,去睡覺。”,克萊爾還想再開口,海因裏希目光已收了回去,落在面前的筆記本上,道,“這是命令。”,不給他再反駁的機會。
克萊爾悶應了一聲,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房間,海因裏希擡眼,望了一眼他寬闊的背影,随即又回到了自己思緒之中。
他是個黑手黨,但他也珍惜自己人性命,所以伯尼街三十二號會讓他很棘手,直到天邊已泛起了魚肚白,他的布局在腦海之中進了一步,并且知道自己需要睡眠,才拿起西裝外套,走出了書房,卻沒想到,書房門口,竟坐着一人。
克萊爾一身皺巴巴的黑西裝,雙手交叉于胸前,就這般坐在地上,他放直的腿幾乎橫跨了整個走廊,棱角分明的面龐繃得很緊,眉頭緊蹙,似是在睡覺之時仍不安寧。
海因裏希低身看着他,手不自覺地撫上他的眉眼,仿似彈鋼琴一般,游走畫圈,克萊爾突然醒了過來,睜眼之時眼底盡是狠厲,看到他後,卻驟然褪去,留下茫然。
海因裏希手還在游走,順着他鋒利的面部曲線往下滑去,克萊爾驟然握住了他的手腕,止住了他往更危險地方滑去的傾向,道,“幹…什麽?”
“怎不回房間睡。”海因裏希開口,停住了動作。
克萊爾眨了眨眼睛,将手松開,道,“睡不好。”
“這有什麽睡不好的?”海因裏希又問,克萊爾遲疑片刻,緩緩擡眼,看他,道,“離你遠了,就睡不好。”
海因裏希看着他,心底暗自想道,這人當真越來越粘人,順杆就會往上爬,恐怕之前他再如何“睡不好”,也不敢這麽告訴他,這麽不合時宜的睡到書房門口,可是他此時竟就敢;你馴服了什麽,什麽也就馴服了你,亘古以來都是這個道理。
思緒在腦海劃過,海因裏希卻笑了,勾了勾唇,道,“原來我養的狗也喜歡這樣,睡在我房間外面,離我遠了便睡不着,你是一條狗嗎,克萊爾?”
克萊爾抿了抿唇,沉默良久,擡起眼看他,道,“…我可以是。”
海因裏希說不出話來,輕輕地搖了搖頭,良久之後,站起身來,拉了一把克萊爾的手臂,妥協道,“走吧,睡覺去。”
克萊爾的眼神在問為什麽。
“因為我是個好主人。”海因裏希眉眼彎彎,道,“會讓我的狗進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