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我怎麽會忘記。”風橪放開朝傾歌,呼吸輕微,凄恻一笑,“她開啓了未知法陣,命盡了。”
“為了幫風神,你連命都不要了嗎。”朝傾歌死死的抓住她的雙臂。
“我未必會死,你多慮了,傾歌。”她垂眸看着朝傾歌,目中揉出暖意,“我的命是風神大人散盡神息救回來的,這一回,我會小心警惕。”
朝傾歌見她心意已決,便不再說什麽,回到了位置上重新坐下。
面上仍蒙着擔憂的神色。
晝夜交替的時辰,月色凄冷。
朝傾歌出了房間,再尋回去的時候,推錯了門。
“風橪?”
無人言聲。
不對,這不是剛才的房間。
那這裏的人是誰?
察覺到那陣冰冷的氣息,朝傾歌臉上一僵,轉身往外走。
“抱歉,我走錯了房間,現在便出去。”
下一瞬,門被一股外力猛然關上,差點就傷了她。
Advertisement
她的手僵在半空中,忽然間用不上力氣。
“那名除妖師,早就與你相識。”
身後,是千離清冷傲厲的聲音。
他指的是風橪。
朝傾歌眼睫輕動,在心裏暗暗道:“自然是識得的。”
原來他已不記得了。
洪水泛起的那一日,她分明就站在他身邊。
而他只記得風橪。
“她是我的朋友。”半晌,她背對着他回答。
“朋友。”千離本是在閉目養神,這會兒到起身,在高椅上坐定,“你這朋友恐怕來頭不小,與你極不相配。”
她欣欣然一笑,不以為然道:“水神大人當年留我一命,如今可是後悔了。”
千離就坐在那裏,唇角抿緊,目色倨傲,一副冰肌玉骨,叫人心中生寒。
可她看不見。
所以無從畏懼。
就算親眼見到,亦不會害怕。
他未置一詞,凝目望過去,好整以暇打量她的背影。
好一個如今可是後悔了。
她莫不是真以為,自己是在留着她。
千離淡淡一哂,頂着一張沉靜的臉,轉瞬間便來到朝傾歌身旁,居高臨下看她。
朝傾歌感受到他的聲音,下意識轉過身,後退一步,後背便挨在了冰冷的門上。
“水神大人這是要做什麽。”她被吓着愕然道。
她眼睛看不見,見他靠近,這下便怕了。
心髒異常動蕩起來。
他冰冷的手掌覆在她眼上,勾着嘴角問她:“這雙眼睛,我還了你去。”
“不要。”她出聲制止道。
“為何不要。”
“你是将人類視做蝼蟻的神,又怎會好心幫我。你還我眼睛,定是要取我性命。”
“倒還有幾分聰明。”他将手拿開,一瞬離她很遠,“讓你見一見這世間再離開,我已是為你考慮了。當年不願領我恩惠執意尋死,現在竟舍不得了?”
“是,我舍不得。”朝傾歌握緊了雙拳,緩緩踱到他身邊,昂首道:“我的生死,在我手裏,哪怕你是神,亦不可随意操縱。”
千離背對着她,輕擰着眉,眼神幽深靜默,不寒而栗。
曠寂的大殿中,朝傾歌懷着忐忑的聲音,聽見他悠悠道出一句。
“迎戰魔尊夢魇戰那日,陌白會帶你離開。”
另一處。
“傾歌,怎麽還不回來。”見朝傾歌許久未歸,風橪在屋裏來回走動,放不下心要去尋她時,被繁月攔住。
“水神殿較風神殿大得多,她又看不見,許是她走錯了路。”
“那你還要攔着我。”風橪急道。
“在這裏,你也會迷路的。我去尋她回來,你呆在此處,別亂走。”繁月說罷就要推開門,下一瞬,手臂停在半空中。
風橪就站在她身邊,緩聲道。
“繁月你說,朝傾歌的眼睛,還能看見嗎。”
“若是水神大人願意,她或許還有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若他不肯呢?”風橪又問。
“那便別無他法。”
“怎麽會——?即便求得風神大人出手,也不行嗎?”
繁月搖搖頭,回她:“除了水神之外,任何神都解不開水之術。”
翌日。
“都日上三竿了,你還睡。”
風橪睜開的第一眼,就瞥見了俯身現在她身邊的年筱曉。
“我也沒有睡很久。”風橪嘟囔了一句坐起身,指尖觸在手腕上,無奈的嘆了口氣。
她差點就忘了,發帶早在昨日被自己不小心割斷。
沒有可以束發的東西了。
“借我根發帶。”她朝年筱曉伸出手,目光看向別處。
“為何管我借,你自己的呢?”
“不見了。”風橪垂首道。
年筱曉斜眸掃她一眼,語氣有些不耐煩:“我沒有,你管那個叫朝什麽歌的借吧。”
真是靠不住。
風橪默默白了年筱曉一眼,目光掠到另一邊,邊說着邊唐突的從床邊站起來。
“等等,傾歌……她人呢?”
“不就在那裏嗎?”年筱曉輕嘶了聲,漫不經心的轉過身。
下一瞬,她瞳孔驟然一顫。
人不見了。
她明明沒有聽到朝傾歌離開的聲音。
“這裏有封信。”繁月行至朝傾歌的床邊,拆開信封拿出來一封信看。
繁月視線墜在紙面上,一字一句念道。
“此女子我已帶走,若想尋她,就來魔音谷,你們只有三日時間,——魔尊夢魇。”
“夢魇?這怎麽會——”風橪上前奪過那封信,又細細看了一遍。
這信上……
有着魔族的氣息。
“魔尊夢魇可以入侵所有人的夢境,并讓他們一直處于睡夢狀态。許是他趁我們在夢中之時,悄無聲息的帶走了朝傾歌也說不定。”繁月站在她身邊,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
風橪捏着指尖的信,冷靜分析道:“縱是魔尊有通天的本事,也無法在水神殿中來去自由且不被發現,恐怕,是他讓傾歌在夢中自己離開的。”
“事不宜遲,需立即将這件事禀告給風神大人。”
說完,繁月握住風橪的胳膊就要帶她出去。
就在她們要觸及門邊時,半敞的門忽然間“砰”的一下關上了。
“信中說的很明白,讓我們去魔音谷。”
年筱曉的聲音在她們身後落下。
須臾,年筱曉走過來,攔在門前。
“這和我們之前準備的計劃不一樣,魔音谷可是魔界禁地,哪怕身為魔,也有極大可能走去無回。你以為,天界的神會為了一介區區凡人,将自己置于險境嗎?”
“就算水神千離會無動于衷,但風神大人不會,他不一樣。”
風橪目色堅定,擡手推開年筱曉,反被對方我捉住了胳膊。
“風橪,你別忘了,聶将心是如何死掉的。”年筱曉伸手攥着她身前衣襟,壓着眉心,咬着牙斥回,提醒她:“哪怕是風神樓澤,也只救過你一人,再無例外。”
“我沒有忘。”風橪眼眸微垂,右手握住年筱曉手背,語氣果決,“正因為沒有忘,所以我不會強求他。他若不答應,便由我自己前去。”
這一回,她非去不可。
她不能眼睜睜的看着朝傾歌——從她眼前再一次消失。
年筱曉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随後,把手松開。
“我攔不住你。”年筱曉走過去把門推開,盯着她看,眸中抒寫無奈,“所以只好陪你去。”
風橪聞言恍惚一瞬,須臾,慢慢道了句。
“謝謝。”
她和年筱曉,什麽時候變成了可以生死與共的關系?
主殿內,水神千離位于高處之上,面無表情的聽繁月敘述完緣由,幾秒過後,冷然開口。
“沒有救她的意義。”
樓澤全程看着風橪臉上的表情,半晌,在千離聲音落下後,輕啓薄唇。
“看來——只能照魔尊的話做了。”
“樓澤,這就是作為衆神之主的你所做出的決定?”
忽而,千離的聲音冷到極致,語氣變得捉摸不定起來。
樓澤不語。
“對戰魔尊一事,你豈能當做兒戲。”千離一雙清冷的黑瞳看過來。
“我并非将此時當做兒戲。魔尊今日既能擄走朝傾歌,明日也可帶走風橪或是陌白。”樓澤頂着那張清俊的臉,垂着眼簾,聲線醇透,質問起來卻毫不含糊,“不達目的,他便不會罷手。千離,若是陌白有危險,你亦無所謂?”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樓澤,風橪身上乍寒,一雙瞳眸霧沉沉的盯着他,心口忽而躁動起來。
他喚了她的名字。
哪怕語氣如此冰冷,可她的心卻為此止不住的跳動。
她心裏一沉,瞥見樓澤淡淡一個眼神過來。
一個時辰後。
風橪、年筱曉和繁月回到寝殿,此事仍是沒有定論。
年筱曉快跑幾步到床榻上,順勢躺下,歪頭看着風橪,道:“聽說擁有九轉玲珑心的人都長壽,希望這一回,也能借一下你的好運氣。”
好運?希望不要帶來厄運才好。
風橪挑眉笑了笑,尋了處坐下,拔出身上的除妖棍,仔細擦拭。
低眸時,幾根青絲輕輕揚落,似在除妖棍上刻上幾道淺痕。
見風橪沒說什麽,年筱曉頓然坐起,眸色一暗:“這魔音谷,當真這麽可怕?”
風橪手上動作一滞,須臾,眼睛看向別處。
聲音一字一句砸入空氣,如同要落進無底的深淵。
“聽說無論人,亦或神,凡闖入者,挫骨揚灰,再無來生。”
年筱曉忽然間嘆了一口氣,感慨起來:“魔尊夢魇,絕非你我想的這麽簡單。更何況他此次還親自設陣,想必就想借着這次機會,拿下人、神兩界。”
風橪聞言一個眼刀橫過去,厲聲回她。
“絕不能讓他得逞。”
“你可知聶将心和郁洛遙也曾對戰過魔尊夢魇。”年筱曉問她。
“知道。”
“那想必你也是知道結果了。聶将心和郁洛遙都以為她們已經合力殺死了魔尊,但其實那只是他塑造的一個夢。”年筱曉緊皺眉頭,走過來,“魔王焱夜雖實力在魔尊楚清河之上,但楚清河擅工于心計,狡猾陰險至極。”
“而且他的強大治愈力,根本無法破解。”風橪聽着她的話,又補充了一句。
“是啊。”年筱曉湊到風橪跟前,雙手捂住臉,“不然,我們跑路吧。”
“你想都別想。”風橪擡眸觑了年筱曉一眼,伸手就是一張符紙貼了上去,緊緊壓在她額頭上。
年筱曉剛想用手摘下,符紙頃刻間變得透明起來,融進了她體內。
“風橪!你給我弄的這是什麽東西?快給我整出來。”她迅速站直身,對着風橪就是一陣怒吼。
“你自己整出來罷。”風橪用餘光掃了她一眼,笑容溢滿唇角。
“我倒是想!你這是除妖師的符術,巫師根本解不了。”
“那你就別管了。”
“你到底給我弄了什麽!”年筱曉游走在崩潰邊緣。
“牽引術。”風橪毫無波瀾的回她,視線不為所動,“只要你離開我超過十丈的距離,這顆心髒就可以考慮作廢了。”
“風橪!”年筱曉氣的直跳腳。
與此同時,門猛地一下被打開。
風橪沒有防備,被吓得一瞬間摔到地上。
“聽說你身上留有我的印紋。”
茫茫冰冷暮色中,千離走了進來。
他聲音極其低沉,眼神靜如止水,一雙黑瞳慢慢逡巡着她。
風橪聞聲起身,點了點頭。
“我來把它除去。”千離走近她,風橪卻忽然間退後一步。
“為什麽?”她質問他。
千離擡眸,極為緩慢的看了她一眼,幽深的眸子目光駭人。
“這你要去問樓澤。”千離伸出手,示意她把胳膊伸出來,眸光仍是寒冷鋒利的。
他跟樓澤不一樣。
但又有些相似。
實際上,千離亦是個氣宇軒昂的美男子。
若不是因他這一身凜冽,風橪也不會忽略掉這個事情。
神終究與人不同。
他們的情感更為克制,與生俱來的傲氣,怎麽遮也無法遮住。
“風神大人可是許了你什麽事情?”
風橪慢吞吞的把胳膊伸過去,眼裏裝着試探。
千離不由分說的用目光刺了她一眼,轉念間,冰冷的指尖輕動,已覆在她纖細的手臂上。
風橪沒由來的身體一顫,頃刻間,寒意已經蔓延全身。
身上筋脈好似在一瞬間被完全凍結。
幾秒後,風橪望見一道藍色的印紋從她身上跑了出來,慢慢上升,一瞬間,碎的四分五裂。
沒有多做停留,千離松開了手。
風橪嘗試着動一動手指,卻發現全身已經僵住,就連嘴唇也動彈不得。
這是什麽情況。
“水神大人——”察覺到風橪的異樣,繁月追了兩步上去,叫住千離,“風橪她這是怎麽回事?為何四肢僵硬,無法動彈?”
聽到繁月的聲音,千離的步伐反而變得更快了一些。
離開時,頭也不回的留下了一句話。
“一炷香時間過去,她便可以自由行走。”
印紋雖已去除,可其他症狀仍在,且會持續一段時間。
只有四肢僵硬,也算是她運氣好。
“多謝水神大人。”繁月彎身作揖,還未來得及擡首,門就已經重新合上了。
“有趣,真的沒辦法動了?”年筱曉跑到風橪身邊,擡手就敲了敲她的額頭。
這幾下連環敲可沒少用力。
不過幾秒,已敲的風橪腦袋一下子就懵了。
風橪憤而呼出一口氣,奈何用盡全身力氣,也未動分毫。
“快別鬧了。”繁月剛想走過去制止,突然間,水神殿搖晃起來,緊接而來的,是一聲巨響。
年筱曉直接被震到地上。
繁月連忙感到風橪身邊護住了她,然而沒過多久,晃動停止了。
為何水神殿會突然間……
繁月思忖片刻,忽而恍然大悟。
就在前一瞬,六位天神已經齊聚人間。
為的,就是與魔尊一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