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沒空
第19章 我沒空
二十來個服務生站成三排,經理站在前邊說話,交代完什麽,四散了。
洪齊柏也在,手裏捏着一根煙,插着腰站着。臺上唱着叫不出名兒的戲,他不愛聽,也聽不懂,只偶爾才往臺上看一眼。
商昀秀的視線往傅榮卿身上落,傅二爺聽戲聽得如癡如醉,無暇顧及其他,要喝的水有人倒,要吃的水果有人剝,糕點都是親自送到嘴邊的。
商昀秀垂眸,淺淺地嘆出一口氣。
廖先生和肖警官這樣慢性子的人本就不多,更別說相互依偎,靜下來坐船聽雨談天。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存了什麽心,才會覺得傅榮卿對他是特別的...
福祥跟在商昀秀身邊,想起件事兒,便說:“商老板,進來聽戲的都是平陽尋常百姓,想聽就能進,傅少爺白請他們聽。”
“嗯。”
此刻聽到傅榮卿的名字,商昀秀就覺得心堵,沒心思接話,恹恹地邁樓梯。
洪齊柏忽然喊了一聲,叫住人。
“商昀秀,你過來一下,我有話和你說。”
商昀秀回身,沒過去,定在樓梯半道,“有什麽話直接說。”
洪齊柏有幾分嘚瑟,主動過來,吐了一口煙霧,說:“傅家二爺在我這裏定了一個星期的場,這個星期的利潤能趕得上你半年的生意。”
“嗯。”商昀秀點頭,示意他繼續。
洪齊柏說:“生意嘛,有客就能做,你別把你那點運氣當本事,今天晚上,你哪也不許去,給我待在店裏陪傅二爺聽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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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話不中聽。
商昀秀蹙眉,沒理會他,轉身繼續往樓上走。洪齊柏左右都沒事做,追上來,伸胳膊要拉人。
福祥幾步邁上樓梯,擋在商昀秀面前,“洪少爺,您要做什麽?”
“怎麽?我還能吃了他?讓開!”洪齊柏僅僅用蠻力就把福祥拽開,氣勢洶洶地把他從樓梯上推下去。
滿樓賓客,戲曲唱腔,細膩悠揚。趕來看戲的都是真的愛戲的老戲迷,沒有人注意到樓梯上的小騷亂。
商昀秀臉色一變,要下去扶人,洪齊柏卻揪着他肩膀的衣料,把人提過來,不滿道:“老子和你說話,你這副模樣我他媽早就看不慣了,等這筆生意的錢下來,看我爹是瞧得起你,還是看得上我!”
“洪少爺,您的父愛不需要從我身上争吧?”商昀秀冷着臉拍開他的手,不卑不亢說:“而且,我有什麽義務去陪傅二爺?您接的生意,怎麽自己不去陪?”
“讓你去就去,這店裏我才是老大。”
商昀秀呵笑一聲,預備開腔。
見事情不妙,保镖紛紛上來攔在他兩人中間。商老板的口舌他們見識過,表面溫和,其實針針見血。洪齊柏又是個玩不起的主,一言不合容易動怒。
福祥磕破了額頭和手肘,爬樓梯的腳也有點瘸,輕一步重一步過來也要站在商昀秀前面。人人都護着他,洪齊柏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外人,商昀秀才是店裏真正的掌權老板,頓時更加窩火了。
他蠻不講理踹開保镖,一拳就要往商昀秀臉上砸,商昀秀沒想過躲,泰然自若望着他的臉:“你爹說,我能管你!”他聲音大了一點,吩咐保镖道:“你們幾個把他轟出去,凡是故意尋釁滋事的,通通不準再踏進祥樂彙。”
“商昀秀,你——”
商昀秀面無表情道:“福祥的腿有骨折的風險,頭有創傷,可能需要住院。這都是你制造的,不必要的麻煩和損失。你不把店裏其他人的命當命,誰又會真心實意地跟着你?”
“有病就治,請他們來又不是沒給工資!”洪齊柏習慣性給自己找理。
“是不是這麽個理你自己去問你爹,我沒有義務幫他教兒子怎麽做人。”商昀秀擡眼,露了一抹嘲意:“至于傅二爺包了祥樂彙的場,請戲班來唱這件事,你也一并去問問你爹,看他會不會誇獎你。”
“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商昀秀扶着福祥上樓。
保镖攔在中間,洪齊柏跟不上去,站在樓梯口罵。
這邊的動靜傅二爺是一幕都沒落下,唇邊挂着一抹似有似無的笑。看樣子這邊的戲比臺上的還有意思。
手邊的男孩叫楠玉,看到二爺這麽笑,便知道他現在心情極好,有意将椅子往他身邊挪,剝了一顆葡萄,微微探出身子,詢問道:“二爺,吃一顆葡萄?”
傅榮卿看了一眼,眼裏有拒絕,卻張嘴接走了葡萄。
楠玉乖巧問:“二爺,您在笑嗎?”
傅榮卿沒說話,楠玉又說:“當初商老板送我們去三景園,他囑咐要好好伺候您。”
“他還說什麽?”傅榮卿感興趣,多問了一句。
“商老板挑人的要求高,不光要漂亮,還要會玩,他別的沒說,我們也都懂。”楠玉說:“這段時間,二爺一次都沒……”
傅榮卿不太想聽,打斷他的話低頭看腕表。
時間也差不多了。
另一個男孩不甘示弱,也挪近了椅子,“二爺,明日你還帶我們來嗎?我從小就喜歡哼曲兒,奈何班主說我徒有身段沒天賦,這才沒學成。”
聞言,二爺側臉過來打量他,上上下下看了遍,點頭說:“身段确實不錯。”
“我也會伺候人,二爺可以試一試。”
“好好好,有空就去找你。”
這話惹得男孩一陣面熱,順勢就想貼着他。哪知傅二爺忽然起身。他靠空了,險些摔地上。
今天開場只唱兩場,尾聲了,臺上演員謝幕,臺下掌聲雷響,一片叫好。等演員賓客散去,傅二爺的臉突然就冷了下來。
店裏格格不入的西洋擺件全都撤了下去,傅榮卿坐在臺子底下,吊兒郎當将腿擱在另一張椅子上,坐沒坐相,擡臂指了指舞臺的大背景板,“後面那個白色的燈,晃眼睛得很,拆了。”
經理忙站出來說:“二爺,那是嵌進去的,拆不下來。”他看了那處幾秒,“要不這樣,我給傅二爺找個東西擋着,保準不晃眼。”
“這麽顯眼的地方,不管你用什麽擋,它都晃眼。”
洪齊柏過來,給他遞了一支煙,“什麽事?”
經理把傅榮卿的要求重述了一遍,洪齊柏皺眉,“讓拆就拆,什麽嵌不嵌進去,拿梯子爬上去扣出來。”
經理沒反應過來,所以站着沒動作。
“愣着幹什麽,快去啊!”洪齊柏吼了一聲,目送人走,回過臉來,面上帶笑:“傅少爺看看,還有沒有不滿意的?”
傅榮卿環視一圈,搖頭卻說:“這店不是商老板在管嗎?今天怎麽是你?”
“店是洪家的,當然由我管。”洪齊柏沒和傅榮卿打過交道,只聽說是一個男女不忌的花少爺,他說:“聽說傅家正在籌辦銀行的事兒,傅二爺忙裏偷閑,好興致。”
“那些事兒不歸我管。”傅榮卿明知故問:“商老板呢?今天不在店裏嗎?”
他執着于問商昀秀,洪齊柏卻不想說。這麽大單生意是他憑自己的運氣碰上的,如果這個時候把商昀秀叫來,不就等于把功勞拱手讓人?
“他不在店裏。”洪齊柏說:“雖然他不在,但傅少爺想做什麽和我說也是一樣的。”
傅榮卿了然地點頭,“沒別的事兒,就是習慣店裏他是老板,看着你我不适應。”說這話時,才說不在店裏的人從樓上下來,手裏拿着一只皮箱。
傅榮卿把腿收下來,皺眉問:“不是說不在嗎?”
洪齊柏扭頭看樓梯,暗罵一聲,說:“剛才是出去了,什麽時候回來的我還真沒注意到。”
傅榮卿不理他,喊商昀秀一聲大步往外追,“秀秀,吃晚飯了嗎?一起?”
“多謝二爺好意,我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