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采訪 野心和欲望一齊澆築的玫瑰
第35章 采訪 野心和欲望一齊澆築的玫瑰
來自他人的目光短暫的在她身上停留, 沈兆景沒感到任何不适,因為從小出現在鏡頭前的人,對這種注意都多少很敏感也接受的坦然。
張老師又連續拍攝的很多張照片, 才轉身注意到她,他笑着靠近把手中的取景框給她看, 裏面是剛剛陳亦周和周思成的臉。
陳亦周的臉沒什麽大表情, 淡淡的, 她看不出好壞,旁邊的張老師用剛剛誇她的那種态度使勁誇陳亦周:“男人就得是這個勁, 多帥啊, 而且跟周圍所有的景色都融為一體了, 一點都不突兀。”
他誇得好要命, 就連身外人的沈兆景聽了都有點臉紅, 她指着另一側站着的周思成, 相比于沒什麽表情的陳亦周,周思成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她問:“那他呢?”
沈兆景可沒有要讓張老師尴尬的意思。
她主要是想聽聽話說的這麽絕對的張老師, 面對周思成又有什麽說法。
面前的張老師果然沒有讓她失望,那張引以為豪的笑臉完全沒有塌下去,用另外一種語氣說:“這也帥啊, 周圍景色都讓小周老師襯托的黯淡下去了, 帥的天怒人怨。”
他說出最後一個字, 語調往上揚, 有種很刻薄的誇贊感。
沈兆景被逗笑,把手裏的相機還給張老師。
陳亦周和周思成默默從兩人身後走出, 一個說:“誇得好。”
另一個說:“玩藝術的人就是情商高。”
他們兩個勾肩搭背從沈兆景和張老師身旁走過去, 抛下一個眼神揚長而去, 身後工作人員扯着外套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張老師啧一聲,掐着蘭花指說:“我說的每句話可都是真的。”
回去的時候,鐘星正坐在棚內挑自己的照片,還沒進門就聽見她的聲音:“哎呀拍的真好看,就是這後面的樹都倒了。”
張老師生怕人誤會他的業務能力,立馬接話:“倒是雜志一出來,你就知道了。”
這是一月刊,拍完下月立馬出。
Advertisement
鐘星笑眯眯的扭頭問:“能不能把這張照片發給我作為屏保啊?”
她一轉筆記本屏幕,上面是四個人圍在一起玩五子棋的畫面,沈兆景跟鐘星面對面坐着,一個身後站着的陳亦周微微俯身,一個身後斜坐在沙發靠背的周思成伸出手要奪鼠标。
張老師看一眼:“行啊。”
周思成大喇喇的走過去,原本想在鐘星旁邊坐下,但是鐘星剛換了套裙子,蓬松的大紗裙占據了所有的位置,他一走過去就被鐘星瞪了一眼,只好摸了摸鼻子站在鐘星旁邊,食指勾着棒球帽随意的轉了兩下。
“我也要這張。”周思成說。
鐘星煩他:“學人精。”
沈兆景走過去,伸手小心翼翼的摸了一摸鐘星身上的裙子,質感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柔軟,鐘星樂滋滋的說:“剛剛服裝師姐姐說這件裙子我是第一個穿的。”
沈兆景說:“好看。”
她要找手機跟鐘星合拍,周思成擠在裏面要一起,剛擠進去就被陳亦周單手拽着老頭衫給拽走去換衣服。
不久後有工作人員帶他們去外面,大樹下擺了張廢舊麻将桌,因為沒地方插電,麻将桌沒法用,又讓工作人員臨時買了麻将,張老師特地要求要粉色的。
臨時買根本找不到,只能買回來一副普通的,一排工作人員蹲在燈下給麻将上色。
張老師某一程度上格外難搞,粉色不要普通粉,要嬰兒粉,旁邊小姐姐試色幾次最後都不行,張老師自己蹲着調色。
等麻将上的嬰兒粉幹的時候,握在手裏還能聞到一股明顯的油漆味。
四個人完全沒玩過麻将,提前有人來教,沈兆景聽得頭發,扭頭一看鐘星,她撐着腦袋,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只有周思成聽得認真,即使一直好學生作态的陳亦周對玩麻将也提不起興致。
“你都聽懂了?”沈兆景擡手拍了下他的袖子,等陳亦周扭臉過來的時候,她又仔細給陳亦周袖口的扣子扣上。
陳亦周袖口上的扣子怎麽也扣不緊,她低頭像是跟什麽東西作鬥争,聽見頭頂傳來一聲嘆息,她猛地擡頭,正好撞上陳亦周低頭時的目光,他眼睛很亮,在這微微暗淡的天色下,仍舊帶着水一樣的清澈。
那聲嘆息大概是誤會。
畢竟旁邊那個男工作人員将麻将規則講的眉飛色舞,周思成聽得恨不得當初手握紙筆做筆記寫下來。
她愣了下,慢吞吞的收回手,又聽見陳亦周說:“以前回外婆家的時候玩過幾次。”
陳亦周的外婆家在香港,外婆本人是內地的,早幾年結婚跟着丈夫搬過去,然而陳亦周的媽媽在十幾歲的又搬到內地來讀書。
因此過年回家的時候他們還是回香港去,新年裏玩的還是和內地差不多的東西。
陳亦周幾個堂弟都玩的沒他好,新年一場能賺到不少零花錢。
可回家前他會請堂弟們吃飯買禮物,又還給大家不少。
沈兆景哦了一聲。
兩個人的對話中間間隔了幾秒,好像沒人發現似的。
她默默收回手,另一只手用麻将牌壘城堡,剛跟她搭話的陳亦周也跟着一起,兩人在工作人員講解的時候已經搭好了四室兩廳。
鐘星一個瞌睡打過頭,一頭撞倒了沈兆景的二層洋樓,她迷茫的問:“拍完了嗎?”
工作人員早就退到鏡頭外,鏡頭連拍聲在現場會有回音,吵得不行。
旁邊還圍着一群人打光,這樣也不能了,沈兆景一手撐着頭,繼續堆着手裏的二層小洋樓,說:“還早呢。”
她裝模作樣的打出去一張牌,按記憶裏的說:“胡了。”
旁邊陳亦周笑了下,手裏遞牌給她,周思成喊道:“什麽胡了,你在瞎打。”
鐘星打哈欠說:“瞎打怎麽了,你會玩嗎?”
周思成要反駁,旁邊陳亦周随手丢牌到中間,這響聲忽然止住了他,他也跟着一起模仿印象中的大人,像模像樣的往麻将桌中間丢牌。
身後的連拍聲不停,在這個小小的麻将桌裏,他們沒按規則打牌,四個人面對面坐着,身前身後是暗淡的天和冷風枯樹,桌上是她的二層小洋樓,是她的一排小鳥,是他随意丢出去的紅中,也是他握在手心摩挲着的白板。
張老師的取景框裏一直都是這四個人。
拍攝的主題是十八歲,十八歲的年紀到底是最好的,就算玩着大人世界裏爛俗游戲,少年人也不會當回事,只有他們的游戲規則。
-
拍攝過後便是采訪,四個人分別被拽去不同位置采訪,來之前的時候,胖總提前跟雜志社打過招呼,除了一些下三濫的問題,其餘的都可以采訪。
尤其是沈兆景,胖總暗示過雜志社,可以從問題裏深挖沈兆景。
她身為演員不怎麽愛上綜藝,因此面對觀衆解刨自我內心的機會并不多,保持神秘感這是沈兆景面對觀衆的一點小愛好,可現在流量當頭,太神秘對于粉絲來說又不是特別好的事情。
采訪的時間就是粉絲們最關注的時刻,能以一種官方的方式去了解自己的偶像,這能短淺的解了粉絲們對于偶像的窺探癖。
還有個原因是,觀衆們對于沈兆景的乖妹妹濾鏡太強。
沈兆景私下裏完全不是大家想象中的乖巧懂事的人設,那是電視劇裏的百景。
相比于被家人們掌控的百景,沈兆景要活的更獨一點,那些讓粉絲們看到的全是她願意分享給大家的,私下裏她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和想過的生活,野心和欲望一齊澆築的玫瑰,這才是真正的沈兆景。
成年對于沈兆景來說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她将擁有更多對事情說不的權利,從被安排走向安排的位置。
胖總也知道她怎麽想的,他也沒有要一直掌控沈兆景的意思,因此提前安排,萬一到時候沈兆景突然做出什麽決定,會讓大衆産生一點被欺騙的錯覺。
來采訪沈兆景的是雜志社裏出了名難搞的魔頭,最近有人做了她的采訪合集,大衆對一個個被逼迫到表情管理都忘記做的明星發出嘲諷和玩笑,他們說魔頭老師是解開明星僞裝的照妖鏡。
沈兆景被帶到大棚樓上,這裏被粉刷的一片雪白,包括那些道具,到處都是白花花的,立體的建築變得像一張平面圖。
照妖鏡老師笑眯眯的在窗口前等着她,旁邊是跟拍的攝影師,她主動打了個聲招呼:“您好。”
照妖鏡老師比沈兆景想象中的要溫柔多了。
結果張開口第一句就是問她:“哎,你們演員演戲時間長了會不會分不清現實和拍戲啊?”
“啊?”沈兆景幹巴巴的笑了一聲,扭頭對上照妖鏡老師的眼睛,照妖鏡老師帶着一雙平光眼鏡,眼睛很亮,像是大棚頂上挂着的那兩盞燈,光柱一照過來,像是要把人漆黑的心燒穿一個洞。
照妖鏡老師語氣很慢的說:“剛剛我觀察你半天了,你在樓底下拍照片的時候是在演自己嗎?還是我們熟悉的那個百景。”
沈兆景呆了大概好幾秒。
對上照妖鏡老師的眼睛,她迎上去,說:“沒演,那就是我。”
就在沈兆景深呼吸嚴陣以待照妖鏡老師還會問出點什麽的時候,照妖鏡老師笑了下,露出一點很溫柔的氣息,她擡手指着窗口處說:“你看那只鳥,我剛來的時候那鳥在那裏飛半天找不到地方,現在又找到了。”
沈兆景跟着她的手指方向去看,在這個時候聽見她采訪的第一個問題。
“你覺得十八歲對你來說意味着什麽?”
沈兆景的目光并沒有收回來,她語氣慢慢的:“之前覺得十八歲很重要,感覺高考成人都在這年,一想來就有點焦慮,但現在覺得好像也沒想象中的重要,十八歲好像和之前的每一年都是一樣的。”
她轉頭:“都是一樣重要的,也沒說到了這天就必須立馬長大,當然也不是說沒到這天就必須是個小孩的樣子。”
照妖鏡老師笑了下說:“十八歲的生日禮物你打算送自己個什麽?”
這個禮物早就在沈兆景心裏盤旋了,她笑着說:“秘密。”
又補充了句:“到時候大家就知道了。”
“十八歲以後最想做的是什麽?”
“上大學?我最近就想着高考的事情。”
“沒想過談戀愛的事情?你們公司允許你談戀愛嗎?”
“能談啊,我是演員,談戀愛這件事沒有說不允許的,我自己也挺期待的。”
“會跟合作過的人談戀愛嗎?”
“不知道。”
照妖鏡老師的問題大多是跟她聊天裏一句一句問得,她沒看什麽問題卡之類的東西,就這麽一路走着一路跟沈兆景聊,讓沈兆景有種跟人瞎聊天的感覺,她漸漸放松下來,回答問題時态度也沒有那麽緊繃。
等照妖鏡老師說要結束采訪的時候,沈兆景有點不好意思的笑說:“我回答很多廢話,不知道您的采訪稿好不好寫。”
照妖鏡老師推了下臉上的眼鏡,說:“沒有廢話,跟你聊天挺有意思的。”
結束采訪的最後一個問題是——想象中二十年後自己是什麽樣?
沈兆景扭頭看見樓下早早采訪結束的朋友們,陳亦周不經意擡頭,兩人目光交彙,旁邊的鐘星看陳亦周擡頭也跟着往前看,笑眯眯的向她擺手,只有周思成跟着鐘星似乎在吵嘴。
沈兆景思考了下,語氣很慢:“二十年後的我估計還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當個好演員有點作品,不拍戲就跟朋友出來玩,可能有個喜歡的人,也許會有孩子,沒事我們就聚在一起,吃飯爬山去騎自行車繞市區,然後——”
她頓了下,沒有繼續說下去。
眉眼彎彎的對着攝影師的鏡頭,漂亮的臉帶了幾分青春朝氣,長睫毛在燈下被照得白茫茫。
內心藏住的念頭,隐隐約約有關某個人,她有點分不清楚,可知道這種感覺正在萦繞着她的內心打轉,即使分不清,她心裏那個念頭也在給自己暗示。
去握住那個人的手,以任何方式別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