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回家 “這樣我很開心的
第33章 回家 “這樣我很開心的。”他說的含糊不清,再次端起手中的熱水輕輕吹一口氣,水汽彌漫,在那一刻似乎連他的語氣一起變得溫軟。
陳亦周将熱水和筷子一齊遞給她, 掀起眼皮,直挺挺的長睫毛勾勒如同內眼線,被建築物切割的斑駁光塊, 明明晃晃的落在他的臉上,注視着她的眼神卻有些發沉。
沈兆景接了他遞過來的杯子, 兩只手握住杯身, 任由手心被一點點暖熱, 原本一直發冷的身體都逐漸平穩下來,她躲開陳亦周的眼神, 低着頭看從杯子裏升起來的水霧。
過了一會, 陳亦周開口:“沒關系。”
他說的輕松, 沈兆景這才擡頭看向他, 原本一直注視她的陳亦周卻在此刻偏過頭, 他喝了口熱水, 嘴唇被熱水浸的濕潤。
“這樣我很開心的。”他說的含糊不清,再次端起手中的熱水輕輕吹一口氣, 水汽彌漫, 在那一刻似乎連他的語氣一起變得溫軟。
沈兆景也垂下眼皮,她放下手中的杯子,雙手交叉, 腳尖一點點點着地面。
等阿婆端來兩碗面, 沈兆景沒什麽胃口, 勉強挑了兩筷子便吃不下, 只用勺子一口有一口的喝着湯,對面坐着的陳亦周倒是吃的多, 等他停下筷子, 沈兆景跟着放下勺子。
她去付了錢, 回來時一直用手機百度這旁邊的路況,旁邊的陳亦周口袋一震,他掏出手機看一眼,幾秒後若無其事開口:“等會兒直接回去吧。”
沈兆景一愣:“不是說再玩一下嗎?”
陳亦周笑:“飛機提前飛,沒辦法。”
他起身,穿的一身黑顯得露出來的肌膚更白,垂下的胳膊上青色脈絡微凸,随手将手機塞進口袋,寬大的上衣被風從前往後一刮,腰線顯露無疑,沈兆景看了一眼立馬收回眼神,她盯着自己的腳尖:“好吧。”
這話她自認說的平靜,一點情緒都無。
然而陳亦周往她這邊看,一直沒挪開眼神,過了好半天,沈兆景被看的有些忍無可忍,擡頭問:“你盯着我幹嘛?”
陳亦周還是看她,看的沈兆景心裏冒泡,懷疑是不是自己剛剛偷看被抓包了,下一秒陳亦周敞開兩條胳膊,歪頭,表情冷淡的詢問:“哦,我想問你要不要一個抱抱。”
“哈?”突如其來的發問讓沈兆景有點震驚,差點忘記自己肚子還在疼,見鬼似的看陳亦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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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亦周還是八風不動的樣子,從他的神态上看不出他心裏在想什麽。
很多時候,陳亦周都是這個樣子,他們家總是講究一個穩重,男人必須得把自己的情緒藏着,沈兆景反正也搞不懂。
兩個人僵持半天,沈兆景甚至懷疑陳亦周是不是一碗面吃到腦子裏去了,過了會她動了下,往前走一步,站在陳亦周面前,伸手環住他的後背拍了拍,她習慣性的将臉枕在陳亦周的肩膀上,能聞到他身上的香氣,同樣是從小到大不換的香水味道,黑雪松的冷淡氣息環繞着她。
讓沈兆景産生一點錯覺,仿佛他們還是小時候,經歷長大的這幾年都消失不見,那種發小的親密像是布洛芬。
她從不換香水的原因是懶,覺得習慣了,而陳亦周呢。
有時候,沈兆景覺得她和陳亦周其實才是同一種類型的人。
她輕輕的抽氣,卻被正準備松手的陳亦周誤會了,他再次收緊懷抱,将原本站直身體的沈兆景再次拉回他的懷裏,臉撞上陳亦周的胸口,疼得她的鼻子一酸,頭頂上響起陳亦周的聲音:“公主,回頭見。”
她擡眼,撞進陳亦周的眼中,他道:“拍戲的時候也要好好吃飯,好好休息,等拍攝結束再一起玩。”
說到後面,他又笑了起來,露出一點少年氣。
陳亦周說話時漸漸帶出幾分似真似假的溫柔,那種笑很奇怪,落在耳朵裏,沈兆景總覺得喉嚨發癢,她忍不住悶咳一聲,眼前的陳亦周後退一步,徹底站在太陽底下,頭發被日光一曬蒙了一層金燦燦的光。
陳亦周走了,只在這裏停了十幾個小時便回去了,又剩下沈兆景一個人,飛機起飛時,她回到片場,手裏捏着劇本,觀看着雲格林和宋玄的拍攝鏡頭,身旁人來人往,嘈雜無比,導演林白抽空回頭看她一眼,問:“身體好點了嗎?”
沈兆景點點頭,彎起眼睛笑了,露出一點沈兆景的樣子,那不屬于張曉蓮的驕傲和明媚一閃而過。
導演林白點點頭,又将全部心思放回在眼前的監視屏中。
後半個月的戲份全是大夜戲,這裏白天氣溫高,一到夜晚便氣溫突降,沈兆景不出意料的感冒了,将小凳子從雲格林身旁搬開,生怕又傳染另一個人。
她拉緊身上的外套,喉嚨不舒服總想咳嗽,旁邊胖總給她遞熱水,又繼續低頭按手機。
翌日有工作人員乘飛機來,千裏迢迢帶了同樣一個保溫壺,裏面裝滿了火腿豆腐荠菜湯,後三天又是不同的湯飲,沈兆景一邊喝一邊問胖總:“會不會太誇張?”
胖總跟着蹭了大半的湯,用手掌抹掉臉上因喝湯而沁出的汗珠,說:“煲湯的人不嫌麻煩,喝湯的人還嫌棄麻煩嗎?”
她哦一聲,晚上回去拆信,這次是打印好的照片,裏面是搖晃樹影,晨起朝陽或陰暗雨幕……各色各樣的,照片後标注有日期,偶爾有一兩句陳亦周随手寫的話。
有時也會畫上一個q版表情包。
沈兆景每看完一封信就寫一封回信,可是從來不寄。
看了一半,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不出一個星期,感冒自愈,吃飯前雲格林驚奇的問:“今天沒有湯了嗎?”
沈兆景耳根一燙,少見的結巴道:“沒了。”
雲格林并沒有當回事,繼續挽着她坐在一起吃飯。
拍攝末尾時,宋玄早早殺青,他回了聖城繼續做練習生,劇組只剩下沈兆景和雲格林以及其他配角。
沈兆景扮演的張曉蓮來到戲份的最終點也是戲劇沖突最強烈處,她坐在警局內,臉色蒼白被燈光照耀下肌膚呈現一種脆弱的透明感,面對警察的質問,她老實又乖巧的回答,那雙黑白分明的杏眼裏全然是小女孩的乖。
這個鏡頭是特寫,一張臉挂在鏡頭前,監視屏前的每一個人被沈兆景傳遞出來的情緒壓得喘不過氣。
太窒息了。
她眼裏明明半分痛苦都沒有,可讓每一個觀看者都無法呼吸。
張曉蓮徹底成了枯萎幹枯的花朵,她死在每一個觀衆面前。
雲格林飾演的安琪作為輔助性表演就坐在沈兆景面前,鏡頭的背後,可是她們視線與半空中交彙,雲格林忍不住一縮,她幾乎以為自己觸及沈兆景的靈魂,對面的沈兆景沒有哭,沒有笑,她只是認真的詢問一句:“我會死嗎?”
雲格林控制不住的哽咽,她盯着眼前的沈兆景,或者是在看着眼前的張曉蓮。
那個小小女孩子到最後也是問自己是否會死。
“cut”導演一聲落下,沈兆景最後一幕終于殺青,她頹然坐回椅中,眨了眨幹澀的眼珠,倒也不想哭,她與角色交換,沈兆景察覺不出張曉蓮流淚的欲望,反而是坐在對面的雲格林控制不住的沖上來抱住她,壓抑不住的哭泣着。
雲格林的眼淚一顆顆的落下,沈兆景卻深深松口氣,她回抱住雲格林,頭腦中卻回憶起上次同陳亦周擁抱時對方抱回的力度。
她學着陳亦周當時的動作,擡起手輕輕拍了下雲格林的後腦勺,并未言語。
張曉蓮徹底落幕。
鏡頭仍舊未徹底關閉,紅燈偶爾一閃,證明仍舊在拍攝花絮中,連點沈兆景的擁抱和雲格林的大哭都一起錄入。
拍攝進行整整三個多月,雲格林原本還抱着一點和沈兆景争高低的心思,随着拍攝進度,她們會像張曉蓮和安琪一樣做一對好朋友,會在拍大夜戲的時候将肩膀和後背借給對方休息,也會在對方出不了戲的時候牽牽手散散步說些女孩子的話題。
雲格林不好意思的從沈兆景肩膀上擡首,她哭的雙眼皮又翻了一層,仍舊是好看的,:“謝謝你小景。”
沈兆景一愣,語氣溫柔,還有點沒辦法出戲:“也謝謝格格。”
雲格林哭的更凄慘,趴在她的懷裏,哭的是張曉蓮,是他們一起度過的三個月,沈兆景連着熬夜,太陽穴一陣發疼像是有針尖不停往裏紮,聲音裏也多了幾分疲倦。
再擡眼,對面站着一個懷抱大束玫瑰的男人,她眼一花,差點以為是陳亦周,然而花瓣後的臉是屬于另一張的,宋玄的爸爸。
沈兆景至今不知道這位叔叔叫什麽,她沒興趣打聽,此時看見他抱着花站在人群之中,沈兆景往旁邊一掃,果然在攝影師旁邊看見一個眼紅紅的宋玄。
她癱下肩膀,向他招了招手,宋玄便像一只小狗飛快的跑過來,他不好意思主動來抱,就站在兩個女孩身旁,沈兆景一拉,三個人抱在一塊。
她安慰的拍着兩個愛哭鬼,最後弄的哭笑不得,一手一個給雲格林和宋玄擦眼淚。
身後導演林白推着蛋糕上來,同劇組的工作人員一同慶祝沈兆景殺青。
沈兆景站在蛋糕前,低頭吹滅蛋糕上點燃的蠟燭,她微微一笑,一顆眼淚順着眼尾滑落,她輕聲道謝:“感謝大家這段時間的照顧,謝謝。”
随着眼淚掉落,她眼裏淡然越發明顯,再擡頭面對衆人,盡管身上還套着那件囚服,剛剪過的頭發才及唇邊,可此刻開着肩膀挺着脊背,像是山頂上盛開的花,沈兆景那種漂亮又獨特的女明星氣質徹底壓住了張曉蓮的暗淡。
她眼中帶笑,異常漂亮,自帶濾鏡一般生生和周圍人拉開距離,讓人覺得像水裏的月亮,即使就在眼前也觸碰不到。
紅燈一閃而過,鏡頭定格在沈兆景的笑眼之中結束,幾乎沒人再将沈兆景和張曉蓮弄錯。
當晚,沈兆景同胖總一起乘飛機回聖城,淩晨的飛機安靜的要命,她戴着眼罩睡得昏昏沉沉,做了亂七八糟的夢,下了飛機又看見宋玄的父親,他隐沒在人群裏,周圍并沒有宋玄的身影。
男人仍舊是襯衫長褲,臂彎搭着一件外套,他臉上表情淡淡,似乎是看見了他們,但并沒有走過來的意思。
沈兆景小聲問旁邊打着哈欠的胖總:“咱們要去打聲招呼嗎?”
她其實不太想去,殺青時對方送的一捧白玫瑰被她留在酒店房間沒有帶走,此時見面不打招呼又顯得她很沒禮貌。
胖總也在思考,要是沈兆景不在這裏,他可能早就在飛機上打過招呼,這會說不定會跟對方約個飯,可沈兆景在這裏,他就顯得有些束手束腳。
不等兩個人說話,沈兆景剛開機的手機振動一聲,她掏出手機,自動點亮的屏幕上顯示來自沈毓顏的微信。
丁敏阿姨此時正在醫院待産,沈毓顏已經抵達機場準備直接帶她去醫院。
沈兆景把手機屏幕給胖總看,語氣有點興奮:“不知道是小妹妹還是小弟弟。”
胖總也跟着笑,心說來的妙,他把沈兆景的行李箱推給她說:“那你先走,我去打個招呼。”
沈兆景應聲好,腳步輕快的推着行李箱出去,剛走入機場大廳便看見沈毓顏,沈毓顏穿着單薄的毛衣襯衫裙,長發披散肩頭,此刻懶懶散散的按着手機,周圍人的目光不停掃過她的身上。
她大概是覺得無聊,擡起頭往前看了一眼,沈兆景手握着行李箱的推杆站在人群裏靜靜的等她發現自己。
幾個月不見,沈毓顏對于女兒的改變有着很明顯的感覺,不止頭發長短的變化,沈兆景的眼神從不閃躲,此時居然帶了點水光,她把手機塞進口袋,沖着沈兆景雙手展開:“寶寶。”
沈兆景抽了抽鼻子,像只小鳥一樣投入沈毓顏的懷裏。
從小到大母女之間的離別多的說不清,可沈兆景從不為此感到焦慮,因為她知道媽媽總是會回來抱抱她。
此刻被沈毓顏抱住,她深深的吸氣,聞來自沈毓顏身上熟悉的味道。
擁抱的時候,沈毓顏低聲問她這幾個月過得好不好,接着像是哄小孩似的抱着她晃晃。
在這個時間裏,宋庭南和胖總一起走進了沈毓顏的視線中,她一時怔愣,仿佛是翻看別人的回憶似的,用十幾年前宋庭南還年輕的樣子短暫的代替了眼前宋庭南的臉。
“媽媽?”被摟在懷裏的沈兆景有些疑惑的出聲。
沈毓顏低頭看着沈兆景的臉,這個孩子長得好,挑着父母的優點繼承,漂亮又溫柔的杏眼像自己,臉龐輪廓則像柔和版的宋庭南,三個人站在一起,會讓路人輕而易舉的分辨成這是一家人。
可這個孩子是她的。
不是宋庭南的。
沈毓顏抿着唇角,把沈兆景攬住懷裏,她牽住沈兆景的手不松開,直面胖總和宋庭南。
對面的胖總說:“沈女士,晚上好。”
沈毓顏點點頭,笑的客套,她牽住沈兆景的手,沈兆景主動介紹:“這是宋玄的爸爸。”
這句介紹差點令沈毓顏笑出聲,她忍了下,面對沈兆景一無所知的臉心底發麻。
幸好沒有笑出聲,她哦了一聲,伸手無意的将沈兆景的一絲頭發從耳後勾出,說:“你丁敏阿姨那邊說不準什麽時候生孩子呢,我們快點走。”
舊友相逢,也許得有一兩句客套而體面的對話。
沈毓顏一句都說不出來,覺得怪惡心的。
尤其是身旁還站着沈兆景的時候,這個孩子被教的很好,也許是這個孩子天生這麽乖,看着她的時候,沈毓顏的心總像被太陽曬過一樣發軟。
而那些過去的惡心事情沒必要再提了。
直到坐上車,沈毓顏表情如常,還點開車上的歌單,把路上買的小蛋糕遞給沈兆景,笑的雙眼彎彎:“恭喜我們小景殺青。”
沈兆景已經接連三個多月沒吃過蛋糕,拍戲的時候要控糖,她不吃的時候不會饞,甜品擺在面前就格外的饞,拆着包裝盒,說:“殺青那天導演也給送了蛋糕,我吃了整整兩塊。”
沈毓顏從後視鏡看她一眼,啓動車子,若無其事的問:“小景,你的高考志願确定了嗎?”
“嗯,想去北京,我問了周周和小魚還有豆豆,到時候我們就一起報北京的學校,還能約出來一起吃飯。”沈兆景很珍惜的吃着塑料勺上的奶油,那雙杏眼跟着彎起來。
“一起玩了十幾年,你們不膩嗎?”
“不膩啊。”
“我們都約好,未來幾十年還要在一塊玩。”沈兆景吃了半塊蛋糕就吃不下了,她渾身疲倦,尤其肩頸酸痛異常,她頭抵着車窗,在搖搖晃晃中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抵達醫院時已經半個小時了,沈毓顏叫醒她,順手将她臉上不知何時蹭到的一塊奶油擦幹淨,笑道:“這麽大了吃東西還會吃到臉上。”
沈兆景用手捂着嘴角,她眨眨眼,熟練的撒嬌:“那我這麽大了也還是媽媽的小寶寶。”
沈毓顏這次沒忍住笑出聲,她親昵的捏捏沈兆景的臉頰,兩個人手挽手一塊走進電梯,電梯門開,拐兩步便是丁敏的單人病房,沈毓顏敲兩下門,從裏面傳來陳旭安的聲音。
一進去沈兆景第一眼看見靠坐在床邊的丁敏,她肚子高高隆起,臉色微白笑容溫柔,看見她的時候便招手:“我們小景終于回家啦。”
沈兆景走過去,乖乖的喊:“阿姨好。”
扭頭,對上陳旭安,說:“叔叔好。”
陳旭安的臉上看上去比丁敏更差,黑眼圈誇張的浮在眼下,和沈兆景說話也是有氣無力。
身為高齡産婦,丁敏并不像影視劇裏演的那些歇斯底裏的待産孕婦并不一樣,躺在床上的丁敏神色溫柔,臉上沾着點點薄汗。
身旁的陳旭安時不時替她擦擦汗,沈毓顏坐在另一側握住丁敏的手跟她說起話。
站在沈毓顏身旁的沈兆景跟着聽了一會發現話題全是圍繞未來小孩身上,她雖然也很期待那個等會就到的小朋友,但聽了半天多少還是有點無聊。
她扭頭,看向窗戶旁的沙發。
陳亦周和周思成坐在一起,陳亦周擺弄着自己的相機,聽到病房門拉開的聲音時,他舉着相機側身,沈兆景一下闖進他的鏡頭裏。
沈兆景一身連帽衛衣套裝,拉下帽子,露出剛及下颚的短發,她在飛機上短暫的睡了一覺,頭發亂糟糟的,病房內的燈光不算灼眼,在微沉的燈光下,她擡起眼睫。
鏡頭落下,連帶她的眼裏乖順的光一同定格。
陳亦周低頭檢查自己的鏡頭。
而靠坐在他身上的周思成坐沒坐相,抱着雙手困得左邊倒又搖晃的右邊。
沈兆景故意放慢腳步,繞到他後面,接着拍了拍周思成的肩膀。
周思成猛地爬起來,雙眼瞪得很大,嚴肅的問:“妹妹來了嗎?”
沈兆景笑的不停:“妹妹還沒到,姐姐先到了。”
聽見沈兆景的聲音,周思成先是放松的臉上嚴肅神态,緩了幾秒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說:“小景!”
他讓開一點位置,有些驚喜也有點抱怨:“你什麽時候回家的,拍戲幾個月一點消息都沒有。”
“鐘豆豆這個沒良心的去了韓國沒消息,你就在國內拍個戲幾個月也沒消息,兩個人像約好了一樣,要拆cp了嗎?”
幾個月沒見,周思成像個老太太一樣說個沒完,沈兆景一臉不可思議的盯着他,等周思成有停下來的樣子時才慢吞吞開了口:“你話怎麽這麽多啊?”
旁邊還在擺弄相機的陳亦周透過鏡頭看她,聞言一笑,旁邊周思成惱羞成怒的撲過去要打他,陳亦周提醒道:“相機。”
周思成冷哼一聲:“行,就我一個人話多。”
沈兆景在一旁坐下,逗弄過人 又漫不經心的哄,那種姐姐的神态拿捏的完全到位:“小魚,幾個月不見我好想你,要不要抱抱~~”
周思成一臉嫌惡,幾乎要呼吸不過來,他真的把沈兆景當姐姐,對此時沈兆景這種語氣敏感的抖了下耳朵。
沉默半響,周思成默默吐出一句:“你被奪舍了嗎?”
他趴在陳亦周的背上,忽然茶裏茶氣道:“啊,哥哥,姐姐沒事吧,不會下一秒就暗殺我吧。”
不等陳亦周說話,下一秒沈兆景抽了沙發上的枕頭一把按住周思成的臉上,她站在沙發前和周思成中間隔着一個陳亦周,距離近到他一擡手就能随便把人抱在懷裏。
他當然沒動,餘光裏注意着家長們的眼神時不時掃過來,他眸子懶懶又困倦的閉了下,往後一退,拎着周思成的衣領把人往前帶,任由沈兆景欺負他。
他往後護住自己的相機,時不時的擡起,将沈兆景欺負人的樣子全拍進相機裏,被姐姐乖乖欺負的周思成還壓着嗓子尖叫,說:“哥哥你可一定要把證據保存好呀。”
哥哥哥哥。
沈兆景被這如同老母雞下雞蛋一樣的稱呼喊得頭疼,随便把抱枕一塞,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下。
周思成被打的一頭汗,往後也靠坐在沙發扶手上。
陳亦周擡頭,問:“不打了?”
沒人回答,三個人互相對視幾秒,忽而集體笑了起來,并未收斂笑聲,連一直在聊天的大人們也忍不住看過來。
沈毓顏笑的無奈:“你們幾個還真是一點沒長大,小時候聚在一起瘋,現在還是一樣。”
或許吧。
沈兆景掏出手機,準備給鐘豆豆發個消息,剛掏出來,眼睜睜的看着手機從百分之三的電量自動關機,她向陳亦周伸手,另一只手把自動關機的手機給他。
這動作做的自然,連旁邊的周思成都沒發覺有什麽不對勁。
而陳亦周一如她自己的态度,松開相機,一只手遞上手機,一只手握住她遞來的手機,起身去給她找充電器。
【C&Z:鐘豆豆在線請回答。】
才十一點半,以鐘豆豆的熬夜達人屬性,肯定沒睡,不出幾秒鐘,微信頂上便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
【鐘豆豆:?】
【鐘豆豆:公主。】
【鐘豆豆:嗚嗚嗚嗚,公主您終于出關了!】
從遲疑到堅定,鐘豆豆只用了三秒鐘時間,中間還包括對方打字的時候。
沈兆景樂了,對面的鐘豆豆大概是嫌打字太慢,直接一個視頻撥過來,沈兆景立馬接了,對面背景一片黑漆漆,幾乎看不清人的面部輪廓,只能聽見鐘豆豆傻乎乎的聲音,拖長了聲音和她撒嬌。
鐘星:“嗚嗚嗚,公主你終于想起來妾身了,妾身一個人在國外孤枕難民,時時刻刻想念公主抱着我睡覺的體溫。”
沈兆景沉默幾秒,突然對剛剛的周思成有點感同身受。
她拔高了點聲音,強行制止鐘星給自己加戲,舉着手機走向家長們:“來鐘豆豆給大家打個招呼。”
屏幕面向病床,鐘豆豆立馬乖了,又恢複成以前含羞草的狀态,喊道:“丁敏阿姨好,陳叔叔好,小顏阿姨好。”
屏幕裏終于亮了光,鐘星此刻還一個人在練習室裏,剛剛以為是和沈兆景打電話,故意沒開燈鬧鬧她,這會開了燈,沈兆景才看清楚鐘星的臉。
鐘星瘦了好多,下巴尖尖,一雙圓圓的眼睛眨了兩下,睫毛上沾着的一滴汗珠随着她睫毛抖動的幅度掉落了下來。
丁敏有些驚訝:“豆豆,你一個人在國外好不好啊,你媽媽在家裏天天都和我說好想你呀。”
鐘豆豆笑的腼腆:“很好的,每天在這裏上課過得都特別充實,再過兩天可能我也要回家了。”
手機暫時交給了沈毓顏她們,沈兆景站在旁邊聽鐘星乖巧的和家長們的對話,她扭頭,看向剛找到充電器的陳亦周,她無意識的看了一會,直到旁邊沈毓顏把手機又還給她。
再次對上鐘星的眼睛,她忍不住笑,視頻另一端的鐘星也跟着笑,兩個人确确實實有大半年沒有見面了,隔着手機屏幕總覺得隔着點什麽。
她捧着手機又坐回原位,小聲問:“過兩天你真的回來嗎?”
鐘星笑着擦眼皮墜着的汗,說:“真的,胖總沒和你說嘛,他接了個雜志,要一起拍我們四個,然後我要等高考完了再回去。”
“那邊的公司願意放你的假嗎?”
鐘星從旁邊拿了一瓶水擰開喝了兩口潤嗓子,說:“願意的。”
沈兆景忍不住說:“太好了,四人小組又湊齊了。”
旁邊的周思成早就聽見兩個人的對話,這會也忍不住湊過來,語氣總算不再那麽氣人:“你什麽時候到,我們去接你。”
鐘星想了下:“我還沒有買機票,買了再說。”
周思成又忍不住說:“早點買吧。”
他想接着說下去,可鐘星更想跟沈兆景說話,兩個人聊起天來中間融不進男孩的話,話又密又多,鐘星悄悄的用中文和沈兆景說八卦,即使是用中文,她用的代號也是只有沈兆景能意會的。
旁邊坐着的周思成和陳亦周聽着她們兩個嘀嘀咕咕,沒有一句能聽明白的。
鐘星口裏說的那個誰和那個誰,不需多描述,聽得沈兆景立馬驚呼,反問一句那那個誰和那個誰呢。
都那個誰啊?
陳亦周聽得頭疼,往後靠在沙發背上,閉眼休息,旁邊周思成也往後一靠。
沈兆景和鐘星的好朋友專線,話題多又密,中間夾雜無數個代稱和那個這個,幾乎讓人覺得這兩個人是否在某個秘密學院進修過,即使旁邊的人把她們倆的聊天過程全程聽完,也聽不懂兩個人究竟是在聊人還是聊事情。
休息了大半天,鐘星那邊有工作人員提醒要一起坐車回宿舍了,沈兆景才戀戀不舍的結束了話題,她盯着屏幕裏的鐘星,說:“等你買了機票第一時間告訴我啊。”
鐘星點頭說好。
通話結束,她把手機還給陳亦周。
還回來的手機一陣發燙。
他才慢吞吞睜開眼,還沒來及說話,就聽見陳旭安說:“周周你們幾個在這裏休息不要亂走。”
說罷,不多時便有護士走進來。
丁敏被扶着下了床,他們很快的走出病房,被囑咐一句呆在這裏也是白囑咐,陳亦周也忍不住站起來,等跟上大人的腳步時,丁敏一句被推着進了分娩室。
陳旭安看見他來了,并沒有多說什麽。
丁敏生産時間格外長,連呆在外面的沈兆景和周思成都對立面女人的呼痛聲心有戚戚。
以前沈兆景總以為生孩子不過一兩個小時的事情,此刻在分娩室外等待,忍不住順着走廊踱步,她走到陳亦周身旁時,注意他垂下的手握的緊,擡起頭,視線往上移動,發現他的下颌同樣咬的緊,脖頸上幾根似繃緊的弓弦。
她看着心裏打鼓,悄悄的伸手握住他緊抓着的拳頭。
陳亦周一怔,他垂下目光,眼尾下垂似,只有一層陰影覆蓋下來,一雙眼似睡未睡,倒映着點點水光。
他松下肩膀,似乎松懈許多了。
沈兆景立刻松開手,打算繼續圍着這走廊繞圈,松開的手卻被人反手一抓,牢牢的窩在手心裏。
陳亦周目光沉靜,只盯着分娩室的大門。
沈兆景掙了兩下沒掙開,好在這一會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分娩室,并沒有人将目光落在他們這邊。
沈兆景總覺得過了很久,分娩室的大門才從裏面拉開,丁敏被推出來,旁邊一個小布包,小布包溫吞的哭了一聲,好像故意吸引人視線一般。
陳旭安第一個上前,他滿臉的汗,比躺在那裏的丁敏看上去更狼狽,雙手握住丁敏,嘴唇顫抖兩下卻只是喊了丁敏的名字。
丁敏笑了下,随後望了一眼陳亦周,示意他上前,旁邊的護士小心撩開一點小布包,讓裏面一個紅彤彤的小孩出現在衆人眼中。
那個小紅孩眼睛都沒完全睜開,陳亦周小心的看了一眼,對着他媽媽說:“嗯,特別漂亮的小孩。”
丁敏松口氣,疲倦的閉上眼。
沈兆景在身後被陳亦周拉着,一起第一眼看了小孩,小紅孩皮膚皺皺巴巴的,看不出好看還是難看,就是很小,小的沈兆景連呼吸大一點都怕驚擾到這個小寶寶。
翌日等他們休息過再來醫院時,陳亦周說這是個小姑娘,躺在媽媽身邊睡得昏天黑地,沈兆景和周思成趴在床邊一臉好奇的看,看了好久又擡頭問丁敏阿姨:“她要睡多久啊?”
丁敏伸手摸摸沈兆景的臉頰,她希望自己的女兒也能長得像沈兆景一樣漂亮,旁邊站着的陳亦周長相出衆,可聚集了陳家男人的長相特點,五官英俊,那雙眼卻是一雙多情含水的。
丁敏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和沈兆景似的有一雙可愛的杏眼。
她輕聲說:“不知道呢。”
沈兆景有點失望,旁邊的周思成壓着嗓子道:“那她什麽時候會說話?”
“兩三歲吧。”沈兆景回答的遲疑,忍不住扭頭看向丁敏阿姨尋求正确答案。
“八個月就能學說話了,估計兩歲的時候就能喊你們哥哥姐姐了。”
陳旭安暫時去洗漱了,陳亦周倒了熱水遞給丁敏,喊一句:“媽,喝水。”
這是提醒她要休息了,丁敏笑了下,喝完水不用伸手,陳亦周便已經伸出手将杯子拿開,又替她掖被子。
丁敏疲倦的閉了閉眼,說:“周周,等會你回家也要好好休息,今天先別着急學習——”
“我都知道。”陳亦周輕輕的向沈兆景招手,示意他們一起出去,同時陳旭安從浴室裏出來,跟着走出來,抽出錢包從裏面抽出張卡:“周周,這幾天爸爸媽媽不能回家,你還有錢嗎?”
“有。”
“這幾天自己照顧好自己,等我們回家。”不管陳亦周的回答,陳旭安的卡還是塞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陳旭安臉上笑意漸濃:“我們周周也做哥哥了。”
陳亦周點頭,再擡頭時,陳家男人恪守的淡定穩重還是短暫的從他身上退卻,他忍不住又看一眼病房。
十二月末聖城的冷空氣早已席卷整座城市,沈兆景臨出門的時候在衛衣外又穿了件羽絨服,還好人高挑,整個人才不顯得臃腫。
樓下周思成和陳亦周已經等了半天,看她姍姍來遲下樓忍不住吐槽:“大小姐再不走,鐘豆豆估計該在機場哭了。”
沈兆景還沒來及說話,外婆端着牛奶過來,喂她一口才說:“快去快回,等你們回來剛好可以吃飯。”
沈兆景抽抽鼻子,聞到空氣裏酸甜的氣息,是咕咾肉的味道。
“快走快走。”明明最晚下樓,她積極的換鞋子率先走出大門,站在陽光底下催促陳亦周和周思成。
周思成槽道:“就你最慢好不好。”
沈兆景支棱了下,眼睛擡起:“你說什麽?”
“我什麽都沒說。”只要沈兆景一瞪圓眼睛,常年被姐姐欺壓的周思成立馬服軟。
三個人打車去機場又是半小時,到達時鐘星乘坐的航班尚未抵達,等了十幾分鐘,才終于在人群裏迎來鐘星,鐘星染了一頭金發,在人群裏韓味很重。
她撲過來抱住沈兆景撒嬌,沈兆景兩根手指撩起鐘星耳朵邊的頭發:“啊,明天拍雜志,你這頭發來得及染回來嗎?”
鐘星支起身子,嘆氣:“我上午剛上完造型課,說了不染,沒用,那群棒子聽不懂人話。”
沈兆景被逗笑了,心裏一動,問:“哎,染頭痛不痛?”
鐘星說:“漂頭發的時候有一點痛。”
沈兆景點點頭。
旁邊的陳亦周聽見兩人的對話,目光忍不住落在鐘星那頭金發上,金得發白,亮的像是按了個電燈泡在腦袋上。
他收回眼神,旁邊的周思成按奈不住上前,盯着她的金發一陣驚奇:“鐘豆豆,你現在居然連染頭發都不告訴兄弟們了。”
鐘豆豆白他一眼:“染個頭發而已,我還得給你打報告啊?”
周思成:“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就是覺得有些東西變了。
旁邊的陳亦周表情淡定道:“行了回家再說,外婆給做了飯。”
說到這個,沈兆景挽着鐘豆豆的胳膊,語氣歡快道:“回家啦,外婆專門給你做了咕咾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