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傅景鴻×姜詠慈:暖陽
第70章 傅景鴻×姜詠慈:暖陽
港城德仁醫院。
夕陽的餘晖染紅了天際, 鱗次栉比的高樓大廈,泛起一層金色的光芒。
傅景鴻坐在輪椅上,面無表情, 透過窗戶看向遠方。
不久前,他發生了一場嚴重的車禍, 昏迷了整整半個月才醒來,雖然僥幸撿回一條命,卻得知自己的腿也許再也無法站起來。
這種痛, 猶如剜心剔骨。
如今的他從天之驕子, 變成廢人一般,被困在這一方輪椅之上,就連想要去洗手間, 都只能靠身邊的保镖抱來抱去。
他的人生,就此蒙上了一層灰布,遮住了僅剩的光明。
傅景鴻收回視線,記不清自己有多少日沒有感受過外面的空氣, 他無法忍受一直留在屋內,于是笨拙地滑動輪椅,朝着病房外駛去。
身後的保镖見狀, 連忙跟上, 語氣中滿是緊張:“傅總, 您想去哪裏,我來推着您吧!”
傅景鴻垂下眼睑, 唇角抿成一條直線, 停頓了半響啞着嗓子說:“我去樓下靜一靜, 不必跟着我。”
他滑動輪椅走出病房,乘坐電梯來到樓下。
離開光潔的大理石地面後, 輪椅就顯得沒那麽好用了,加上他剛剛接觸還不熟悉,輪椅轱辘不小心卡在了地磚的縫隙裏,無論他怎麽轉動,都沒有辦法出來。
傅景鴻的目光逐漸變得冰冷,眼尾泛起血色,憤懑地拍打了下自己毫無知覺的腿。
這時,身後有人走近,壓着背後的把手,讓輪椅微微翹起,稍一挪動,便順利脫離縫隙。
這樣對比,更顯出他的無用。
Advertisement
傅景鴻眸光愈發淩厲,周身散發着陰沉駭人的氣場,轉頭訓斥:“我不是說了,不要跟着...”
他兀地停住,身後的人不是他以為的保镖,而是個穿着義工馬甲的年輕女孩。
她看起來二十歲左右,滿頭長發高高束起紮成馬尾,皮膚白皙勝雪,五官精致俏麗,站在他的背後笑意盈盈,隐約露出一對梨渦。
傅景鴻薄唇微抿,慢慢吐出兩個字:“謝謝。”
他剛準備離開,就見女孩站到了他的身側,緩緩蹲下身子,細心又溫柔的安撫:“不要自暴自棄,即便走不了路,依舊可以做很多事情。而且啊,控制輪椅是有竅門的,例如在轉彎時...”
“夠了!”傅景鴻緊緊盯着她,聲音又冷又硬:“不要多管閑事。”
他以為自己的壞脾氣可以吓退她,誰料她起身後,竟重新回到他身後,推着他朝着不遠處的花園走去,那裏聚集着許多坐着輪椅的病人。
傅景鴻冷硬的下颌線透露出心中的緊繃,咬牙切齒的警告她:“松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女孩才不理會,走近花園後,與那群病患熱情的打招呼:“王阿婆,李阿婆,謝阿爺,安琪姐,阿智,晚上好啊!”
王阿婆看着傅景鴻,縱然黑着臉也難掩俊朗,八卦地詢問:“詠慈,他是?”
女孩彎眼笑笑,軟綿綿的嗓音似乎帶着奶音:“同你們一樣啦。”
她推着傅景鴻來到離着衆人稍有一段距離的長椅旁,将輪椅固定好後,自己走到長椅前,與他并排而坐。
女孩看到他腕間佩戴的醫院手環,根據上面的編碼及英文,猜測出他的病症。
她歪着頭思考了一瞬,滿眼笑意地低聲介紹:“王阿婆坐輪椅四十多年了,別看她年紀大,但是全院的八卦沒有她不知道的;安琪姐是因為車禍重傷,不久前截肢了,她歌唱的特別好,前幾天還拿了院裏歌唱比賽的一等獎;阿智今年八歲,他患有脊髓性肌萎縮症,但是畫畫特別好...”
傅景鴻知道,她定是方才看到他氣惱拍腿的畫面,才與他說了這麽多。
可她的話就好似有魔力,讓他不由自主地順着她的介紹看向不遠處的幾個人。
傅景鴻眉頭微蹙,眼神晦澀不明。
詠慈說完後,她再次将目光投向傅景鴻,笑着自我介紹:“我叫姜詠慈,是這裏的義工,你可以叫我詠慈。”
她停頓片刻,繼續問:“你是怎麽傷的,家人呢?沒有陪你?”
傅景鴻掀起眼皮,輕描淡寫回答:“車禍,只有弟弟,在公司。”
詠慈聽了他簡短的話,隐約拼湊出他的故事:他應該是和家人一起出了車禍,結果只有他和弟弟活了下來,現在弟弟正在公司上班賺錢,好替他支付醫藥費用。
倒是個可憐人。
她心中升起憐憫,語調比方才更加柔和,為他加油打氣:“你的雙腿還在,總會有重新站起來的希望,不要放棄。”
傅景鴻搭在輪椅上的手緊握,微微眯起雙眼看向自己的腿。
他真的可以重新站起來嗎?
傅景鴻遲遲沒有開口,詠慈倒也不惱,反而慢悠悠地給他講着她最近發生的趣事,直至太陽完全落山,晚風吹來陣陣涼意,才重新站起身。準備送他回病房。
花園盡頭,穿着黑色西裝的保镖等候已久,見到他們過來,連忙從詠慈的手中接過輪椅。
詠慈誤以為他是傅景鴻的弟弟,禮貌的與他道別:“你好。”
旋即看向傅景鴻,露出燦爛笑容:“好啦,既然你弟弟來了,我就不送你上去了,下次再見。”
傅景鴻沉默不言,擡眸向她看去,仿佛想要透過她清澈的目光,窺探她心底深處。
第二天。
同樣的時間,傅景鴻坐在窗前,緊緊繃着嘴角。
保镖實在看不過去,小心翼翼地開口:“傅總,您今日還想下樓轉轉嗎?”
傅景鴻沒有回答,而是徑直轉動輪椅走出病房,用行動展示了他的答案。
剛來到樓下,他就見到語笑嫣然的詠慈,正在輕聲哄着小朋友。
她似乎有所察覺,擡起頭向他看來,笑着擺了擺手。
在與小朋友打了聲招呼後,自覺地走到他身後,推着他朝着花園走去。
一來二去,兩人逐漸熟悉了起來。
每日傍晚,都成了傅景鴻一天之中最期待的時間。
她的出現,如同是黑暗的世界裏的一束微光,讓他看到了些許希望。
哪怕大多數時傅景鴻都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聽着她用嬌軟的語調,分享生活中那些他從不曾留意過的瑣碎。
姜詠慈今年二十歲,是土生土長的港城人,家裏住在油麻地,父母在果欄經營一家水果店,家庭條件雖然普通,但是生活氛圍非常融洽。
她是醫學院的學生,目前正在讀大二,之所以會在德仁醫院做義工,是因為她未來的職業規劃是來這裏做醫生,所以想要提前感受下這裏。
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傅景鴻将她的身份信息知曉的一清二楚,可是詠慈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很快,到了傅景鴻出院的前一天。
想到兩人即将分別,他精心挑選了一條看着不起眼,但異常名貴的紫水晶手鏈,想要送給詠慈。
傅景鴻早早地下樓,沒有看到等待她的熟悉身影,他獨自乘坐輪椅來到花園,從夕陽一直等到月亮高高挂起,始終沒有等到她。
他垂眸冷笑,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麽,他們本來不就是陌生人嗎?好像他也沒有立場指責她的不辭而別。
思罷,他随手将裝着手鏈的禮品盒丢到長椅旁邊的垃圾桶上,滑動輪椅回到病房,旋即命人連夜辦了出院手續。
回到老宅後,傅景鴻覺得有些不适應,爺爺不在了,阿辰為了工作經常住在公司,諾大的家裏空空蕩蕩,他只能時常對着窗外發呆。
偶爾他會想起在醫院的時光,和那雙迷人的笑眼,以及淺淺的梨渦。
雖然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查到她目前的情況,可是他不想為了一個不把他放心在上,連招呼都不打就消失的人勞心費神。
保镖見他愈發陰郁,心中着急的不得了,慢慢回過味來,裝作不經意的替詠慈解釋:“醫院裏那個小姑娘也不知道最近過得怎麽樣,那天她沒去,該不會是臨時出了什麽事吧?”
傅景鴻冷瞥一眼,雖然仍舊不語,心裏卻稍有松動。
又過了幾日,到了回醫院複查的日子。
結束後,他微微點頭致意,算是道了謝,醫生笑容滿面,恭敬地送他出門。
臨別時,傅景鴻忽然淡聲開口:“醫院,有沒有個叫姜詠慈的義工?”
若是尋常義工,醫生哪裏會記得住,可是詠慈長相出衆,堪比港城小姐,又如小太陽般見到誰都笑眯眯的,自然不會沒有印象。
他仔細回憶了一會兒,溫聲告知:“詠慈不久前請假了,好像說是因為她爸受了傷,要兼顧一段時間家裏。”
從醫院回老宅的路上,傅景鴻一直看向窗外,驀地說了三個字:“去果欄。”
保镖嘴角彎起,連忙告訴司機更換目的地。
黑色的勞斯萊斯出現在果欄這種的地方顯得格外突兀,保镖率先下車,先把輪椅放好,再将傅景鴻抱到輪椅上,推着他在市場中穿行。
還沒走多遠,傅景鴻便一眼望見正在招呼來往客人的詠慈,而她輕柔的嗓音,緩緩傳至他的耳畔。
她眼含笑意,語調洋溢着活力,舉起橙黃色的鳳梨:“阿婆,今天的鳳梨又甜又新鮮,要不要也稱一個?”
保镖還想往前走,傅景鴻擡了擡手,示意他停下。
他靜靜地凝視着她,今日的詠慈和在醫院時的她好像有些許差別,從暖陽變為了驕陽,處處充滿着蓬勃朝氣。
不可否認的是,她的出現,給他死水一般沉寂的世界,帶來了一絲生機。
随即,傅景鴻自嘲地笑笑。
他現在成了廢人,脾氣愈發暴躁,連家中多年的傭人見到他都會瑟瑟發抖,他不知道未來,會不會變本加厲,直到他自己也無法控制。
所以,他怎麽能忍心把她拉向深淵呢?
傅景鴻垂下眼睑,長長的睫毛在臉頰留下一道陰影,嗓音低啞,“走吧。”
保镖萬分不解,傅總明明見到了詠慈,為什麽不跟她打招呼?
可他只能依言照做,推着傅景鴻轉了身。
還未走幾步,兩人便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等一下,傅先生,請等一下!”
傅景鴻霎時渾身僵硬,詠慈的腳步由遠及近,很快來到他的身邊。
她的手裏提着果籃,嘴角高高揚起,眼中滿含驚喜,“真的是你,我遠遠看着身影就像你!”
傅景鴻低嗯一聲,反問:“你怎麽知道我姓傅?”
詠慈沒有回答,露出大方得體的笑容,将果籃遞到他手裏:“恭喜你出院,請你吃水果!就當是...”
她稍作停頓,擡起手腕晃了晃,“謝謝你的手鏈。”
紫水晶在陽光下晶瑩剔透,散發着耀眼迷人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