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
江陵眸光閃了閃, 她覺得自己應該結束這個話題。
否則她會被這些抹了蜜糖的話淹沒以至于失去冷靜和自控力。
她內心在嘆息, 難道所有的紳士說話都這麽動聽嗎？還是只有公爵先生說話這麽動聽？公爵先生對每個女士說話都這麽動聽嗎？還是只對她一個人？
停。
她必須得克制住腦海中瘋狂的猜測，再猜下去恐怕要自作多情了。
于是江陵轉移話題：“丹尼爾看上去很困惑。”
斯圖爾特看着江陵冷靜自持的目光和明顯的轉移話題，微笑着很順從的跟着轉移話題。
看上去非常包容, 體貼入微。
但這更加令人想入非非。
斯圖爾特撥開腳下黃金色的枯葉，露出底下發黑的爛泥。
密林中有鵝卵石和長磚鋪就的小道，小道被枯葉淹沒, 和沒有長磚鋪蓋的土壤融為一體。如果不是熟悉的人走過, 可能會踩在土壤上。
假如是其他季節這并沒有什麽，但在深秋時節，枯葉鋪蓋了整個密林。層層疊疊, 最底下的枯葉就開始分解, 溶進土壤同時滋潤土壤，以至于土壤看上去像發臭的爛泥。
然而這堆爛泥卻是明年春天密林煥發生機的根本保證。
江陵之前是跟着斯圖爾特走的，斯圖爾特認識路而且一直在探路，所以她沒有踩到土壤上。
斯圖爾特說：“距離丹尼爾成年不到四年, 他該學會自我思考和處理事情的能力。”
江陵很快就明白斯圖爾特在說些什麽, 但她有些驚訝他會把這些事情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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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圖爾特看出她的驚訝, 笑了一下。
他指着腳下的爛泥，說：“霍林德現在陷于爛泥中。”頓了頓, 他反問江陵：“在普利爾湖的時候你為什麽沒有選擇控訴那些破壞生态環境違反霍林德規則的人？嗯……我知道你有證據能夠讓霍林德勝訴。”
斯圖爾特到普利爾湖的時候正好看到江陵被推入湖中, 但在掉進去的時候沒有在意自己反而将手機扔給丹尼爾。他就猜出手機很重要。
再從丹尼爾陳述的事件過程猜出了大概，因此他知道假如江陵選擇控告，那麽霍林德一定勝訴。
然而他并不打算控告那群人, 所以江陵的處理方式意外的和他心裏所想重合了。
江陵想了想，莞爾一笑：“大概如你所說，霍林德需要低調。當然你可以認為是我善良。”
斯圖爾特：“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霍林德的處境以及丹尼爾現在……不太好的處境。我知道你非常聰明，令我欣賞震撼的聰明。而且丹尼爾聽你的話，不到兩天時間，丹尼爾就認同你并将你當成老師。我猜你在來霍林德之前做了一些準備，你對霍林德有基本的了解。所以我想，假如是你，我可以毫無顧忌的将我的打算告知你。因為你的聰明，因為你的善良。”
斯圖爾特笑容中帶着促狹和無傷大雅的狡猾。
江陵點點頭，轉身繼續朝前走。不疾不徐的走，斯圖爾特也跟了上來，就走在她的身側。仍舊替她注意路況，清理地面障礙。
江陵：“我想我該為自己說出的話負責，為了證明我并非自誇。唉，善良。下次我一定不會再随口自誇，免得讓你抓住把柄，不得不站在你這一邊。”
斯圖爾特笑了一下，卻又态度認真的說：“我并非利用你，也不是認為你有價值而親近你。你的聰明和善良是好感的加分項，但促使我将比較私密的事情告知你的原因是我信任你。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的确如此。”
其實他可以選擇不解釋，這沒有什麽。因為江陵足夠聰明所以願意選擇将有關霍林德的事情告訴她，其實也是一種肯定她的方式。
不過難免會讓人産生一種因為她有價值才會親近有加以便于拉攏的功利感，也許江陵不會想多。但是換作心思敏感的人就難說了。
但斯圖爾特特意解釋清楚，其實是非常溫柔體貼人的做法了。
而且信任，實則是比給出愛情還要困難的寶貴之物。
江陵側頭，恰時，斯圖爾特也微微側臉，兩人對視。
深邃的碧綠色眸子全是她的身影，澄澈得和普利爾湖不遑多讓。裏頭全是真誠和溫柔。
江陵的心陡然就柔和了，她想她的确相信斯圖爾特所說的話。
他是不會騙她的。
以他公爵先生的身份估計也是不屑于撒謊欺騙一個女人。
江陵相信斯圖爾特。
最重要的是，斯圖爾特并沒有想過要算計她。
在她面前，他一直很坦誠。
這令江陵感到舒服。
越是深谙上流社會規則的人，越是憎惡被算計。
“我信您，先生。”
面前女子螓首蛾眉，唇角帶笑，舉手擡足，俱是風情。
當她用溫和柔婉的聲音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任是再清心寡欲的人都要有所心動。
那一瞬間，斯圖爾特仿佛聽到了一滴水墜入平靜無波的水面，水面陡然泛起陣陣漣漪，久久無法平靜。悄無聲息，卻已融入水中。
縱使找不到痕跡，也不能否認那滴水墜入湖面的存在。
斯圖爾特面不改色，溫和優雅充滿貴氣。漂亮的臉本來是蒼白沒有血色，但陽光灑落下來似乎也為他添了點血色。
他的着裝實際上是很普通的紳士休閑搭配，但是看上去就是格外幹淨清爽。
江陵垂眸的時候，目光落在他的右手上。
斯圖爾特右手襯衫袖子解開了扣子，挽了起來，到手肘處。露出白皙的手臂和手掌，皮膚看上去很好，沒有英國人皮膚過于粗糙的缺點。
大概跟養尊處優的身份有關。
不過膚色真是白，江陵看着都有點嫉妒了。
但這是種族問題，也可以說是天賦優點。
令人嫉妒的天賦優點。
江陵發現斯圖爾特的手臂居然不是瘦到皮包骨，呃……她的意思是說，原本以為斯圖爾特很瘦，然而當看到他挽起袖子的手臂時發現。瘦是挺瘦，但覆着一層薄薄的精壯的肌肉。
也就是說，瘦是因為沒有多餘的肥肉，基本上都是肌肉。
那麽換句話說，藏在看不見的地方，衣服底下的瘦，其實都是精壯的肌肉。
江陵默默的若無其事的擡手掩住鼻子，她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鼻血留下來。
趕緊将目光從斯圖爾特的手臂移開，僅僅是看手臂她就能想象到那樣旖旎冶豔的畫面，再看下去難道要撲上去了？
江陵聲音悶悶的：“我信您的品格，先生。所以您但說無妨。”
斯圖爾特沒察覺到異樣，他也有那麽一瞬間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聞言動了一下，思索了一下，然後組織語言：“丹尼爾是霍林德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但并不是唯一的繼承人。霍林德家族的人也不認同丹尼爾是最佳的繼承人，假如丹尼爾無法承擔起霍林德的職責或者發現意外，那麽丹尼爾的繼承權就會被剝奪。在他成年之後還無法掌管霍林德，霍林德會重新選擇繼承人。”
古往今來，家族中争權奪利的戲碼都有相通之處。
江陵聽得明白。
丹尼爾是個孩子，還是個未成年的孩子。周遭必然圍繞豺狼鬣狗，嗅到財富的味道蜂擁而來。
早在半年前從戴妮口中得知丹尼爾的存在，江陵就基本上查清霍林德的關系。
霍林德原先的繼承人是丹尼爾的父親，丹尼爾父母發生意外，那麽繼承人就是丹尼爾。因為英國爵位繼承制是世襲制而且是長子繼承制，但丹尼爾還有幾個叔叔和姑姑。他們也是法律所承認的霍林德的繼承人，擁有繼承權，但這必須是丹尼爾失去繼承權才能輪到他們。
原本英國的繼承制是爵位和財産全是長子繼承，長子逝世按照繼承順序傳給兄弟或者給親戚。後來更改法律，除了爵位無法傳給女兒，財産是可以變賣或者給女兒繼承。
所以丹尼爾的叔叔有他的爵位和財産的繼承權，而丹尼爾的姑姑則有他的財産繼承權。
江陵在此之前并不清楚丹尼爾生命安全是否受到威脅，但她知道有人在觊觎丹尼爾的財産。
斯圖爾特來到霍林德一是為了教導丹尼爾，二是為了保護他。
堂堂公爵大人在，諒霍林德其餘家族成員野心再大，也不敢公然在這位王室中呼聲很高的公爵大人眼皮底下作亂。
如果是別人來還不一定能震懾霍林德其他人，但斯圖爾特的态度就代表了斯圖爾特家族的态度。背後有斯圖爾特家，丹尼爾就是霍林德的繼承人。
如果意外死亡，恐怕不僅會引起社會輿論和王室醜聞，還會引來女王的注意。
所以霍林德其他人并不敢要丹尼爾的性命，這保證了丹尼爾的安全。
但是在財産繼承相關法律的前提下，除非丹尼爾發生意外，否則其餘霍林德成員不可能得到財産繼承。
那麽這就和前面不敢傷害丹尼爾的生命安全形成了悖論。
這造成了江陵的疑惑。
于是她坦然的問出口。
斯圖爾特贊賞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解答：“因為霍林德家族有規定，假如家主被判定沒有能力帶領霍林德反致使其蒙羞，霍林德家族成員有權剝奪家主繼承權，将之驅逐出家族權利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