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chapter30
丹尼爾懂斯圖爾特話裏的意思, 但他仍舊有所疑惑。
“他們沒有權勢, 而且沒有錢。我不需要擔心他們的反咬，我認為他們鋒利的牙齒已經被折斷。”
斯圖爾特目不斜視的朝前走，腳下是落葉鋪就的黃金路。腳踩上去, 發出清脆的枯葉碎裂聲。他沒急着解答丹尼爾的疑惑，而是在走了四五步之後突然握住江陵的手腕，扶住她有些不穩的身形。
“這個季節會有枯枝脫落, 被埋在落葉下面。一不小心就會被絆倒。”
江陵就是穿着高跟的時候不小心被藏在落葉底下的枯枝絆到腳, 差點一個踉跄。幸好斯圖爾特及時握住了她的手腕，不至于使她在三位男士面前丢臉的撲倒。
待江陵站穩，斯圖爾特便松手, 關切而禮貌的叮囑了聲。
江陵站定：“謝謝。”
丹尼爾狐疑的眼神在兩人間來回, 他覺得有可疑的東西藏在眼前兩人間而他不知道。不過他猜不出來那種可疑的東西是什麽，畢竟他只是個孩子。
丹尼爾站定看着他舅舅拿起一根樹枝一邊走一邊戳着路面，發現有藏在枯葉下面的樹枝就将它們挪開。他表情越來越怪，似乎那種可疑的東西呼之欲出。
威廉催促丹尼爾：“少爺, 假如您繼續在這裏欣賞秋景, 那麽您可能會錯過下午茶。”
丹尼爾回神, 卻沒有在意下午茶。他詢問威廉：“威廉，加文舅舅在幹什麽？他……在替江陵老師清路嗎？”
他實在難以置信, 加文舅舅是什麽人吶？
王室最年輕的公爵, 最為富有的公爵。博學多才，相貌俊美，品性純良, 潔身自好……丹尼爾将一堆的形容詞堆砌在斯圖爾特身上尤嫌不夠，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斯圖爾特不僅非常優秀，而且幾乎跟所有女性保持着一定距離。
這點跟其他時不時被媒體曝出私生活混亂的貴族有着天壤之別，他恪守着教條，猶如一位虔誠的教徒。
丹尼爾從來沒有想過斯圖爾特會對一個女士那樣體貼——這話有些偏頗，斯圖爾特一向很紳士，而對女士體貼是紳士的教養之一。
但那種體貼跟眼前所看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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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假如現在換個女士站在加文舅舅身側，那麽加文舅舅會選擇提醒并讓威廉将前面道路被藏在枯葉底下的枯枝挪開，絕不是自己親自動手。
丹尼爾絕不會感覺錯，但威廉卻把他這種呼之欲出的感覺打斷。
他說：“阿利爾先生是紳士的楷模。”
丹尼爾：“但加文舅舅‘親自’替她清路。”
威廉感嘆：“阿利爾先生真是紳士的楷模！”
丹尼爾：“……威廉，加文舅舅親自動手，親自。”
威廉很淡定，标準女王口音如同在朗誦：“當然，少爺。難道這不就是紳士的體現嗎？”
丹尼爾很糾結，他覺得斯圖爾特親自為江陵清路的舉動太過特殊。但威廉的态度讓他覺得自己很大驚小怪。
難道真的是他大驚小怪？
他看向前面邊走邊說話的江陵和加文舅舅，兩人有說有笑，氣氛融洽。看上去誰都沒有覺得奇怪，泰然自若。
丹尼爾洩氣的想，好吧，也許真的是他大驚小怪。
當事人和另一個旁觀者都很淡定，沒有覺得這有什麽。那麽就是他想太多，太過于敏感。他們可都坦坦蕩蕩，也許這就是成年人的相處方式。
大概就是紳士對待淑女的修養之一。
丹尼爾心想他大概學到了一點紳士的修養。
威廉不緊不慢的跟在丹尼爾身側，并沒有特意提醒丹尼爾兩人已經離阿利爾先生和江陵小姐越來越遠了。
年輕的男女需要獨處的空間，小孩和老人就沒必要闖進去。
多麽破壞風景。
威廉瞥了眼丹尼爾，後者現在臉上若有所思。
小孩子還是不要懂成年人的相處方式，畢竟他們還小。
威廉在心裏偷偷的說，沒有長大的孩子全都是最大的一顆電燈泡，閃閃發光，又吵又鬧。所以還是不要懂最好。
威廉臉上帶着慈祥溫和的笑，看着丹尼爾的目光也充滿了慈祥。
阿利爾先生，我也只能幫您到這裏了。
丹尼爾甩甩頭，說道：“算了。反正只是我多想了而已，但我的問題加文舅舅還沒有解答。”
說完，他就要追上去詢問。
威廉連忙将他攔下來：“少爺，難道您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嗎？”
丹尼爾愣住：“什麽？”
威廉一臉嚴肅：“阿利爾先生曾忽略過您的問題嗎？”
丹尼爾搖頭：“沒有。”
斯圖爾特從來沒有忽略過丹尼爾的問題，假如他有問題向斯圖爾特詢問，斯圖爾特會在第一時間告訴他。
“既然阿利爾先生不曾忽略您的問題，但他這一次沒有第一時間解答您的問題，那就說明他想要您自己解答出這個問題。”
丹尼爾：“但我想不通。既然答案就在面前，我何必浪費時間去解答？”
威廉：“您說得是。但您所學的數學都有标準答案，既然有答案何必浪費時間去解答？因為您需要自己解答出來，以後遇到同樣的問題您才知道如何去解決。”
丹尼爾若有所思：“你說的對，威廉。”
威廉推了推眼鏡，面不改色的點頭。發白的鬓間閃爍着時光贈予他的智慧。
他眺望着遠處公爵和江陵的背影，腦海裏開始浮現未來小公爵蹒跚學步、牙牙細語的可愛身影。
真是令人期待的未來！
老管家如是發出喟嘆。
江陵對斯圖爾特的好感愈發濃烈，這無關情愛。單純的欣賞和好感。
人們總是無法拒絕對自己體貼入微的關心和呵護，進而會對自己體貼入微的人産生好感。
這種好感介于喜歡和欣賞之間，更多偏于欣賞。
江陵自認為能将喜歡與單純的好感區分開，她總是理智冷靜的。因此她很大方的贈予斯圖爾特幾乎滿分的好感度。
不過她可能不知道，好感其實和情愛有很大聯系。
一旦好感層層疊加到某個臨界值，就會驟變為男女之間的情愛。
不過此刻，江陵對斯圖爾特的感覺僅停留在單純的欣賞而産生的高分好感度。假如與情愛有關，這好感度恐怕就不會給予得那樣大方。
現代男女，給予情愛的初期都會特別吝啬。小心翼翼的試探，尋找破綻，直到另一方落敗，他們才會将掩藏得極其深的感情大方的展露出來。
這是現代都市男女對于愛情的自我保護本能。
江陵也不例外。
江陵發現丹尼爾和威廉沒有跟上來，于是說：“丹尼爾和威廉還在後面。”
斯圖爾特沒有停下來等他們的意思，他說：“他們認識路，不會迷路。”
江陵：“斯圖爾特先生不等他們？”
斯圖爾特：“沒有非要等的理由。”
“對先生來說，一定要有理由才會選擇等？”
斯圖爾特看了眼江陵，眸中漾着笑意。然後撥開她腳底下的枯枝，說道：“你總能提出尖銳的問題。”
江陵略感抱歉，她并不想讓斯圖爾特感到不适。
斯圖爾特：“我并非在指責你，我只是感到詫異。你的問題不會令我感到不适，但我會頭疼該如何回答才能在你面前不失禮。”
“沒人能永遠保持不失禮的模樣，除非是陌生人。”
斯圖爾特輕笑了一下：“也許我該為了你的這句話而表現出失禮的一面，好作證我們并非陌生人。”
“但我們的确才認識不到兩天。”
“的确。但中國有個成語，叫一見如故。”
“我的榮幸。”
兩人默契的相視一笑，斯圖爾特說：“事實上我不在乎在陌生人面前失禮，說句狂妄自大的話，心靈足夠強大就不會害怕失禮。所以我并不害怕失禮，但我會擔心在你面前失禮。”
江陵心跳快了一拍，盡管內心鼓噪如密集雨點，表面上仍然是鎮定。
她盯着斯圖爾特的側臉看，後者目光落在地面上，似乎全神貫注的在清理路面的障礙。仿佛那句話是無意出口，不必在意那般，又或者沒有其他意思。
江陵也不想想歪，英國人說話含義有時候會讓人産生誤會。
也許斯圖爾特只是把她當成好友知交，那麽在好友面前格外注意形象也說得通。
那句話聽起來暧昧了點，實際上可能很純潔。
這很正常，中國古代對待知己的感情有時候好到讓人誤會他們的感情。就像伯牙子期，千百年的知己之情親密得讓人想歪。
江陵在心裏這樣說服自己，終于将內心一瞬而起的躁動抹平。
她帶着笑意說道：“我并不會嘲笑您，先生。身為有修養的淑女，我可以保證不會當面嘲笑您偶爾的失禮。”
斯圖爾特：“但我會在意你真實的看法……我不是小氣。只是一個紳士在美麗的淑女面前，總會擔心自己不夠體面，不夠優秀。”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句話是最最有意思的喲~
因為只有在在意的人面前，才會變得不自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