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漠
大漠
夜,汴塘縣,某私宅。
宅子遠離極隐秘,表面是登記在一位姓田的商人名下,其實只有幾個人才知道,這裏歸屬金京陸家。
一輛黑色汽車駛來,停穩在大門口,傾世蒙着眼罩、手也綁着,被帶了下來車,送進宅子。
宅子不大不小,三進三出的規模。
直到進了內室,傾世的眼罩才被摘下來。
室內點了電燈,傾世眯着眼睛适應了一會兒光線,慢慢睜開眼睛,打量着房間。
房間陳設簡單,卻也幹淨、書桌、床、簡單的中式家私,一應俱全。
身後響起開門的聲音,傾世也聽到了,卻一點也不好奇,懶得回頭。
直至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從今天開始,你就住這兒。想吃什麽、喝什麽,二少爺吩咐了,盡量滿足你。只一條,別動逃走的心思,能安份守已,才好保住你的命。傾世少爺,好嗎?”
傾世慢慢回頭,注視着阮華陵。
傾世沉默良久、笑了:“天下之大,果然再無可信之人。”
火車一路向西走了三夜兩天。
對于靜水來說,晚間反倒還好過一些,陸子漓通常會極認真的研究他的羊皮地圖、或是看書,最後喝上一杯紅酒,然後便扯上屏風睡覺。
白天則不同,他會逗着靜水聊天,問她一些她不想說實話的問題,百般的誘導,再從靜水只言片語的答案中去推理、設想,得出的結論準确的每每會讓靜水在心裏吓一大跳。
于是靜水便打定了主意,不管他問什麽都不要再回答。
在陸子漓面前,最好連假話都不要說,因為假話通常也是從真話改編而來,而陸子漓就是有那種剔除雜質的本事。
偶爾,火車會在沿途的幾個大站停靠。靜水得到了陸子漓的許可,能下車走動走動,透透氣。
其實每個小小的站臺上也會有衆生百相:有拖兒帶女、背井離鄉逃難的人;
有滿臉凄惶、不知前途方向的人;
有養家糊口,在站臺上賣幾個茶葉蛋、包子養家糊口的人。
越往西走,站臺上的人便愈發的稀少,空氣也愈發的幹燥、風沙也愈發的大。
火車中途停靠的最後一個站是順安縣。
時近黃昏,順安站的一處站牆不知是因為戰火還是失修,塌了半截。
靜水裹了防沙的鬥篷站着,視線無遮攔的望出去依舊是滿目的蒼涼,不知名的植物和荊棘一簇簇的長,雜亂無章。
蒸汽機車發車的汽笛聲忽地響了,車廂裏的陸子漓聽到聲音下意識的擡頭,順着車窗望出去,而靜水剛好就在這一刻轉身,斜陽一抹,扯得她的影子拉得老長。
疾風中,她的神情落寞而茫然無助,鬥篷的邊沿翻飛,與發絲糾舞,身後便是那無遮無攔、漫無邊際的一角長天。
第二天一早,火車終于到達了目的地西煌。
西煌是舊時統稱,是原天啓朝範圍內最廣闊最遼遠,同時也是擁有最大片沙漠荒原的地區。
皇帝沒了,西煌成了幾個活躍在西部、手裏有匪的争奪兇狠之地。
雖說西煌并無什麽特別的物産,自然條件又差,可自古以來卻是通往鄰境幾個國家的商貿及交通要道。
到了這裏就不再有“絕對的”安全,也不需要再刻意保持低調隐藏陸家的人,因為成群結隊淘金挖寶的人比比皆是。
誰要是單獨出現,誰才更引人注目。
一行人從各自不同的車廂下了火車,在站臺上會合。
阿遠安排着人把陸子漓和靜水的皮箱提了,便走在前面引着出站。
他們是一等車廂的客人,走貴賓的出站通道,沒一會兒就站在了古舊的站外,數輛吉普車悄無聲息的開過來依次停在他們面前。
從第一輛車上開門下來的人英姿筆挺。
靜水驚訝的脫口而出:“修明哥,是你!”
“靜水,你好。”程修明一如即往的溫和,又向陸子漓伸出右手,“陸少爺,咱們又見面了。”
陸子漓跟他握了手,轉而笑對靜水,“看到茹苑的人,放心了?”
靜水并不理會他的打趣,激動也好、平靜也罷,都沒必要展露在陸子漓的面前。
“上車吧,接下來的路可是不好走。”程修明轉身幫着打開車門說着:“五個小時車程,之後我們可以安在紮馬驿站做個小休,其他的兄弟已經前行等在那裏了。
若是陸少爺不急的話,明天一早繼續出發。
向導我已經雇好了,是個底子清白的小江湖,他會跟我們全程。”
陸子漓邊點頭應允邊将靜水扶進車裏坐好。
程修明看着他的舉動,多少有些詫異,見靜水泰然受之,便更是詫異。
聽說二少爺陸子漓一向不近女色,可看上去對靜水卻是不錯的。
女人心海底針,若這靜水已經成了陸子漓的人,那麽即便接回了茹苑也會是個禍根。
程修明心裏這樣想的,表面卻不動聲色,坐到了汽車夫旁邊的位置上,下令開車,一隊人浩浩蕩蕩上了路。
跟在金京出發的時候不同,從車窗望出去,滿目已經沒有了新綠,即使是陽春,也皆為枯黃。
接下來的五個小時對于靜水來說,無疑更是一種折磨。
火車上好賴可以站起來走動或是躺一躺,汽車就不行了,更何況路況極差,基本上就是一直颠簸在戈壁灘上。
沒一會兒,靜水被颠的即頭暈又惡心,偷偷看着前面的程副官及身邊的陸子漓倒是适應得很。
無奈之下也只有含了事先準備的話梅忍着。
坐了一個小時之後,腰已經酸的像是快斷掉了。
中途倒也停過幾次讓大家方便,可靜水夾在一群男人中也着實是不方便,每每要跑開很遠才能膽顫心驚的解決“問題”。
四個小時之後,車隊進入了連綿起伏的大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