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雷雨夜
雷雨夜
客棧。
洗了個惬意的熱水澡，桑華美美地鑽進了被窩。
白色的絲質襦裙式寝衣冰冰涼涼的，穿着睡覺倒很是舒服。及腰長發随意的散開在枕頭上，像是在那純白色的玉枕面上潑了墨，自成一幅山水畫。
可這枕頭着實是太硬了點，睡着忒不舒服。
桑華邊睡邊扭，睡着睡着，頭和腳便對調了個位置。
突然，天空“轟隆”一聲驚雷響過，雨點立刻像是在放爆竹一樣，噼裏啪啦地朝屋頂砸了下來。
桑華驚坐而起，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雙眼呆呆地望着前方。
“吱呀”一聲，有人推開門進來了。
桑華機械地回頭，眸中旋即閃過一絲欣喜。
“安之？！”她往旁邊挪了挪，順便拍拍床，“快來快來。”
安之垂睫，似乎今天白天的不快還未散去。但在自己師尊帶着笑的幾番催促之後，終于無奈妥協。
搖身一變化出原形，輕輕一躍，跳上了桑華的床。望着懷中人扭着身子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合眼露出安心的笑，就像在秘境中時一樣整個身子都貼在他柔軟暖和的肚子上，他也将頭伏在前蹄上，緩緩合眼。
唇角竟似挂着笑，甜蜜又滿足。
曾幾何時，他在睡夢中被那驚天動地的雷聲吓醒，冷汗淋漓，魂不守舍，慌裏慌張跑去還在沉睡的師尊身旁想要尋求些許慰藉。卻見師尊亦是眉頭緊皺，雙拳緊握，像是也怕極了這雷聲。
像是內心裏莫名被注入了什麽強大的力量，他瞬間便不再害怕了，就地轉身化出原形，小心翼翼走進結界裏躺下，用自己龐大柔軟的身軀将那個小小的人圈在了其中。
雨滴砸在結界上，又瞬間化成無數小水滴被反射出去，在結界外面罩上了一層朦朦胧胧的水幕，就像是一個氤氲着霧氣的巨大的水晶球。
沉睡的桑華和獸态的安之，便是那水晶球裏的玩偶人，仿佛只要有人扭一扭開關，他們便會伴着滴滴答答的音樂聲慢慢旋轉起來，直到地老天荒。
安之就也真的以為，他們會就這樣一直相伴着直到地老天荒。師尊會醒，當然會醒。等她醒了，這地老天荒的日子便更加不會這般無趣。
可是直到她真的醒來，他才發現，有些事，不是你這樣想，便一定會這樣發生的。
“師尊，昨日您醒來時不是才說，‘男女授受不親’？要我，以後不要随随便便的靠近你身邊？”他揉了揉昨日被師尊踹的生疼的心窩，心有餘悸，“因何，今日卻要我與你一同宿在這結界裏？”他好像每每靠近桑華就總是手癢似的，伸出一只爪子輕輕勾了勾師尊身側散着的長發。
看着它們輕輕從尖爪的彎曲裏滑落，又再一次撩起，樂此不疲。
桑華靠着安之長滿絨毛的軟綿綿的肚子仰躺着，透過全透明的結界看着外面天空閃過一道一道的閃電。雷聲也有，只是傳到結界裏來之後，聲音便會大打折扣，除了偶爾一個特別大聲的還能聽着一些響兒之外，其餘的，盡可忽略。
“我說的是你以後不能‘随随便便’地靠近我身邊，又沒說經過我的允許也不行。現在我允許了，你今晚上就睡在這裏吧。”桑華把頭發從安之手裏毫不留情扯走，翻了個身側躺下，閉上眼睛像是呓語一般嗫嚅一句，“再說了，男女是授受不親，可你現在是個男人麽？你就是個軟綿綿的‘大貓’枕頭而已……”
“師尊你說什……”
“呼……哧……呼……哧……”
“……”
“轟隆隆！”惡夢裏的一聲巨響，安之手腳不自覺一緊，人也随之醒轉。
天已經亮了，雨過天晴，枝頭上有燕雀在高聲啾喳。
是夢，又做夢了，那個做了幾百年的噩夢。
夢裏永遠看不清楚臉的女子，總是驚聲尖叫着沖自己喊：“猙兒快走！”
尖叫聲夾雜着雷聲雨聲，讓人心驚。
眼前觸目驚心的紅仿佛還未褪去，安之微微地喘息着看了看懷中的人。
“唔……天已經亮了麽？”桑華揉了揉惺忪睡眼，坐起身來，“自從來了這裏，每天都能睡到自然醒，這日子真是，舒坦！”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挂着一臉和煦撩開被子下地。
“安之，走，我們先去找淩霄上神……”
她溫暖的笑臉，總是能在一瞬間就讓他掃去陰霾。
“好。”他笑着答道。
日頭才剛爬上山坡，桑華一行四人便已到了郡守府門外。
守門的府兵前去通傳後，将主角團請進府中。
那郡守三十大幾的模樣，留着兩撇小胡子，身材微胖，着一襲青色長袍，樣貌算是比較可以入眼的那一類。雙手大拇指微微地翹起，阻止那有點累贅的長袖滑落下來。就是一個略顯酸腐的普通讀書人模樣。
見本已落座的衆人重又紛紛起身相迎，脾氣很好地擺了擺手道：“衆位不必客氣。”
話畢，款步走到大堂正對面的一張三彎腿荷花藕節雕花方椅上坐定，将一只手手肘搭上旁邊的紫檀木桌。
“不知，各位是什麽人？此來敝處，所為何事？”
堂下衆人互相對望一眼，心中有話，一時卻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淩霄捏着指尖短暫思忖一瞬，開口道：“郡守大人，近日凡……民間屢有鄉民無故失蹤之事發生，不知，郡守大人可有耳聞？”
那郡守輕輕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出，眉頭微微皺起，道：“确實已有下屬來向本官上報過此事，但因線索有限，案件一時并無進展。不知，各位與此事有何關系，為何會突然造訪？難道……你們是有什麽線索？”
那郡守的眼中閃過一絲希冀。
主角團幾人面面相觑，最後仍舊心照不宣地全都閉口不言，只等着淩霄作答。
淩霄略微沉吟片刻，開口道：“郡守大人，其實，我等都是修仙的道士，游歷途中路經此地，得知了鄉民失蹤一事，因覺事情蹊跷便曾前去查訪過一番。”
“哦……”郡守點頭道，“那，各位可是已經查到了什麽有用的線索，所以特來告于本官？”
淩霄神情一頓，轉頭與身旁的其他人眼神複雜地對望一眼，而後才又緩緩開口，卻是不答反問：“不知，近來郡守大人的府中，可曾出現過什麽人突然性情大變，行為怪異，與往日行事作風大相徑庭的情況？”
聞言，郡守一愣。旋即低頭，似乎是有意在躲避着淩霄的目光。
“不、不曾……不曾出現過，這種情況……”他收回放在桌上的手，轉而摸了摸自己的膝蓋，然後在膝蓋上面将雙手交握成拳。就像是，在防禦着什麽。
就是這樣一個無意識卻略顯局促的動作，讓主角團幾人更确定了自己心裏的想法。
淩霄微微蹙眉，身子不由自主向前傾，連語氣也變得沉重：“郡守大人，實不相瞞，我等前去查訪過後，覺得此事并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樣簡單。倒像是，有什麽邪惡的力量在背後搗鬼。”
“哦？邪、邪惡力量？那、那是什麽？”
“妖魔。”淩霄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盡可能的平淡。好像只有這樣才不至于會吓到那個郡守。
可是顯然，這份驚吓并沒有因為他的刻意而有絲毫減少。
那郡守面色驟變，一手緊握成拳，一手托着椅子的把手，唇上兩撇墨色的小胡子因為他哆哆嗦嗦說話的動作而胡亂晃着。
“道、道長說笑了，或許，你們這些修仙之人真的相信這世上真有那些東西，但、但是，本官從來不相信這些異聞奇說。幾位道長若是要說這些，便還是、還是請回吧。”
說着話，郡守已經準備要起身離開。
“郡守大人！”淩霄見此情形，心中焦急，聲音便不由大了起來，“昨日，在下的師妹和她的徒弟曾在市集上看見過一位婦人，據圍觀的群衆說，這位婦人正是郡守您的夫人張氏。這婦人行為怪異，行事張狂，與往日裏張夫人端莊賢良的模樣大相徑庭。事到如今，淩某也沒必要再藏着掖着。其實，淩某與師妹此來，便是想問問郡守大人，是否确有其事。若果真有，那郡守夫人恐怕，已經是危在旦夕……”
郡守的身子一抖，立時定在原地。
片刻後，似乎是下定了什麽決心，忽而轉身就開始用力地将主角一行往外推。
邊推還邊說：“我家夫人無事，不知各位道友是何處聽來的閑話，實在是滑稽荒謬的可以。各位請回，請回吧……沒有的事……”
“哎你這人！有或沒有，将你那夫人叫出來于我等看看不就知道了嗎？你何必如此急着向外趕人？我看你分明就是心裏有鬼！”
桑華柳眉倒立，有些惱了，一把将那郡守的手推開，像根定海神針一樣杵在那不動了。
“我和安之親眼所見，你休想抵賴！”
擡眼向那自稱“淩某”的男修士身後望了一眼，郡守又是一驚。不為那人帶着威脅的話語，和怒氣沖沖的表情，為那人似曾相識的面容。
方才一直同那位男修士講話，竟沒注意到他旁邊位置上這位寡言少語，一出口卻即是山呼海嘯的女子。
“姑娘，請問，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郡守沖着桑華抱了抱拳，似乎方才關于自己夫人的一切都已經被他抛到了九霄雲外。
為何這老套的搭讪來得如此的猝不及防？
桑華有點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