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植物人後世界安靜了

第44章

第四十三章

又一個新春，即使城市裏不允許放鞭炮，年味少了許多，可大街上每隔幾米挂着一個紅燈籠，喜氣洋洋的福字貼滿各家玻璃櫥櫃，廣播裏循環播放新年固定出場曲目，LED燈牌上全是紅紅火火一片，映襯着人們臉上的笑意更喜慶可愛。

海城冬暖夏涼，氣候宜人，即使冬天，最低氣溫鮮少降到零下五度以下，故而也不怎麽下雪。

別墅裏，正紅描金邊的對聯貼上了，屋裏餃子整整齊齊擺了百八十個，桌上擺着中午剛調好的肉餡，四個不鏽鋼大盆一字排開，分別是白菜豬肉，玉米豬肉，孜然羊肉，芹菜牛肉。

桌上堆了三小疊沾着面粉的餃皮，面前一碗清水，手指沾水，順着餃皮邊緣滑一圈，用勺取肉餡，五指合攏，另一只手兩指翻動，一個個褶子躍然入眼。

林安饒在一旁看阿姨們弄得火熱，來了興致，跑到戴着圍裙的謝瞻身邊，偷偷取了一張白白的餃子皮，放在手掌上，有樣學樣沾清水，放肉餡。

但他哪做過餃子，哪懂裏面的門竅，肉餡放多了，餃子皮兜不住，這頭合上，那頭露出個嫩粉色的餡角，褶子也是深淺不一，東倒西歪。

謝瞻放下手裏的活，眼裏滿是溫情笑意，拉過搞得自己臉上手上都是面粉的林安饒，手把手教他怎麽包個飽滿漂亮的餃子。

林安饒學得認真，一只大一點的手帖着一只小一點的手，輕柔細語緩緩而出，暖色燈光投下溫情光影，阿姨們有眼力見地不動聲色挪遠了點。

自己出師做了兩個，林安饒氣餒，癟着嘴巴好不可憐，不明白為什麽謝瞻帶他做的時候是完美精致的餃子，等自己一個人上手做就不成了。

喬齊見狀湊到林安饒身邊：“餃子有什麽好做的，我們去玩仙女棒，可漂亮了。”

林安饒眼睛一亮，趕忙洗了手披上衣服和喬齊一起。兩人拿了七八根仙女棒，塑料薄膜裹着單薄柱體，拿打火機一點，亮黃色火花刺啦刺啦噴湧而出，照得人臉上亮，心裏頭也亮。

喬齊舉着燃到一半的仙女棒，将不斷噴濺煙火的缺口靠近林安饒手上那根，不過幾秒，林安饒手上也璀璨發亮。兩個人你一支我一支，你的滅了用我的點，我的滅了從你這取火，玩得不亦樂乎。

霍嚣穿着大衣站在廊下看他們玩，往日深沉的神色柔和不少，甚至有閑情拿出手機拍下張喜氣四溢的這一幕。

屋內暖如初春，怕等會出汗一冷一熱傷寒，霍嚣沒給他們拿第二批仙女棒，喬齊和林安饒回屋喝了熱水，脫掉厚厚的外衣，帽子，手套和圍巾。

林安饒修長白皙的脖子上出了層薄汗，霍嚣用熱毛巾給他擦了擦，摘下他脖頸上挂着的血佛擦幹淨，複又給人戴回去。

即使在熱毛巾裏暖過，與室溫接觸一涼，明顯低于體溫的血色玉石觸碰到肌膚，還是激起一小片冷顫。

林安饒正困倦地玩着手機，一個視頻邀請彈到眼前。

是林恩慈打來的！

他趕忙接通，視頻裏的林恩慈穿着珊瑚絨睡衣，頭發半幹不濕，看起來像洗完後只用幹毛巾擦幹沒用吹風機吹幹的樣子。

“小舅舅，新年快樂！”林安饒興奮大喊，全身上下每一個零件都被調動起來，一點都沒入冬後時常精神倦怠的模樣。

喬齊正抱着剛醒的林思瑛，湊到視頻前殷勤打招呼，“小舅舅好。”

他抱着對周圍一切充滿好奇、眨巴布靈布靈大眼睛的林思瑛，輕輕擡起蓮藕似的小胖手沖視頻那頭搖了搖，“溶溶說，祝舅老爺新年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林安饒不着痕跡往旁邊挪了一點，連他自己都沒發現這細微的動作。

林恩慈看見林安饒和林思瑛小朋友氣色紅潤，面色白皙，精神頭不錯，放心不少。

他考上研究生以後去了北方讀書，天天泡在圖書館和實驗室裏，算算時間快半年沒見面了，之前一次見面還是中秋。

林恩慈笑意盈盈，向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說什麽的林思瑛打招呼，聲音輕柔含笑，“溶溶長大了，眉眼也展開了。我給溶溶準備了好多好多禮物，等明天飛機落地，我陪溶溶一起拆禮物，再給溶溶封個大紅包。”

林安饒在一旁探出半個腦袋，驚喜地問：“小舅舅，你明天飛過來嗎？幾點的飛機，我去機場接你。”

林恩慈也很想念，想一下飛機就能見到他們，“下午四點，剛好回你們那吃晚飯。”

林安饒嗯嗯兩聲，沖正往冰箱裏放餃子的謝瞻喊：“謝瞻，明天你能和我一起去機場接小舅舅嗎？”

謝瞻回頭，手指上沾着面粉，神情很柔和，“當然可以，你問問小舅舅想吃什麽，我提早準備起來。”

林安饒開心轉頭，問林恩慈有什麽想吃的。

林恩慈點了兩道菜，都是林安饒愛吃的。

後者笑眯眯把兩道菜名轉給謝瞻，心裏美滋滋的，小舅舅對他真好。

又扯了會家常，姜嗣聲音橫插進來，“明天就能見到了，有什麽話不如明天說。”

林安饒看了眼屏幕上顯示的時間，不知不覺聊了快二十分鐘，又估摸着林恩慈應該剛從實驗室回來，還沒吃飯，于是乖乖又依依不舍挂了視頻。

挂完視頻，姜嗣舉着吹風機幫林恩慈吹未幹的頭發，寬大的手掌拂過細軟發絲，吹風機嗡嗡作響間，姜嗣忍不住開口，“以後先把頭發吹幹再打視頻，不然年紀大點容易頭疼。”

林恩慈向後瞟了姜嗣一眼，高大Alpha沉默寡言，不知道是不是轉了性子，從前那些掌控欲和占有欲消失不見，或者被他藏得更深。

在他跟前，不怎麽開口，總是默默做事，不幹涉他的生活和學業，若哪一刻他皺點眉，總是驚慌失措，小心翼翼問是不是他哪裏做得不好，越過那條線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姜嗣把姿态放這麽低，一時間林恩慈摸不準怎麽對他，即使心裏清楚自己趟進溫水，可他退一步，水便向他進兩步，溫度變得更加适宜。

林恩慈心裏長嘆一聲，坐在沙發上等姜嗣幫他吹幹發尾。

姜嗣收起吹風機，廚房裏砂鍋蓋子被水汽頂起幾個颠簸，騰騰水霧彌漫向上。

Alpha半蹲在他跟前，胡渣挂得很幹淨，鬓角收拾得整潔，衣袖處隐隐飄來不太明顯的香氣，不濃烈，似瓜果花草的清香，不似姜嗣信息素那般有攻擊性。

“明天我能和你一起去嗎？”Alpha聲音很低，往日淩氣逼人的眼眸裏裝着小心的懇求，半蹲姿勢使得林恩慈真好對上他的懇切的目光。

林恩慈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應下。

.

一歲多點，走路還搖搖晃晃的溶溶捏着手裏的兒童餅幹，跌跌撞撞走向林安饒，嘴裏含糊不清地說：“吃、好吃，媽媽，吃。”

林安饒渾身僵硬。眼前小孩子很可愛，圓溜溜似葡萄般大眼睛，臉蛋肉嘟嘟的，膚色遺傳父母，很白，許是暖氣開得足，衣服穿得厚，臉頰上浮現淡淡的紅粉色，很可愛。

遠觀是好，說不定他還會來了興致咔咔拍幾張照片發給林恩慈，等月亮升起，黑夜沉沉才收到回信，不太忙時是“可愛”兩字，忙得時候是一個句號。

可真要他上手抱，他便覺得渾身不自在，這麽小這麽軟一灘東西，他怕摔了碰了。

更多的是內裏說不清道不明的抗拒心理，他自己也不知道哪來的這種情緒，溶溶每每一靠近，他便難受得厲害。

在溶溶摔倒林安饒腿邊之前，霍嚣把人抱了起來。

謝瞻拿着虎頭娃娃在溶溶面前晃，趁機抽走她手裏的餅幹，“嗯，真好吃。叔叔拿這個和你交換。”

溶溶迷茫地看着謝瞻嘴裏露出半截的餅幹和自己手裏的虎頭娃娃，大大的眼睛裏全是疑惑。

手裏的餅幹沒給媽媽吃，溶溶難過，小孩子雖然不會表達，但對周遭一切情緒很敏感。

溶溶小聲哭起來，不響，卻像萬斤重錘壓在林安饒心上。

他似乎也被這股情緒感染，心裏難受得很。

謝瞻接過手帕，幫溶溶擦掉眼淚，輕聲哄道：“小朋友吃的零食和大人的是不一樣的，這個餅幹給小朋友吃剛好，大人不喜歡吃味道這麽淡的餅幹。”

也不知道溶溶聽懂沒有，她漸漸停止哭泣，睜着水光四溢的大眼睛看向林安饒，眼裏親近之意溢于言表。

林安饒勉強在嘴角扯出兩分笑意，順着謝瞻的話解釋，“我是大人，不喜歡吃小朋友的零食，這個餅幹，吃不出味道。”

哄好溶溶，謝瞻讓保姆帶她下去喝奶粉。

氣氛一時間有點沉悶。

剛巧此時蔣姝打來電話，說節目錄到尾聲，讓林安饒來接她，她要給溶溶小寶貝兩個大大的香吻，還準備了超級豐厚的壓歲錢，比給她小侄子的厚多了。

宋祈年生了個男孩，第二性別是Alpha，不出意外，這個孩子很可能是蔣氏之後太子爺，掌舵人。

即使這個孩子愚笨，不開竅，他手上握着的股份也夠他衣食無憂一輩子。

偏偏這個孩子早慧得很，小小年紀已有大将之風，不茍言笑，沉穩內斂，聰睿持重，在慈父嚴母的教導下如小樹苗般茁壯成長。

對比起來，香香軟軟的Omega，對誰都樂呵呵的溶溶小朋友可愛得多。

林安饒出門前給扒着他褲腿撒嬌的緬因小可愛開了個罐頭，全身上下被裹成大粽子，唯有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喬齊被他哥叫回去拜年，等那邊事了後再過來。

謝瞻和霍嚣陪林安饒一起出門接人，霍嚣在前面開車，謝瞻坐後面陪林安饒，氣氛意外和諧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