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林安饒目送蔣姝離開,喬齊一邊幫林安饒打傘一邊嘟囔:“也不知道怎麽進來的。”
“安饒,你真的要去路演啊,要不在家再休養幾天。”
林安饒有些不煩其擾,剛走到門口發現霍嚣的車停那。
黑色的賓利搖下車窗,霍嚣坐在車裏等他。
喬齊身形一僵,捏着傘柄的右手青筋浮現。
他攬在林安饒腰上的手緊了幾分,“我先送安饒回去,東西都還在我車上。”
“我有事和安饒說,行李你先放他家,我帶他回我那一趟。”霍嚣車停在門口不動,目光沉沉地看着傘下的兩人。
見喬齊不願意,霍嚣才出言提醒道:“喬齊,你已經霸占了很多天了。”
等在賓利身後的車主按喇叭,把頭伸出窗外吼道:“搞什麽飛機啊,這是醫院門口,不是你家停車場,要走就上車趕緊走,堵在這算什麽意思。”
林安饒帶着口罩,雨傘遮住了一部分光線,這才沒叫後面的車主認出來剛剛被怼的是當下正“火熱”的社會案件主角。
林安饒推了推喬齊,“你等會和司機一起回去,我和霍嚣去一趟。”
說完掙脫喬齊的手冒着小雨朝賓利跑去。
霍嚣打開車門,林安饒快速爬上車,放下一點窗戶,沖站在傘下看不清神色的喬齊喊道:“我先走了。”
說完霍嚣在總控臺按下按鈕,搖上車窗,賓利平穩地駛出醫院門口。
“中間座椅那有條新的一次性毛巾,先擦擦,小心感冒。”霍嚣說着打開了暖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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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饒抽了幾張紙巾擦掉臉上和脖子上的雨水,“這麽短的距離,沒什麽雨落身上。”
霍嚣也沒強求,一時間兩個人都沒說話。
林安饒跟着霍嚣來到他常住的那套高級公寓。
林安饒只來過一次,沒通告的時候他總喜歡窩在鏡湖小區那套房子裏。
這間公寓很大,整體是冷色調,顯得非常冷淡無趣。客廳裏做了面巨大的落地窗,一擡頭就能看見海城中心區最繁華的街景。
各大高樓矗立于此,LED燈身變幻着不同的标語,一條江穿城而過,兩側是新造的公路。晚高峰時型號不一的汽車亮着車燈緩緩通行,從高處望去像條電路不良的燈帶。
霍嚣接了杯熱水遞給林安饒,“喝點熱水,新杯子。”
林安饒接過來暖了暖手,等水溫降下去一些才小口小口抿着,坐在椅子上看霍嚣在落地窗邊打電話。
霍嚣大概是急趕過來的。
這幾天事情頗多,先是蔣家出事,霍嚣忙着趁機搶占市場,擴大自己的市場份額。
而短短兩天後林家破産,霍氏雖早有準備,但林家畢竟是項目合作方,短時間內找下家替上林家的位置也不是件易事,更遑論林秋雯爆了個驚天大新聞出來,所有與林家Omega有關系的企業股價都遭受不少動蕩,霍氏首當其沖。
等霍嚣結束了電話,林安饒才問:“找我什麽事?”
霍嚣坐到林安饒對面的木椅上,雙手交叉放在身前,上半身微微後仰,多日的連軸轉讓他的眉眼染上幾分疲憊,高隆的山根與流暢鋒利的下颚線及周身的氣勢無一不在顯示這個男人的銳利。
他是有些累了,但他依是一只蟄伏待發的野豹,在自己的領地上仍是這麽游刃有餘,不容侵犯。
“林安饒,我們來聊聊吧。”
林安饒心中預警雷達瘋狂作響,霍嚣很少叫自己全名。
林安饒腦子轉得飛快。
聊什麽?
霍嚣他們早就繳了他的手機,不叫他看網上那些事,這些擦屁股的事自然有的是人上趕着做。
就算他真的被送去□□,法院的判決書上也能語焉不詳地玩些文字游戲,變相地證明他是清白的,早已買好的營銷號自然能把黑的洗成灰的,灰的洗成白的,把他擇出來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這幾個Alpha一個頂一個的直A癌,讓他們承認自己的Omega 疑似被人收用過和主動往自己頭上套綠帽子有什麽區別——簡直是在Alpha的雷區蹦跶。
就像喬齊,特意避開這些事,也從沒問過他。
至于其他的事情.....
林安饒突然意識到他和霍嚣之間的交流少得可憐,正經呆在一起消磨時光的時間或許還不如在床上的時間長,他們之間又能聊什麽呢?
總不會是霍嚣閑的無聊也學喬齊孔雀開屏一般地向他展示自己最近擴展了多麽宏偉的商業版圖吧?
林安饒為自己最後不切實際的猜想感到好笑。
見霍嚣嚴肅的面容和徹談的架勢,心下一沉,高懸的達摩克裏斯之劍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要狠狠刺進跳動的心髒,撕開一切隐藏其中的秘密。
感謝幾年的藝人素養培訓,林安饒心裏再亂,面上也不顯示出來。
他心裏不斷給自己暗示,他做的這麽隐秘,所有事情他幾乎沒有直接經手過。
或許和上次小舅舅離開時一樣,霍嚣他們只是懷疑,沒有找到證據證明他是幕後主使。
林安饒壓下所有心思,如往常一般回道:“聊什麽?”
霍嚣第一句話就割斷了懸着達摩克裏斯之劍的繩,單刀直入地戳破了林安饒搖搖欲墜的信心。
“讓蔣姝收手,有些事情不是你們能沾染的,我能兜住你們一次,不一定能兜住第二次。”
!
林安饒心下一驚,霍嚣知道他和蔣姝的事!
林安饒在心裏推導了無數個關于林家這事的問題,沒想到霍嚣殺了個措手不及。
他是怎麽知道他和蔣姝合作的事的?是他哪裏露出了馬腳嗎?他是在詐我嗎?他又知道多少?
如果他真的什麽都知道,為什麽沒有攔下小舅舅?如果那天他也上了飛機霍嚣還會坐視不理嗎......
林安饒強迫自己平息翻湧的情緒,玻璃似的眼珠直視眼前Alpha。
“謝瞻在國外,沒空管國內的事,喬家是喬晟做主,喬齊對這方面不關注,所以你們瞞了過去。
汪棋轉移資産的手法不算巧妙,稍微多看幾眼就知道問題所在。存貸雙高,杠杆加滿,拿不出多少流動資金。突然多了這麽多的海外投資,只要随便找一家合作公司調查一下就知道是皮包公司,這個騙局一戳就破。”
“林家已經如你所願身敗名裂,不要再做其他多餘的事了,更不要做這種殺敵一百自損一千的蠢事,你明明有更好的選擇。”
林安饒沉寂良久,薄唇微張,從牙縫裏擠出一句,嘲諷味濃到不容忽視,“更好的選擇,什麽更好的選擇?”
林安饒突然覺得好笑,更好的選擇?
是要他舔着臉在他們懷裏裝可憐,掉幾顆眼淚對他們哭訴在林家的種種的委屈,然後再求他們出手搞垮林家嗎?
真是可笑,狗咬狗當然是好戲,但要是沒了那些照片這戲就不好看了。
若是他們出手,林家只會落個破産、送幾個人進監獄的下場。
但他不,他偏要林家是高級妓院的事實般曝光在青天白日之下,讓所有人都知道林家犯下的那些罪孽。
讓那些參與過、猥亵過、侵犯過Omega的,身居高位,光鮮亮麗的Alpha成為被萬人唾棄的對象,一個都別想逃!
林秋雯手裏的相冊記錄了每一筆黑暗,每一聲無力又悲戚的吶喊,林家特意用來宴客的小樓裏哪處沒有過肮髒的媾和?
林正英接手時林家幾乎就是個空殼子,林家用盡各種辦法讓Omega和Beta為這座早該坍塌的殼子續命,續了十幾年的命。
他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也不在意別人會用怎樣的眼光看他,它只要林家一筆一筆,為自己的罪孽還債。
霍嚣頭疼地看着林安饒,“羅輯背後找的水軍給撤了,太明顯了。要是被發現是你抖落出去的消息,又不知道要有多少針對你的。”
“還有謝家的事,別摻和,別窺探。就算你真的找到證據把他呈給檢察院又如何?
謝瞻姑姑在,謝家就不會倒。更遑論有多少事情是上頭默許的,這些政治鬥争牽連的也不止謝家,國外那些黨派鬥争,國內這些老牌家族和新興勢力,何必去蹚渾水。要真出什麽事情,我也不一定能保住你。”
林安饒一副安然自若的樣子,直勾勾盯着霍嚣,“還有呢?一起說了吧。”
霍嚣看着林安饒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火氣蹭蹭往上漲,“你知不知道這些事情的嚴重性,你要設套搞林家,只要你說,我可以幫你,為什麽弄得自己一身腥,我們未出世的孩子也意外沒了!
還有謝家,給你幾個膽子才敢碰,非要等到什麽時候被放一記冷槍才甘心是嗎?”
霍嚣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重,接着用盡量平緩的語氣道:“蔣姝那邊我也會敲打,她是個聰明人。”
林安饒抱臂胸前,冷冷地看着霍嚣,“什麽叫我們的孩子?我又不止和你一個上過床,你怎麽知道這孩子的父親是誰。”
霍嚣見林安饒對意外流掉的孩子絲毫不心痛,忍着火沉聲道:“才一個半月,就是我和你的。你難道一點都不難過嗎?這是我們的孩子。”
林安饒冷笑兩聲,“你該慶幸這個孩子未成形就沒了,否則,就算生下來,我也會掐死他。”
孩子孩子孩子!
林安饒不明白為什麽Alpha這麽喜歡孩子,還總喜歡拿孩子綁住Omega,林正英是,姜嗣也是。
仿佛只要有了孩子,從前所有的是是非非都可以一筆帶過,即使他是個惡心的□□犯,暴力狂,但有了孩子,所有人都會勸他忍一忍,影視劇裏這麽拍,連律法都偏向那些犯罪的Alpha。
“霍嚣。”林安饒一字一句無比認真說,“我永遠,永遠不會生下你們的孩子,他只會是個冤孽,我一看到就惡心。
他的存在,只是我屈辱過往的證明,是午夜裏不斷循環的噩夢。”
林安饒突然覺得松快多了,話說的越來越順暢,像是多年堤壩一瞬轟塌,積攢已久的欲念奔湧而出,好多年沒說過這麽多話了。
這一刻,林安饒看不見霍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只覺得暢快,有什麽壓抑許久的東西在四肢百骸裏流轉跳動。
夜色愈發暗沉,襯得林安饒的眼睛更亮。
終于,林安饒像是被蠱惑了般,吐出了沉壓已久的淤血,雙目炯炯地死死盯着眼前的Alpha。
“霍嚣,我恨你,恨不得你下一刻就去死。”
“林安饒!”霍嚣臉色陰沉,薄薄的襯衫随着胸膛不斷起伏,眼中的火光似要噴射出來。
下一刻,霍嚣狠狠掐住林安饒的脖子,逼着他一字一句把話收回去,“收回去!林安饒,我不允許你恨我!”
林安饒單薄的身軀嵌在昂貴的真皮沙發裏,明明被強壯的Alpha扼住咽喉,只要Alpha再用點力就能掐死他,可林安饒只覺得舒暢。
“來啊!有本事你就掐死我,我早就不想活了。”
掐在脖子上的手一松,随即攏得更緊。
霍嚣像被惹怒的野獸,臂膀肌肉憤張,壓低了身軀,不露一分半毫地罩在林安饒上面。
“你敢!林安饒,你敢死,我就敢殺了林恩慈,再殺了羅輯,殺了陳沉,再掘了你母親的墳!”
安饒像是聽到什麽笑話般爆發出一陣大笑,連眼角都笑出了淚花。
“霍嚣,你找的到我小舅舅嗎?”林安饒伸手狠狠拽住霍嚣的領帶,倆人幾乎鼻貼鼻,眼對眼。
林安饒在賭,賭他們的計劃夠周密,賭是林恩慈逃脫後霍嚣才嚴密監管他,他賭霍嚣不知道。
遠處霓虹燈閃耀,加班的打工族,壓馬路的小情侶,分享喜悅的朋友,一起享用美食的家庭。
而這裏,只有對峙的仇人。
霍嚣粗糙的掌心摩挲着細細的一截頸項,“安饒,別惹我生氣。”
林安饒瞬間卸力,他知道,他賭贏了。
既然小舅舅安全了,他還有什麽可顧慮的呢?
像最後一個心願得償所願,林安饒癱仰,看着頭頂的法式吊燈,一圈圈光暈溢開,真像天使的光圈。
林安饒冥思苦想,竟找不出這世間還有什麽可以留戀的,連恨意都消退。
他要撼動這三個龐然大物就如同蜉蝣撼樹,也許要十年,二十年才能扳倒,或許更久,更可能一輩子都扳不倒。
就這樣吧,與其日日夜夜蹉跎歲月,死亡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霍嚣看林安饒緩緩閉上雙眼,任由自己掐住脖子,雙手松開他的領帶,就這麽毫無聲息地垂落兩側。
一種恐怖的念頭如針紮般刺進心髒。
“林安饒,你想幹什麽!?”霍嚣大吼。
林安饒沒說話,一動不動,唯有手掌裏依然跳動的脈搏證明他還活着。
林安饒正幻想死亡的降臨,突然頸側一痛,暴虐的信息素疾速注入,引爆了全身的血液。
疼——!
林安饒從沒這麽疼過,好像全身的血液在燃燒。
“你放開我!”林安饒尖銳的叫喊,兩腿用力蹬踏,卻被死死按在身下。
高濃度信息素在體內游走,林安饒疼得眼泛淚花,絲絲縷縷血液特有的腥氣迷繞在鼻尖,沖得他惡心。
林安饒完全喪失時間概念,不知道過了多久,霍嚣才放開他。
兩眼通紅的Alpha喘着粗氣,舔着尖銳的犬齒,居高臨下看着他,像喪失理智的獸類。
窗外雷鳴轟響,預示着路上行人将有一場瓢潑大雨。
“刺啦——”一道閃電劈空而過,霍嚣陰鸷的面孔赫然照亮。
漆黑瞳孔裏似有深不見底的旋渦,沒有憤怒,沒有仇恨,白色瞳仁像個無機質的玻璃球,毫無情緒。
得益于一部分外國血統,霍嚣的鼻梁很高,眼窩也比常人深。
他的肩很寬,臂膀很有力,但這不是靠健身房、蛋白粉練出來的,而是槍林彈雨、五年軍旅生涯淬煉出來的。
巨大的落地窗外電閃雷鳴,黑雲壓城,滾滾氣流盤旋在頭頂。
狂風以摧枯拉朽之勢肆虐行人,枝葉繁茂的樟樹嘩嘩作響,粗大的樹幹随風搖擺,潑天大雨傾盆而下,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暈開一個個漣漪。
屋內氣氛也如這場大雨,沉悶,積聚,凝滞,再到爆裂。
“霍嚣——!”
林安饒被粗暴地扔在床上,腦袋重撞在堅硬的床墊上,砸得他頭昏眼花。
他驅動着酸軟的四肢往床下跑,如動物本能般感到撕心裂肺的恐懼。
只下一刻,一雙大手死死禁锢住,他被扯着頭皮拽了回來,釘死在床上。
“霍嚣,霍嚣,你冷靜一點!啊——”
屋裏沒有開燈,唯一的光源就是窗外時閃時現的閃電,照在身後沉默的Alpha身上,如同照亮了一個魔鬼。
霍嚣這幅不說話陰恻恻的樣子勾起林安饒心底最深的恐懼。
“轟隆——”
林安饒整個人被掼在被子裏,帶着疤痕的兩指撐開他的嘴,幾盡撕裂的大小。
下一秒,一個圓形固體被毫不憐惜地塞了進去,叫林安饒閉不上嘴,口涎不停從嘴角溢出,連句像樣的話都說不出來。
林安饒真的怕了,仿佛又回到幾年前最不堪,最痛苦的日子,那是他這輩子都忘不掉的噩夢,是刻在骨子裏刮不掉的疤。
“唔唔唔——”你放開我,霍嚣,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求求你放了我。
林安饒滿臉是淚,大大的眼睛裏充滿害怕,眼睫被淚水打成一絡一絡,脊背兩側的肩胛骨直直豎起,如被暴雨擊打的樹葉顫抖。
但他的嘴被堵住了,霍嚣又哪會聽到他的求饒呢?
寬厚的大掌粗拉拉撫過Omega細嫩的皮膚,所到之處引起一陣陣戰栗。
霍嚣俯下身,輕柔的像夫妻耳邊的呢喃,“只有乖孩子才聽話。”
“不乖的孩子......”霍嚣取下無名指上的銀戒,揉搓了下手腕,“也會成為乖孩子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