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因為林安饒自帶的流量,再加上深宅內事,又觸動了近年來愈發尖銳的AO性別問題,林家連連霸屏榜首,熱度高居不下。
牆倒衆人推,樹倒猢狲散。林家站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上,沒人敢在這時候染一身腥。
有了大衆輿論的監督,做做樣子還是要的。
于是幾個參與過猥亵未成年的倒黴人被當做典型抓了進去,任憑他們在監獄裏哭天喊地也沒人理,至于其他人,自然是神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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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饒這兩年沒少和醫院打交道,這下又在萬衆矚目下進醫院了。
林安饒被推進手術室時還尚存一絲意識,只聽見外面吵得狠,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不怕死的記者來完成KPI還被發現了。
林安饒迷迷糊糊中聽到最多的詞就是“怎麽可能”。
什麽“怎麽可能”?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就被打了一下嗎?我怎麽就痛暈過去了呢?身下怎麽流了那麽多血?我是得什麽怪病了嗎?
還沒等林安饒細想出個子醜寅卯,醫生一劑麻醉與鎮定徹底讓他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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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安饒醒的時候感覺頭很疼,身體哪哪都不舒服,肚子尤其難受,小腹那塊似乎有針紮的刺痛感。
林安饒眼睛剛剛睜開,就聽到有人在耳邊驚喜地大喊:“安饒你醒了!”
随即來了幾個醫生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通,又耐心的問了問林安饒的感受,确定人肯定沒事後才陸續離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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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裏除了林安饒,還有霍嚣,羅輯和蔣姝。
讓林安饒感到奇怪的是蔣姝的欲言又止好。
幾次他都看見蔣姝想說些什麽,但她最終又沒出聲。
霍嚣看了他好幾眼,林安饒還沒讀懂他想表達些什麽,霍嚣居然一個人跑去抽悶煙了。
林安饒心裏的不安達到了頂峰。
他預感到一些不好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并且還會是一件非常出人意料且恐怖的事。
最終還是羅輯開了這個口,“安饒......你...流産了。”
林安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麽?!”
蔣姝神色複雜地看着林安饒肯定道:“醫生說已經兩個月了。”
這個消息對林安饒來說是個晴天霹靂,震得他一時失語。
半響後,林安饒才找回聲音,顫顫抖抖,“不是說杜蘭綜合征患者不會懷孕的嗎?”
羅輯解釋道:“醫生說可能是因為這些年你吃的藥調節了激素。
而且杜蘭綜合征病例太少了,在你之前只有十二個,他們也只是根據前人的經驗推測杜蘭綜合征患者不會懷孕。”
林安饒沉默了一會才繼續問道:“那我以後還會懷孕嗎?”
羅輯:“不知道,但照目前的情況看,你是有生育能力的。”
林安饒如墜冰窖,如果他有生育能力......
不!不該是這樣的!
對生育的恐懼幾乎是刻在林安饒骨子裏。孩子并不是愛情的結晶,而是困住母親的枷鎖。
在林安饒的記憶裏,他的母親是一個美麗溫柔的女性Omega,可她前半輩子被家族拖累,後半輩子被孩子拖累。
林安饒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躲在小櫃子裏,透過小小的縫隙看見交疊的□□。
令人作嘔的氣味透過門縫飄了進來。
母親穿着破舊的碎花裙子,長時間沒有保養的頭發又枯又黃,一場懲罰性的性\\事仿佛抽盡了她的生命。
明明是這麽熱的天,小小的林安饒手腳發涼。
等人走了,小林安饒哭着跑出去抱着母親:“媽媽...你走你走,我不治病了。”
破敗的小屋裏只有一盞接觸不穩的頂燈。
破碎的女人把自己拼湊好,溫溫柔柔地幫他擦去淚水:“安饒不說這話,媽媽沒事。等你爺爺把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們就回國,安饒就能治好病了。”
可是林安饒等了很久都沒等到回國的消息。
明明跟他們一起來A國的父親已經回去了,為什麽他們還不能回去呢?他們是被抛棄了嗎?
林安饒是個聰慧的孩子,他從媽媽常常坐在窗前看着爸爸留下的鐘表出神的表情中找到了答案。
媽媽不說他便不問,幫着媽媽一起照看幼年的弟弟——他同母異父的弟弟,不知道哪個債主的孩子。
母親死後,林安饒不可避免地想象,如果沒有他們,母親的人生該是怎樣的。
如果沒有他,母親就不會嫁給父親,也不會被父親送給那些人抵債,不會因為生下另一個不屬于丈夫的孩子而遭到抛棄,更不會覺得拖累了他們而自殺......
孩子,兩個孩子幾乎毀了母親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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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喬齊,因為險些鬧出人命的事被他哥帶回去面壁思過了。
當然,那個時候喬齊他哥還不知道林安饒懷孕了,也不知道喬齊扼殺了一條小生命。
一開始喬齊還硬氣得狠,跟他哥頂嘴。
“我沒錯,我只是在保護自己的Omega。”
“還當記者,一張嘴就噴糞,自以為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以後我見他一次打他一次!”
等林安饒意外流産的消息從醫院傳來,都不用喬晟再說一句重話,喬齊的氣焰立馬下去了。
傻呆呆地坐在原地,明明沒什麽表情,卻讓人從他的眼睛裏看出幾分迷茫和無措,心裏仿佛兵荒馬亂到了極致。
喬晟手上拿着鞭尺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看着弟弟淚眼汪汪、三魂七魄被吓走一半的可憐樣,喬晟還是忍不住心軟沒抽下去。
“哥!哥!我該怎麽辦啊!?”
喬晟一個頭兩個大,要不是喬齊是他親弟弟,他早就把人一腳踹出去了。
看到這副做錯事想挽回丈夫的心的哭哭啼啼的小媳婦樣就氣不打一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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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齊在門外整整跪了三天,除了吃飯上廁所他就沒起來過,誰勸都不好使。
林安饒從前就覺得喬齊有病,現在更堅定了這個想法。
縱使他住在VIP單間,醫院裏也是人來人往。
醫生、查房的護士、送餐的助理、還有蔣姝羅輯,他們每天都能在病房外看見一個Alpha低垂着頭跪在那,沉默地像塊木頭,如果再背上幾根荊條,堪稱現代版的負荊請罪。
喬齊可不管別人怎麽想,他只在乎林安饒。
在第三天晚上的時候,林安饒總算出來制止喬齊自虐的舉動了。
他隔着一米遠的距離扶着蔣姝的手,看着跪在地上的喬齊,“你起來。”
喬齊像被主人原諒的小狗,不修邊幅的臉上滿是驚喜的神情,終日無神暗沉的雙眸亮起光彩:“你是原諒我了嗎?”
蔣姝在一旁呸了一口道:“你不要臉安饒還要呢。再說你跪在這有什麽用,自我感動。”
喬齊十分讨厭蔣姝,讨厭她能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和林安饒呆在一起,讨厭她明明這麽蠻橫聒噪林安饒都能忍着。
喬齊還沒做出什麽舉動,忽然聽到林安饒冷厲的一聲警告:“喬齊!你還想動手打人嗎?”
喬齊楞在原地百口莫辯,“沒有沒有,我什麽都沒想幹,安饒你別怕。”
林安饒止住了後退的步伐,站定在門旁說:“你先起來,跪在門口不像話。我不怪你,不知者無罪。”
喬齊差點被天降的幸運砸暈了。
林安饒不僅原諒了他,還為他找了個不知者無罪的緣由!
喬齊想起身,不小心牽動了腿上的傷。膝蓋因為跪了太久充血烏青,喪失了部分知覺。
喬齊撐着旁邊的牆壁踉跄地站起來,朝站着的林安饒露出一個羞赧讨好的笑。
林安饒心情複雜,他确實沒有說謊。
他一點都不怪喬齊流掉他的孩子,甚至慶幸。
還好喬齊一拳打掉了孩子,不然等他覺察到再去醫院檢查,勢必會被霍嚣他們知曉這個孩子的存在,到時候在想打胎就不是件易事了。
一想到一個小生命在肚子裏生根發芽,汲取母體的營養,他就感到恐懼。
灰蒙蒙的童年與畸形的家庭沒有教會他如何對待一個新生命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