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突如其來的車禍
突如其來的車禍
上午，丁悅容跟主編撒了個謊，說自己要去趟印刷廠，看看歸她負責的一本書的印刷情況，她前些日子校的李煜的稿子下工廠了。主編給了假，她開着她的甲殼蟲來到了凱逸的樓下。
進了凱逸，她直接上到顧氏集團總部的樓層。顧雲周的總裁辦公室在兩層之下的頂樓，需要乘坐一部特別的電梯才能到達，如果沒有兩層之下的工作人員的許可，外人根本到達不了那層。
丁悅容直奔顧氏集團的前臺，跟前臺小姐說要見她們顧總裁。前臺小姐打量着丁悅容，問丁悅容是否有預約，丁悅容一搖頭，“沒有，你就跟顧雲周說，丁悅容要見他。”
眼前的女子敢直呼總裁的大名，想必不是凡人，前臺小姐不敢怠慢，連忙給顧雲周的秘書打電話。過了一會兒，一名身穿黑色職業套裙的年輕女子，從前臺前方的電梯裏出來，面帶微笑地迎向丁悅容，自報家門，說自己是顧董事長的秘書，顧董事長讓她來接“丁小姐”上樓。
女秘書一直把丁悅容送到顧雲周的辦公室外，伸手在高級木門上敲了兩下，聽到裏面傳來“請進”的聲音後，女秘書拉開木門，微笑着對丁悅容說：“丁小姐，請進。”
丁悅容對女秘書一點頭，“謝謝。”走了進去，女秘書跟在她身後，但是只是站在門口，并不往裏深入。
顧雲周從寬大的辦公桌後站起來，一邊整理西裝下擺，一邊繞過桌子迎向丁悅容，同時對站在門口的女秘書說：“去泡兩杯咖啡。”
“是。”女秘書剛要走，丁悅容轉頭叫住了她，“不用了，謝謝，我不喝。”
顧雲周一猶豫，“那我也不喝了，你下去吧。不要讓任何人進來，有電話你先記下來。”
“是。”女秘書恭順點頭，關上門出去了。
随着沉重的木門合閉，偌大的辦公室安靜下來。柔軟的地毯上，顧雲周和丁悅容相對而立。丁悅容垂着眼，顧雲周望着她。“我沒想到你會來，”顧雲周最先開了口，“剛想去找你，你就來了。”他笑了一下，“我們真是心有靈犀。坐。”他想把丁悅容引到靠牆的一組沙發那。
丁悅容站着不動，“不用了，我說完話就走。”
顧雲周不笑了，眼裏湧上悲傷的神色，“容容，你不覺得自己很殘忍嗎？我作錯了什麽？你告訴我，我作錯了什麽？”他的神色激動起來，聲音不覺也大了許多，“當年的事，你也清楚，不是我變心，是我爸不同意，我跟他吵，差點還為了你跟他斷絕父子關系，可是他突然中風了，我能怎麽辦？要是那個時候我堅持跟你在一起，他可能就死了。我知道對不起你，可是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死，那樣，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我的命是他給的，我再傷心，再難過，我也得放棄你。換你是我，你有更好的辦法嗎？”
丁悅容心如刀絞，一語不發。
顧雲周顫微微地吸了口氣，鼻子酸了，眼眶紅了，聲音小了下來，“你不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我跟姚玉娉，我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我和她，一次夫妻之實都沒有。”
丁悅容驚訝地張了嘴，顧雲周看着她的表情，嘲諷一笑，“不可思議是不是？但這是真的。她也有自己愛的人，她爸和我爸一樣，硬把她和她愛的人拆散了，為了兩家的利益，讓她嫁給了我。你知道她是怎麽死的嗎？”
丁悅容一眨不眨地看着顧雲周。
“她愛的那個人在紐約出了車禍，死了。她知道了，也不想活了。然後，就割腕了。”
丁悅容聽見自己問，“你沒跟她家裏人說？”
顧雲周垂下眼看着地毯上美麗的花紋，“沒有。”
“為什麽不說？”丁悅容想起顧雲周的岳母搶自己的皮包去砸顧雲周的場景。
顧雲周望着地毯一牽嘴角，牽出一絲苦澀的笑，“人都走了，我說出來，她也不會活過來，讓她走得清靜些吧。”說完，他擡起眼，望定丁悅容，“我本想再過段時間，”他忖了下，“我覺得再過一年比較合适，等這件事情徹底平複了，我去找你，我們重新開始，但是我沒想，你竟然這麽快就要結婚了。是因為你外公得了絕症嗎？”
“你怎麽知道我外公得了絕症？”除了許慧、張楠、賈建國，丁悅容不記得自己跟別人說過這件事。
顧雲周擡眼一笑，“想知道這件事并不難。”
丁悅容點了點，“對，對你來說并不難，就像你知道賈建國的工作室在哪兒一樣。”
“怎麽，他都跟你說了？都說什麽了？”顧雲周很想聽聽賈建國都跟丁悅容說什麽了。
丁悅容壓下心中的激動，“你跟他說什麽了，他就跟我說什麽了。”
顧雲周點了點頭，“所以，他跟你說，如果我願意，我就會讓他和他的工作室在S城再能立足。是嗎？他說了嗎？”
丁悅容直視顧雲周的眼睛，“你會嗎？”
顧雲周反問，“你覺得呢？”
丁悅容凝視顧雲周不變，“從前我所認識的顧雲周一定不會。”說話時，她加重了“一定”兩個字的字音。
聞聽此言，顧雲周悲傷哼笑，“可惜我們再回不到‘從前’了，不是嗎？”
丁悅容垂下眼，不忍去看顧雲周悲傷的表情，“雲周，你那麽好，那麽優秀，有大把的好女孩等待你的回眸，你給她們一個機會，也給你自己一個機會。我只是個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我受不起，也不值得你為我再等，而且，我也不會給你機會再等。我今天來，就是想跟你說，不要再等我，不要再想挽回，我們之間早在六年前已經結束了。不要去找那個人的麻煩，他是無辜的，他與我們的事無關。”
顧雲周敏銳地捕捉到了丁悅容字裏行間的潛臺詞，“所以，你和他是假結婚，對不對？”
丁悅容一時沉默。
顧雲周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激動地抓住丁悅容的胳膊，“我說的沒錯吧？你們是假結婚，你根本就不愛他，對不對？”
丁悅容使勁一掙，想要掙開顧雲周的手，可是顧雲周的力氣實在太大了，沒掙開，“假結婚也好，真結婚也罷，都與你無關。我再說一遍，我們之間，六年前就結束了。放開我，我要走了。”說着，她再次發力，這回，掙開了，她大步向辦公室門口走去。顧雲周在她身後高聲道，“你不怕我去告訴你的家人，戳穿你嗎？”
丁悅容應聲停下腳步，但是沒有轉身，“如果你真那麽作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說完，她再次邁步，拉開房門，走了出去。留下顧雲周站在原地，憂傷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辦公室的門口。
出了凱逸，丁悅容鑽進自己的小車，啓動車子回單位。小小的甲殼蟲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疾馳，丁悅容一邊開車，一邊回想自己和顧雲周的這次見面。
前方，信號燈變了顏色，她卻沒有發現，直着眼睛還往前開，一輛大貨車從左邊的道上快速開過來，當她意識到自己闖了紅燈，想要躲閃時，已經來不及，大貨車把她的小甲殼蟲，連帶甲殼蟲裏的她，撞得在大街上打了好幾個滾。
小甲殼蟲基本報廢，丁悅容受了重傷，被迅速趕到的交警和急救人員從車裏拉出來，送上了救護車，拉到了醫院。交警在事發現場撿到了丁悅容的手機。所幸，手機完好無損。交警從手機裏找到丁悅容父親的電話，打了過去。電話接通時，丁教授正在上上午的最後一堂課，“曹七巧是一個悲劇人物，她的悲劇，有別人強加給她，她不得不接受的，也有她自己在人性扭曲後，自己造成的。她，既是悲劇的承受者，同時也是悲劇的制造者……，對不起，喂？對，我是。什麽？是是是，她是我女兒？在哪家醫院，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馬上就過去！”
哆嗦着嘴唇，撂下一句“我家裏出事情了，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丁教授甚至都顧不上收拾教案，心急火燎地沖出了教室，留下一教室面面相觑的學生議論紛紛。
丁父趕到醫院時，丁悅容還在急救室裏搶救，急救室裏不時有護士進進出出，丁教授兩腿發軟，渾身勻速地打着哆嗦，不停地在急救室外走來走去。兩只手使勁地互相按着，饒是如此，那兩只汗津津的手還是哆嗦得夠嗆。來醫院的路上，他給妻子和賈建國打了電話。妻子來不了，因為得在家照看父親，甚至連電話都是找了個借口在廚房偷偷摸摸接的，怕父親聽到了受不了。丁父到達醫院二十多分鐘後，賈建國滿頭大汗地沖到了急救室外，“叔叔，怎麽回事？”
丁父身上打哆嗦，嘴也打哆嗦，結結巴巴地說話時，上下牙好幾次差點把舌頭咬着，“警察給我打電話，說妞妞闖了紅燈，讓大貨車給撞了，受了傷，送到這兒來了。”
“阿姨知道嗎？”
丁父艱難點了下頭，“知道，我來的時候先給她打的電話。她來不了，得在家陪着外公。”
“外公也知道了？”
丁父搖頭，“不知道，沒跟他說。他要是知道了，身體肯定受不了。”
賈建國點了點頭，沒說話，這件事根本瞞不住，丁悅容到了下班時間不回家，老教授必然要問。但是現在還考慮不了那麽多，急救室裏的丁悅容是第一位的。
一個護士急急忙忙地從急救室裏出來，賈建國一把攔下了她，“護士，裏面的傷員怎麽樣了？”
護士打量了賈建國一眼，“你是他什麽人？”
“我是他未婚夫。”
“傷者大出血，需要馬上輸血。”
此言一出，丁父身子向下軟去，賈建國手疾眼快，一把架住他，把他架到急救室外的椅子邊上坐下，“叔叔，叔叔……”
丁父眼望着急救室，掉下了眼淚，“妞妞啊，你可要挺住啊，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外公就活不了了，爸爸也活不了了，你媽媽也活不了了……”說完，他彎下腰，把臉埋在雙手之中，雙肩不住地聳動着。
此情此景，賈建國的眼眶紅了。怎麽會？昨天還見過面的人，怎麽會忽然就進了急救室了？他的腦中閃過很多電視劇中關于急救的畫面——急救室裏，急救室外的都有。直愣愣地望着急救室的門，賈建國想，大夫是不是給她作電擊了，像電視劇裏那樣，拿着兩個電熨鬥樣的東西，在她的胸部一下一下地烙，她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地被烙得彈起來又落下去。
大出血？她會死嗎？賈建國的心中猛地蹿過一陣強烈的懼意。不會的，不會的！他緊皺着眉頭，使勁地作了個深呼吸，想要把胸中的那股懼意壓下去，或者呼出去。
去取血的護士很快回來了，沒過多一會兒又出來了，賈建國攔住她，“怎麽樣了？”
護士忙裏偷閑，“血還沒止住，血庫裏的血不夠了，要從別的醫院調。”
“她什麽血型？”
“Rh陰性血，熊貓血。”年輕的女護士一咂嘴，“別的醫院也不定有呢。”
賈建國眼睛一亮，“抽我的，我就是Rh陰性血。”
“你？”護士簡直不敢相信，“真的？”
賈建國急得瞪起了眼睛，“人命關天，這還有假？抽我的吧。”
丁父一直在旁聽二人的對話，這時開了腔，“小賈啊，謝謝你！”
賈建國的心中漫過一股悲壯感，“我是容容的未婚夫，這是我應該應份的。”
丁父想要再說兩句感謝話，然而時間緊迫，而且，他的嗓子也哽住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你跟我來吧。”護士把賈建國帶進了急救室，跟搶救丁悅容的大夫說，賈建國是Rh陰性血，大夫讓護士馬上給賈建國抽血，又讓另一名護士去打電話調血，光憑賈建國一個人的血，根本不夠丁悅容用的，但是醫院現有的血，加上賈建國的血，起碼可以頂一陣子，給外援血液的運輸創造更多的時間。
進到急救室外，賈建國第一時間去看丁悅容，看不到。好幾名身着深綠手術衣，頭戴手術帽的男女，把急救臺圍得死死的，一走一過間，賈建國只看到那些人的前襟上沾染了很多的血。原本，他是不怕血的。但是這次，他戰栗着感到了恐懼。因為，那血，來看他喜歡的女人，也可以說，他愛着的女人。是的，他想，他是愛上丁悅容了，不再是喜歡。
殷紅的血從賈建國的身體裏抽/出來，又被輸進丁悅容的身體。應賈建國的要求，護士一共從賈建國的體內抽/出了400毫升的血，這是一個人一次能獻出的最大限額的血。賈建國還想再獻200毫升，護士說什麽也不抽了，好說歹說把他勸出了急救室。
經過将近六個小時的搶救，丁悅容總算從鬼門關裏撿回了一條命。搶救期間，賈建國和丁父始終守在搶救室外。好容易搶救完了，丁悅容又被護士推進了ICU，隔離觀察。
“小賈啊，你回去吧，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丁父站在ICU病房外，短短幾個小時間，人竟是憔悴了許多。
賈建國很同情丁父，“叔叔，我送你回去。”
丁父誠懇推辭，“不用了，我自己叫輛車就好了。你今天給容容輸了那麽多血，快點回家吧，好好休息休息。”
賈建國堅持，“沒事，這點血不算什麽。”
最終，賈建國還是把丁父送回了家。老教授已經知道丁悅容受傷的消息，瞞是瞞不住的，說丁悅容出差這種謊言根本騙不了老教授。不過，丁母把丁悅容受傷的等級往下調了調，沒告訴老教授實情，怕他受不了，就說給撞骨折了，得住幾天院。而且，還是別人不守交通規則給撞的，沒敢跟老教授說是丁悅容自己闖了紅燈。
饒是如此，老教授還是受了大刺激，灰青着臉，躺倒在床上，出現了呼吸困難的症狀，吓得丁母趕緊給他吸氧。老教授确診後，丁家時刻備着一大瓶氧氣，供老教授随時取用。丁父回家前，丁母給老教授服了藥，丁父到家時，老教授已經昏昏睡去。
丁父唉聲嘆氣地把丁悅容的情況跟丁母說了一遍，聽得丁母涕淚橫流。與此同時，開車回家的賈建國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丁父告訴他，丁悅容是在成濱路附近出的車禍，那裏離凱逸酒店不遠。難道……他本打算馬上去凱逸問個清楚，卻忽然意識到，現在已經将近夜裏九點，那個人該是早就下班回家了。
他決定第二天去凱逸問個清楚。
過年那幾天隔日更，也就是兩天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