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冤家找上門
冤家找上門
大西荒昆侖丘綿延百裏,最高處黃穆峰上有一座天神府 。
黃穆峰下,那只蛤蜊精海芃芃已經是第九次堵在天神府讨要個說法。
她用包袱背着那顆擊暈了自己的兇器—一顆蠻蠻鳥的鳥蛋,然後氣洶洶的站在破爛的山門前,對着那座寒碜的天神府翻着白眼。
她把破麻布的衣裙一系,大酒葫蘆往腰後一挂,赤腳踏上門前只剩半拉的破舊上馬石,小手掐着細腰大喊,很有氣吞山河之勢,“共工,你滾出來!撞壞了不周山就算了,還害我空桑山被強拆,還吾等小妖家園!”
守山門的小仙聽得喧鬧,慌忙探頭。見又是海芃芃,哭喪着臉,“蛤蜊精啊,這是戰神陸吾的天神府,沒有共工。”
“休要诳我!天界戰神會住這窮酸地方?”海芃芃才不相信,努着嘴,一把夾起鳥蛋突然發力,然後撞倒了守門小仙,嗖得擠進了山門。
天神府正廳,司命星君打着測算姻緣的名義,又來找陸吾女君賭棋了。
司命星君好賭又好棋,于是三天兩頭找人賭棋,偏他又是個臭棋簍子,輸了就撒潑打賴,這天界除了陸吾早就沒神仙願意與他下棋了。
陸吾是個寡淡的女神仙,很少出她的黃穆峰,她對司命那點賭注也無甚興趣,不過是覺得天地悠悠,歲月無頭,她又深居昆侖丘,聽司命講些八卦也好打發打發時間。
司命就像天上地下的百事通,還沒有他不知道的八卦。
比如,天帝為啥連着三天沒上朝?
因為他酒後調戲了天庭老年歌舞隊的仙子們。那些跳舞的仙子随便拎一個出來,都比天帝、天後大上幾萬歲,叫聲老姑奶奶都不為過。天後自然是生氣,他酒後失德也就罷了,竟然還調戲老太婆!讓她天宮一枝花的臉面往哪裏擱! 于是天帝被天後抓花了臉後,只能閉門三日養傷。歌舞隊的老仙子們,貶黜的貶黜,下凡的下凡,平白遭了這麽一劫。
還比如,二郎神楊戬覺得最近的日子*太*過*安*逸,體态發福,嚴重影響自己仙界第一美男的形象,為了保住聲譽,他決定絕食減肥,于是把二郎神府所有的仙釀美食都扔了出去。
結果一個月過去了,他沒瘦,哮天犬快餓死了,因為哮天犬的狗糧全被楊戬給吃了。府裏侍婢仙官們餓的眼睛都發紅了,看到府門前的桑樹都恨不得把樹皮扒下來給吃了。
好好的二郎神府就跟鬧饑荒一樣,仙婢及仙官們餓得受不住紛紛請辭不幹了,就連哮天犬都因受不了,私自下凡偷吃,結果惹了禍端觸怒天規,被二郎神抓回虐打一番扔到了下屆大西荒,罰他幫軒轅墳的老土地仙兒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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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太上老君,他才是真慘呢。”司命星君每每跟別人說起太上老君總是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樣子,可語氣裏卻又是滿滿的幸災樂禍。
“太上老君最近又因為偷吃闖禍了,被下屆的土地神們聯名上了折子。那些可憐的土地神啊,一個個灰頭土臉的跪在神殿之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嚎啕哭訴。”
司命星君一心二用,一邊給陸吾女君講着八卦一邊去偷陸吾的棋子,陸吾拿旁邊的木茶柄敲了一下司命那只準備行竊的手,繼而淡淡的問道,“然後呢,太上老君怎麽說。”
司命星君收回手,嘿嘿笑着,繼續道,“他能怎麽說,認了呗,本就是他的不對,你知道哪些土地老兒們都是怎麽哭的嗎?”
司命說着就擺出了滑稽的樣子,強行老态龍鐘,扯着嗓子表演了一番聲淚俱下,“啓禀天帝,那太上老兒欺人太甚,用他的煉丹爐日日燒烤,天天涮串,下屆沒有一天寧日。擡頭看天,全是黑泱泱的煙,那吹來的風都覺得辣眼睛,就連喘氣放屁都是麻醬和孜然的味道……”
這太上老君也是不長記性,幾百年前他因為偷吃燒烤,把爐子的火炭渣子掉到了凡間,燒了人家五百裏的山,弄得附近民不聊生。
當時天帝是要責罰老君的,還是司命出面說和,說西方佛祖坐下弟子金蟬子下凡歷劫剛好行徑此處,就當給他添一劫。
這樣的八卦實在太多……總而言之,神仙過得太an逸了,總得找樂子不是。
但司命最喜歡講的還是那人間的八卦。
說道這兒司命星君見自己又要敗給陸吾,賊溜溜的轉動眼珠子,咳了一聲。“陸吾神君,雖說你把九域天池寶地和天帝苑管理的井井有條,可你這府上着實冷清了些。”
陸吾也不理他,徑直放下棋子,又吃了對方一顆。
星君也知道靠自己那點實力是贏不過陸吾,便開始胡謅亂扯,擾亂對方心神。
“神君你年紀也不小了吧。”
陸吾依舊不理他,徑直放下棋子,又吃了他一顆棋子。
“要我說女君你也該效仿效仿天帝。” 司命見陸吾不上當,急了,趕緊瞎扯。
“哦,效仿什麽?”陸吾将視線從棋盤上移開看向司命,語氣柔緩卻透出清冷,雙眸如深潭秋水。她本就是個美人,若那不了解的情況的新神仙見了她,估計都得動上一動凡心。
可惜啊,這位漂亮的女君可不是什麽善茬。
八荒大亂時,天界骁勇善戰的神仙可不少,可女戰神就只有她,也就是這太平日子過得久了,身上的殺伐氣息淡了些許。
司命星君看着波瀾不驚的陸吾女君,大聲道, “咳,女君該效仿天帝尋一位君妃,哦,錯了,是尋一位夫君,然後跟天帝一樣生上一二十個天子,然後開枝散葉也讓這天神府多些熱鬧。”
趁陸吾出神思索的功夫,司命趕緊從棋盤上偷走她兩顆棋子。
陸吾未答,又将視線移回棋盤上,輕笑一聲淡淡搖頭,手上棋子一落。
“你找個漢子…”司命繼續迷惑對方,笑嘻嘻道“也能幫你一起管理九域天池和天帝苑不是。而且小仙測得近日您紅鸾星動,必有桃花…”說着又偷拿陸吾一顆棋子。
“司命,你又輸了。”不待司命說完,陸吾将最後一顆棋子落下,司命目瞪口呆。
“不可能,我明明…”司命星君太郁悶!
“你明明又偷拿本君一顆棋子。”陸吾淡然,“就算你偷拿三顆,還是輸,司命君這次用什麽做賭注?姻緣簿還是紅線千裏牽?”
“我…這次…”司命語塞,姻緣簿和千裏牽可是他在三界讨飯的家夥什,這要輸出去,他老臉往哪裏擱啊。
“神君,小仙要不給你講個段子吧,近日小仙剛看了個戲本子,說是凡間有個小姐,看上了一位公子,兩人入洞房的時候才發現,那公子哥竟然是個女的……你說好笑不好笑,這兩個女人成親,你說可笑不可笑……”
話說道這裏,司命忽的想起,天帝的外甥女那個東海的黑龍三公主,一直對陸吾女君情有獨鐘,還曾求天帝賜過婚。天帝自然是不同意,兩個女神仙結下姻緣,開天辟地還沒有這個先例,當然了,陸吾也是不同意的。
“呵呵,本司命的意思是,兩個女的不是不可以,真愛嘛,管它男的女的,兩人歡喜就好。”司命尴尬的岔開話頭,又道,“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這可不是戲折子上的,而是凡間的真事,說是凡間有個皇帝,甚是寵愛自己的一個臣子,一日跟自己的臣子同榻而眠,自己醒了那臣子還沒醒,為了不吵醒對方,他就把自己的袍子的袖子給割下……”
陸吾側了側身子,不理會口若懸河的司命,喝了一口茶,輕聲問旁邊侍候的欽原,“欽原,許久沒有見阿蠻了,她最近可還好。”
欽原是天神府的掌事管家,忙恭敬回道,“回女君,東海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陸地之上突生了蝗災,寸草不生、民生艱苦。阿蠻覺得可能是蝗妖作祟,前些日子便去查看了一番,回來後覺得身體不适,便一直養着沒來向女君問安。”
“問安就不需要了,這府上一向也不喜這些客套東西。”陸吾點了點頭,關心道,“雖然阿蠻專克蝗妖,但她畢竟有身孕在身,以後這樣的事情倒是要注意些,莫傷了身子。還有讓阿蠻少飲些酒,整日泡在酒缸裏,也不怕生個小酒鬼出來。”
“謝女君疼惜,下官記得了。”欽原趕緊應了,自家這位主子雖然看着清冷,但內心還是不錯的。
“欽原,你媳婦還沒生啊?她那鳥蛋懷了都四年之久了吧,比那李天王的三子哪吒在娘胎裏呆的時間都長,那小哪吒不過也才三年。你媳婦不會是假孕吧。” 司命星君就喜歡揶揄別人。
欽原也是尴尬,不知道怎麽回答,陸吾瞥了司命一眼,替欽原怼了回去,“蠻蠻鳥一族随天地混沌而生,本就稀少,繁衍更比萬物要難。像阿蠻這樣,修成正仙的更是少之又少,孵化後代已是不易。但這相比司命你還是好些的,聽說你手下,頭一批的月老的孫子輩都來做月老了,可你還是孤家寡人。”
“女君,揭人不揭短,打神不打臉啊!”司命星君幽怨的看着陸吾,心說,沒想到你竟是這麽護犢子的一個女君!
“司命,你下次若是再這樣欺負我的人,我就把你輸掉的賭注一一拿回來。”陸吾端起茶碗,輕啜了一口,嘴角還帶着壞笑。實在是太無聊,耍耍司命打發時間也是好的。
“女君,小神不敢。”司命這麽說着,心裏卻道,“哼,嘲笑我孤家寡人沒媳婦,等着,我要在你的姻緣簿上添上幾筆爛桃花!”
陸吾似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笑着道,“你要覺得受了欺負,以後就不要來找我下棋了。”陸吾就像捏住了司命的七寸一樣,司命只能乖乖服軟,畢竟這天上地下的也只有女君願意跟他對弈了。
“欽原,你先下去休息吧。好生照顧着阿蠻。”
欽原得了令告退,廳裏又只剩下司命和女君了。司命趕緊拍馬屁,“女君,小神開玩笑的啦,小神怎麽會覺得女君欺負……”
司命話還沒講完,就聽,哐當——天神府寒酸的舊門被踢開了。
這一踢門聲把司命驚得一個哆嗦,脖子都縮了起來,愣是把話頭咽了回去。
大廳正門的木板被踹了個大窟窿,整扇門搖搖欲墜。
海芃芃霸氣收回赤腳,一看這廳裏有兩個人,一男一女。她不遠千裏從東海邊跑來大西北,其實并沒有見過共工長啥樣,只是那日共工跟一只鳥在空桑山的上空打架,她遠遠瞧了一眼,是個男的。于是海芃芃指着司命道,“共工,你休要在逃,男子漢大神仙,敢作敢當,你強拆了我空桑山,今日定要找你讨個說法!”
這個海芃芃身上衣服雖然不堪了些,可眼睛忽閃忽閃的甚是靈光。赤腳赤膊的樣子,倒有些純真可愛。
“那個神仙姐姐,倒是挺好看。”海芃芃見陸吾女君一身紫衣清冷高貴,不免多看了幾眼。